“哟，老姜。”
刚打完卡走过公司前台，就看到老姜在办公大厅的电脑前忙活着什么。八成是日清表啊，店面销售记录什么的，总之是很麻烦的东西。交给他来做并不代表他比我聪明，而是后勤部那些女人们每次看到是我提交的都会找茬。真是莫名其妙啊，那群花痴。
“老徐，你搞什么名堂，来的未免也太早了吧！”
老姜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很有气势的惊讶，但当我后面的人出现时，就立刻像流浪的小猫一样萎了下去。
“早上好啊，姜店长。”
“啊，你也早。”
“我去换工装，你们聊。”
“她怎么了？感觉好像不太对啊。”
目送着满月离开，老姜靠上来神秘兮兮的问我。除了长相出众以外，他也只有在察言观色方面能够拿的出手了。
“谁知道呢。但肯定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所以安心吧。”
鉴于情况比较复杂，我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徐继时，过来聊两句。”
狭窄的走廊入口，刚从原杂物室出来的白总朝我挥了挥手。洁白的衬衣和黑色及膝短裙还是如往常一样工整，柔顺的黑发也如瀑布般披下，只是巧施淡妆的脸上略带着点倦意。
“怎么了？领导。”
“新来的员工怎么样？是你在带吧。”
白总从饮水机的消毒柜里拿出一个纸杯，哗哗的接了四分之三，轻抿了一口。
“还好吧，只是性格有点别扭。”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大多数正常人都跟你性格不合。”
“对不起，领导，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跟您进行这次谈话。所以，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听说你推给老姜了？有点应付不来呢。”
这么说着，白总把目光投向老姜。那家伙一边在电脑上忙碌，一边时不时的胆战心惊的看向门口。
“你给我负起责任来啊。”
将目光回收到我的身上，白总多了几分温柔。
“负责什么的真是言重了，况且我也有点应付不来。”
“你这个家伙，正经起来还是稍微有那么点让人放心的，所以就拜托你了。”
“可以的话，真的不想在这种地方被认同。”
白总将纸杯向前递了一下，我十分默契的接过来，放置在饮水机的水桶上
“双节就要到了，店里正是缺人的时候，你也不想做的太难看吧。并且，她的来路很不简单，听人事部说，是N市打电话直接推荐过来的。”
“总部？”
我愕然惊叹道，白总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好像安慰一样，十分遗憾的低下了头，那样子就差说出后果自负，好自为之了。
“好吧，我明白了。”
听到认命似的轻声低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白总朝着第一会议室走去。我尾随在后面，目光却落在大厅尽头处的一间办公室上。
随着白总的进入，同事们像是收到信号一样陆陆续续的进到第一会议室，自觉的汇集成大队列。恢复常态的正经女子在前端通报了各店目前的完成率和目标差距，又着重的点评了一下情况较差的101，202以及154店。
在说到我们店的时候尤其慷慨激昂，或许因为是代理店长的关系，自责的成分占据了大半。当然了，她绝不是单纯的自责，而是希望以这种行为激起我们的愧疚之心，好在日常工作中能够表现的更加积极一点。
可惜的是，已经有无数次被施加这招的经验，不论别人如何，我是没有丝毫痛痒的感觉，就好象是在朗朗白日下，对方跟你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已经完全免疫了啊，拜托请换些新鲜花样吧。就连看着那张端庄的脸上露出的，略带低沉的表情，都会条件反射一样的将目光甩向一边。浮夸的演技，如同跳梁小丑一般，与我心中白总辉煌自信的女武神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真的不忍心多看一眼。
相比之下，还是门口这边的风景更好一点——满月垂着头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思考着。话说她很喜欢这个位置啊，与大队列巧妙的保持一人距离的门口。
或许是因被人注视引发的第六感反应，她很快的与我的目光对上了。为了避免引发昨天的骚乱，我选择在她开口之前便很迅速的看向别处。
冗长的晨会时间终于结束了，白总下达了各店分开总结的命令后便急匆匆的回了办公室。大队列分散后又在会议室的各处聚集成多个小团。我在经过门口时使了个走人的眼色，满月便毫不迟疑的跟了上来。
回到店里，在帮我把样机从储物柜里搬出来以后，满月便很自觉的拿着抹布去了盥洗间。实际上，在回来的路上我们进行了一次简短的对话。
满月：“店里的业绩很差啊。”（忧心忡忡）
我：“是啊！”（语气凝重）
太年轻了呀，居然被这么拙劣的演技骗到，不论是白总的还是我的。尽管在争辩上体现了杰出的才能，但还是在社会经验上说明了你和我的差距。
虽然摆放样机的时候还一副故作深沉的样子，但其实心里已经乐的在地上打滚了。尤其是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擦拭展台的时候。
再说，即便是担心，现在的你也是无能为力的吧。
算了，算啦。既然是已经答应过的事，还是稍微出点力吧。
这么想着，我拉开谈判桌的凳子，向着满月招了招手。看到我的信号，她放下手中的抹布，从储物柜里拿出产品资料在我对面安分的坐下。
“记得怎么样了这个，目前的主流产品的型号，配置能够介绍的出来吗？”
“很多的专业术语都不明白，所以理解起来很困难。”
“看样子以前从没接触过啊，从头开始的话是要废些时间。”
“那你就不能教我一下啊。”
她回答的声音很轻，脸上也泛起红晕，双手放置在桌面上轻轻的握成拳状相互揉搓着，眼睛逃避似的斜视着地面。
看来是不服输又不擅长请求帮助的人啊。
我说，今天早晨的气势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如果一直保持这样姿态的话，绝对会迷倒不少人的。
“哈，不要误会，并没有否定你的意思。那种东西的话，任谁也不会一下子就能了然于心的。”
“那就不要一直盯着我笑啊。”
听到我的宽慰，满月脸上的红晕更加严重了。
其实，我说的也并不是单纯为了安慰她的面子话，像是产品参数啊，价格啊这样的东西确实不是能在短时间内就能够迅速掌握的。倒不如说，因为电子产品的更新速度很快，那是需要在长年累月的接触中所训练出来的一种本能。
“所谓的销售呢，不外乎三点。熟练的产品知识，亲和力以及准确的谈判技巧。”
“就像刚才说的那样，第一点是要慢慢积累的，谈判技巧也是要建立在前两点做的相当纯熟的时候才能谈及的，所以目前你就在亲和力上下下功夫吧。”
“什么啊，那不就是态度好一些就能做到的事情嘛。”
“没那么简单，每个客户的喜好和需求是不一样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要通过与客户的交流来判断其所属类型，然后采取相应的说话方式和细微的肢体动作让客户觉得你和他是同类人，这样才能让客户更加安心和信任，接下来的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了。说的更直白一点就是，如果想要达成销售，首先要跟客户成为朋友。”
“做朋友？”
满月单手托住微斜的面颊，露出稍稍有些困惑的表情。或许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不能那么顺畅的跟陌生人交流吧。
虽然很想要做进一步的鼓励动作，但毕竟还没有好到能够毫无顾忌的去拍拍她肩膀之类的朋友关系。说实话，尽管非常不愿意承认，内心里还是把她划到会让人憧憬的女神范围。面对这类人，总是会缺乏一些底气。
于是，我能做的也只是微笑着对她说
“努力去理解吧，在这样的环境中呆的久了总会做到的。啊，附赠一个小TOPS，在这里，不要受到他人的影响，否则会混不下去的。”
“哈，这句话对你倒是挺实用的。”
她回答的语气相当随意，而且目光也放置在翻开的产品资料上，根本没有就此事展开讨论的打算，那是一种十分的确信。
“哈，你这家伙。”
我轻轻的吐了口气，站起来开始了每天必做的擦样机工作。
的确，这句话是刚来的时候白总对我说的，此后的时间里会经常被回想起来，可惜的是时机总是在遭受挫败的时候，所以我也没有反驳的打算。
上午的时间在无所事事中一溜烟儿就过去了，我站在店门口“哈”的一声，高举双臂伸了个懒腰。
回望了一眼店里工作台前查阅公告的老姜和埋头学习产品知识的满月。
“喂！”
发出一声沉闷的提醒，两个人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真是一点时间观念也没有。
“呀，该吃饭了。”
沉默了数秒之后，老姜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瞄了一眼电脑上显示的时间如此说道。
像是收到遥控器的信号一样，满月“噌”的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用监视犯人一样警觉的目光来回盯着我俩。
安心啦，昨天的事，我可不想再经历一遍。
“我们先去。”
简单的打了声招呼，老姜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我先一步走出去，满月优雅的合上书本以后很快跟了上来。
来到餐厅，售卖的橱窗前已经筑起了一层人墙。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喧闹的人潮才让科技市场有点它该有的模样。
我吩咐满月找个位置坐下，自己投入到打饭的大军中。反正餐厅的饭菜都是一样的难吃，根本不需要询问她的喜好，而且新员工入职的第一个月是不分发饭卡的，所以也没必要让她跟着。
大约过了十分钟，终于从像是争夺哺乳的小狗一样的人群中挤了出来。环望了一下四周，满月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上看着外面发呆。
饭菜放在桌上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投来的目光依然有些呆滞。我将一次性餐具的包装撕开后递过去，她沉默着接下。
真是了不起啊，这随时随地的冷若冰霜，连礼貌性的‘谢谢’都不说了吗？
看她将第一口食物送入口中露出一瞬僵硬的表情后，我微笑着询问：“怎么样？够难吃吧。”
“还好，不过不如鸡柳饭好吃。”
“……”
又是鸡柳饭，是有多钟情那种廉价的快餐啊。说过了吧，能走女神路线的，拜托请尽量不要这么LOW。
话说回来，我好像有件事还要弄清楚。
“家里有姓韩的亲戚吗？”
“嗯？”
“没有。”
她咬住筷子的末端，略微考虑了一下。
我皱了下眉头，咬筷子的动作虽然看起来是很萌，但这样的事也只有矮矬穷才会做，这家伙离女神越来越远了。
强忍着吐槽的欲望，继续说道：“怎么考虑的来我们公司呢？你看，以你的学历应该能够找到更好的工作。”
“老爹说这里有个熟人就来了，而且我们公司也不错吧，毕竟是在J市。”
“分公司而已。”
“唉？那不是更厉害！”
她一副完全没听说过的惊讶表情，经她这么一说，我突然也觉得好像挺厉害的——如果总部是在北京的话。
可惜，只是在临近J市的一个小县城，所以完全不能认同。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建筑材料。”
“做的很大吧。”
“还好，在老家那边算是不错的。”
“老家是在N市吗？”
“T市啦，干嘛突然问这些？搞得好像相亲一样。”
“只是同事之间增进一些了解。不过，你还相过亲？真厉害！”
“你没相过？”
“完全没有！”
“……”
她欲言又止，有些丧气的将目光投向窗外。
“败落了。”
“嗯？”
“家里的生意，好像是资金链出现了点问题。”
她这么说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低落，甚至与她平时的神情相比还带有一丝愉悦，我很好奇这个女子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所以，这是去相亲的理由？为了重振家业？”
“这是上流社会的事，你不懂，还是看小说比较适合你”
“我要去被培训了，要走吗？”
“我心灵受到了创伤，要休养一会儿，你先走吧。”
“下班的时候记得帮我把东西带出来，我在写字楼前面等你。抱歉啊，不能帮你平步青云了。”
“啊，啊，真是可惜啊。不过你委托的事情，我还是会办的。”
她对我莞尔一笑，起身走出餐厅。
平步青云这种事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毕竟这个世界可不会那么温柔的容纳我。
单手支在桌上托住腮，思索着刚才的对话。
T市，建材生意，J市的熟人以及来自N市的电话，完全毫无头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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