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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古都进城记(上)

第四章 古都进城记(上)

天在逐渐拂晓。三河马在荒原上响动。

马上的少女转头,这时她已经看不见末首市数十米高的城墙了。她背着另一位沉睡着的少女连夜赶出城,已跑了八九里路,生怕会有人追上。但附近其实不会有人。可荒野上空荡荡的,反而让人的心头萦绕着一种危险感,把感官发挥到最大,风吹草动——甚至是自己**的马的蹄声也会使自己担受惊怕。

不过,茜黛背后躺着一个伤者,渐渐地,危险被对少女的担忧覆盖了。对于她而言,精灵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医歌为了我已经做了很多事了……”这么想着,茜黛咬唇,轻踢马肚一下,让三河马加快速度朝西奔去。

途中,她遇上了由七辆马车组成的商队。

买过一袋土豆、一筐橘子以及消毒的酒精后,茜黛向周围的人几番打听,弄清楚了古都的大概方向。

这时,有一枚雪白的花瓣随风飘过了茜黛的眼帘。她抬头遥望,看见不远处的山坡开满了梅花。

“……对了,我建议你不要靠近那里,”商队中,有人忧心忡忡地这般讲。“来北方的人如果碰上开满梅花的山坡,那最好连一眼都不要看!说不定你们普通人也会遭受诅咒。”

“额,诅咒,是什么?”茜黛问。

因为狼一族跟我们有仇!——商队中有人这么说。

“传说我们商人的先驱,跟一只狼形的少女相遇,后来他们结了婚,并有了孩子。但是,那拥有少女之身的狼其实是神。人类跟神的结婚相当于冒犯了上天的神!人类跟神的地位是不能相同的!自此以后,我们来北方行商的伙伴会从路边的梅花林下,时不时发现我们商人同伴的尸体。所有尸体的头都不见了,——是神。神在惩罚我们商人……”

休过息后,商队离开了。

“‘神’,吗。”

视线从逐渐远离的商队上移开后,茜黛往山坡的方向凝望。她冷不防看见山坡旁边有条结冰的河流。“那个位置好,”她在心中暗想。“我不相信这个世界的神会亲自赏面给人类降以惩罚。目前,我必须找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让医歌疗伤。那个开满梅花的山坡有这样的传说,普通人一定不会随意靠近;同时还有一条结了冰的河,取冰喝水方便,没有什么地方比那个山坡更适合落脚了!”

思考一番后,茜黛向四周瞧了瞧,确定附近没有了人后,带上医歌驱马直朝山坡奔去。

穿过梅花林,茜黛进入了被梅花树层层环绕的山坡深处。找到合适的地方,她下了马,把医歌放在一棵树的底下;自己则去到河边,举起石头砸冰取水。

梅花香飘过鼻子。

此时,起风了。

“谁?!”

大喝一声后,茜黛扔掉了石头,抽出腰上的长剑。“附近有人吧?出来!”

不远处的树梅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一顶红天鹅绒帽从树上掉落了地。“啊、那个,”害怕得不得了的颤音从刚才那棵梅树掉帽子下来的位置发出:“不要、吃我……”

紧接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跳了下来。

她红长裙外穿上一条白围裙,胸前戴一件黑背心。不知为何,她面露害怕,蹲在了地上,双手遮掩住头上的尖尖耳朵。

“你吗。”

她试探地抬头朝茜黛看去。“大姐姐……”

茜黛看见她身后有三根正在摇动的灰色尾巴,其约莫比自己的手臂还宽还长。

取过水后,茜黛拎着少女走回。“你为什么在这里?说起来,之前我们分别在奥托腾山和末首市见过吧。”

“人家在四处找东西。”狼少女的翠绿眼珠,在盯着空中落下的花瓣。

“呃,就你吗?你在找什么?”

“七颗……珠子。”她垂下头,浅金色刘海下是一张回忆起什么而泛出不甘的表情的脸孔。“我叫筱荭,是人形的……狼。”她顿了一下。

“狼?”目光狐疑的茜黛,将手伸上她的脑袋轻捏一下耳朵。

“真的耶。”

“哇!”

筱荭脸红起来。“不、不要这样弄啦!”在身体的晃动中,她脸两侧被绑成双股辫的鬓发垂落稚嫩圆滑的白脸蛋。“很、很痒……身体,有点忍不住……”

“尾巴也是真的吗?”茜黛带着一脸好奇,将伸入筱荭身后,往她尾巴上一拂。

也只是这么轻轻一扫。

“啊、噫!呀哈——”

筱荭挺起幼小的躯体,小嘴轻张,露出了皓白的虎牙。脸染得红彤彤,眼珠子一颤一颤,水光荡漾。露出裙摆外的纤长的双腿不断晃动,脚上油亮的黑皮鞋被踢掉,露出了包裹自己脚趾的白丝袜。

在筱荭的陪伴下,茜黛在梅花坡停留了四天。

第一天,茜黛守在医歌旁边,潜心静坐,运调体内的法力。她感觉到法力在身体内宛如水,不紧不慢地流动。第二天,茜黛坐在了结满冰的河边,双手握剑紧贴着脑袋举起,就这样整整举了一天。第三天,她还是在河边,但却尝试把法力输送到剑上。吟唱一段后,她将剑锋指向河面——瞬间一股青焰从剑锋爆出,不一会河面的冰给全融了。

第四天她不断重复这个法术,直至弄得自己筋疲力尽,倒在了河边的岩石旁。

第五天,天色刚拂晓,茜黛便从睡梦中醒来。与平日醒来后所看见的景象不同的是:一双黄眼珠在她面前瞧着自己。

随即,着一把苍白无力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茜,早上好……人家肚子饿了,力量也没有了。”

“……唔?”茜黛刚醒来,脑子还糊里糊涂。突然她感受到自己的双颊被一双冰冷的玉手所捧住,紧接着,嘴中传入了一股冰冷的物体。

“嗞吱呲嗤、哈……咕嗬、喝。”

“哇……哈!”

茜黛呛了一下。

用手指描绘嘴边的唾液,医歌仰头张嘴将其含住。随即她看见了茜黛又惊慌又害羞的样子,内心有种不可思议的满足。“这是茜的温度。好灼热……啊,茜,你的脸色好红,害羞了咩?”

“别取笑我!”茜黛垂下脸,略生气地用手往医歌的胸口捶去。每一次为医歌补充力量,她感受到精灵如冰霜般冰冷的舌头。精灵没有心脏,体内流的朱红液体也不是血液。皮肤冰冷、嘴唇冰冷……就连舌头也是冷的。

“不给人家唾液的话啊,人会死掉哦。”

“我知道的……”茜黛呢喃。

“那么,”医歌变了脸色,站起来用认真的目光环顾一下四周,说道:“我们出发吧。夺取人家的东西,那种人人家不会原谅。”

“医歌,能带上她吗?”

顺茜黛的所指,医歌看见不远处的梅花树下,熟睡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少女的尾巴过于肥大,以至于被她本狼用作垫子盖住了身体。

“可以化为人形的狼……是‘神狼’一族吗。好哇,人家很久都没有看见过狼呢。——可以唷,就一起吧。茜黛觉得没问题的话。”

离开梅花坡,茜黛一行人朝西又走了五天。此时,日子进入了二月中旬,距离春节只剩十多天了。

当茜黛来到古都城下时,天色迫近黄昏。

西方的橘红之光把城墙、沙地,以及古都城墙上的士兵的脸给染上了一层红光。

“报、报——”

古都城上,一个身穿破旧皮甲的士兵大喊:

“是她!茜黛公、公主——来了!”

“怎么办?”另一把声音有点慌乱,“按照六天前北斗城发来的电报,我们不能藏匿公主一行人!”

“但她是帝王的……”

“笨蛋!雪国的帝王之位早不是那个老头啦!”

“总之把队长叫来!快、快——!”

古都,是位于雪国最西边境的一座人口八万小城。

小城长久以来沉溺在安稳中,不随雪国的遭遇而经历大风大浪。粗略算,没有经历战火的日子在片土地上已经持续了一千年。

“为什么不能让我进去?我可是雪国的公主?!”

“我们不能因为你们而让城内的百姓受连累!” 城墙上,一名拉弓上箭的士兵慌张地回答。“北斗城对这里发了电报,说‘如果我们敢让你入城,就将派十万大军踏平古都!’所、所以公主……不是我的问题。这不是我的问题……”士兵惊恐地重复,“是古都……是古都的百姓不允许你们进入!”

茜黛下了马,走上前。

咻——

被吓一跳的士兵双手抖动一下,箭就这样从手里射了出去。

“连瞄准的余裕都没有吗。”看见箭插在两米外的地上,茜黛心中产生了一丝悲凉。

茜黛手握没入鞘中的长剑,伫立在古都的城墙下。尽管眼前的墙不足四米高,但在公主眼中却比末首市数十米高的石墙还要更不可逾越!“好痛……”她摸着自己的胸口。“是什么使自己的胸口如此痛?连你们都要背叛我吗!”她想。

“可笑,”摆过正脸,茜黛严正地厉声说道:“你们为什么会听叛徒的说话?是什么使可耻之徒的话比身为公主的我的话,在你们心中更占据一席之地?”

“是力量。”

城墙另一头,传来一把男人浑厚的声音。“是纯粹的力量啊,公主。”

茜黛看去,一个身形健壮的男人露出了身。

他全身没有穿戴铠甲,只是身披一条蓝风衣,双手反执一柄长一米八的钢刀。衣着干净利落地来到战场。

“如今腾亦称帝,手中握军八十万。其中四千愿话师,五万重骑兵,十三万重装甲兵。这些都是端成之帝生前所拥有的军队。不计千筒大炮、万支火枪,以及数十亿煤炭、钢铁的资源,那个男人拥有的力量足以踏平大陆任何一个国家!”

“那又如何?是暴力扼杀了你们心中的勇气和正义了吗?!”

“前不久北斗城发来电报,只要我们古都为你开敞城门,那么将会受碎城血流之祸!古都这片土地保持了一千多年的安泰,我们,——不会冒这个风险!”男人的眼神炯炯有光,语气深沉之余,有神有力。

“无耻!”

茜黛将剑拔出鞘,对向城墙的男人。“你们的勇气居然畏惧敌人的刀剑枪炮,置帝之正义不顾;你们向端成之帝表过的忠诚去了哪里?!区区叛徒祸贼,你们居然表以忠心,屈膝于恶魔的威胁下,舍弃为人的尊严——你等身为军人的颜面何在?你等可谓厚颜无耻之徒!出来,我以茜黛之名向你提出决斗。古都城内的所有士兵都出来吧!我不会从这个城门挪开一步!你们要我走的话,那就出来,把我打倒!”

“茜!”

“我没关系的……”

茜黛制止了欲要发声的医歌。

“我没关系的——”她在内心重复了一遍。

“不需要。公主不需要以一己之力,对抗古都的七百名将士。我来。我一人就够了。”那男人语气沉重,双眼放光,露出了凶狠的神情。“既然茜黛公主说到这个份上,那么作为古都最高管理者的我不得不接受公主的挑战了。公主若能打倒我,这个城便归公主;但若我胜利了,那我会把公主杀死,把头颅上献给北斗城的腾亦之帝以换古都的世世平安!你没意见吧?”

公主往前踏出一步,将剑举高:

“我将正义融入此剑中!苍天在上,请为我们流出的鲜血歌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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