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幸存的垂死魔怪们挣扎着集结成一道浪潮,携带着绝望一起撞过来,它们尖叫着要挤压碾碎海瞳——愚不可及的垂死挣扎。
面对这残存的浊流,海瞳的手上出现了一次如不平水波一般的短暂扭曲,一道金红色的残影制造出了一声短暂细微的嗡嗡声,掌劲化作剃刀将再次腐败化的疮痍大地剜去一角。
此乃北越军道拳之凌迟刀掌,腐败的肉块被掌劲点燃所成火球直接飞出,推开火焰与毒云,掀起狂澜。
火球以比那些魔怪还快的速度迅猛飞出,像一座飞驰的假山一般将那些魔怪统统碾翻压爆,最后残留下来的黑暗混合在金红中尽化灰烬。
然后便随着高温烤爆眼球,光芒撕裂黑暗的声响,它们就便都死了。
在如狭小墓穴一样沉闷的夜空下,熊熊燃烧的火海照亮海瞳的面容,他那双茶眸中倒映着金红之色。
“垂死之子。垂死之神。母子。嗯,尤辛。”
海瞳扫视着四周再次变得腐败不堪起来的环境,他点了点头,随后发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用双眼余光扫向了那个深坑,从开始他就一直观察着那个不停飘出腐败毒云并且完全不惧神火烧蚀的深坑以及坑里的不详玩意,他单手拎起由栖柱巨鹰雕琢而成的金红大钺,感受衡量着它与他的无形呼应。
他体内的红宝石再放辉光,为神火提供更强支持,呼啸再起的神火已经将可以一举焚尽的东西都焚尽了。
气、毒、钢、木、石、沙、尸统统都被火海焚尽,废旧车间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海瞳静穆默视着再次出现的敌人们,那些围绕着他不断曲折跳转,无比渴望将他撕碎的乱舞影魔,他能感知每一个敌人,他闻到腐臭、灰烬和血肉的味道,这些都是邪魔的标志。
深坑里蠕动的怪物在他耳边低语。
在这个处于小镇之外的空旷废弃之地里,蓝黑夜空闪烁伶仃星辰,狂风呼啸卷来填补刚才被火海完全净化焚烧产生出的空缺,然后将凭空出现的黄绿浊气扩散的更开了。
草木枯败,变异再起。
六面火墙,封印此地。
东、南、西、北、上、下六面火墙将战场牢牢封锁,坚决不让腐败扩散开来。
熊熊燃烧的神火将污染变异的各种扭曲生物一一烬灭,一种沉静的韵律在海瞳的心与手与钺中回荡,他闭眼倾听这韵律。
静待着敌人包围他,静待着那个狡诈大敌出现的瞬间。
“别浪费我的时间了,我还要赶快去为那对不幸的母子治愈创伤呢。而且我明天就要去拜访卡丝缇莉奥妮女士家——去看望尤辛了。如果想阻止我的话,就赶快滚出来与我厮杀吧。秽物!”
海瞳冷笑嘲讽着那个一直龟缩在深坑之中,不断消磨他力量,等待时机的狡诈大敌。
“吾当救赎,吾灭尔等。”
重新带起雄鹰翼盔的海瞳,一字一顿地沉静立下了今晚的第二道战斗誓言。
这场战斗已经不仅仅只是一场宣泄神圣义愤的审判了,随着地狱大门的打开——随着非人邪魔的涌出——随着幕后黑手的暴露,这场战斗已然升华变成为海瞳面对幕后黑手的必须胜利之战了。
一片火花即将飘落于大钺粗犷威严的雄鹰钺背之上。
伴随着这片火花,海瞳的心脏在胸膛里收缩于此时。
感应着敌人的存在,他的思绪专注于这一瞬。
然后这片火花便在雄鹰钺背上摔成了粉碎。
下一秒。
火海开裂,肉柱涌出。
浊世再现,人间大变。
神火依然在焚烧,但是其势头却骤然锐减。
如腐肉般恶心的腐朽欲望和那无穷尽的刻骨怨毒融汇在一起,将熔炉火狱变成了一处将真善美完全否定颠倒来的腐烂地狱。
现在渗入海瞳鼻腔之中的满是足以摧毁常人心智的恶臭,原本蓝黑色的深沉夜空完全被黄绿灰色的腐烂死云覆盖,死云将天上射下的伶仃星光完全挡在外面,浊黄色的厚重气体压灭了大片火焰,原本被融化成琉璃晶体的大地上现在覆盖满了极尽恶毒之能事的血肉菌类。
在浊黄浓雾之下的是地狱浮生绘上才会描绘出的惨白和污黑,那是无数畸形肥大的变异蛆虫。
而那个从深坑中钻出的肉柱就是一只最大的蛆虫,一只可以一直蠕动延伸到末日尽头的色彩缤纷的污蛆,它是以被深埋在心底的怨恨为原料,将其中交错的绝望与恶毒使劲发酵酝酿而成的魔物。
不停来回蠕动的污蛆掀起了溃烂核突的地面,翻出来的是如脓水般粘稠的腐败下层。
这就像是排泄物一般的腐败下层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善良和美丽,只有将善良和美丽完全反转扭曲过来的丑陋、腐朽以及绝望。
污蛆身上翻扭长满的近百张长满眼球的恶毒面容在不停朝着海瞳发出狂乱的尖嚎,从秽土之下又窜出了巨量的畸形触手,大地好似已被这只污蛆完全蛀空了一般。
污蛆扭动着因为过于巨大而显得很是缓慢的肥大身躯转向掉头,足有将近二十五米长和将近五米粗的肥胖身躯一扭一扭的撞向海瞳,足有三个人高的巨大火球只在它身上砸出了一个坑洞,然后火球就被一张从它伤口里长出的大嘴吞噬了。
现在这处魔境里只有代表着怨毒扭曲的畸形异变,恐怖而痛苦的烙印始终折磨着这个虚幻的世界。
腐朽的诅咒伴随着魔怪们满载欢悦的赞歌响彻在这无以名状的宏大恐怖之中——怨恨、绝望、卑劣、愤怒、空虚、恶毒、懦弱。
憎恨鸣奏的诅咒之音永无止尽的回荡着,宛如无数疯魔同声却乱调的为邪神降临而演奏的污秽邪歌一般。
在污蛆的冲撞中邪歌高昂响起,触手从海瞳身下的腐败大地中钻出……
一团凝聚的金红,大钺扫过,触手尽灭。
海瞳背对死云,飞舞于扭曲魔域之上,神圣的光晕荣耀着他。
那团金红如同太阳的指尖,从海瞳心中迸发出来,经由血脉传至大钺之上,洞穿秽土,扫尽触手。
海瞳飞舞于天上,他挥舞大钺不断重击着污蛆,在浊气之间和污蛆身上撕裂下一道道烬炎深痕。
“我已发誓除尽尔等!在这幻境里我便决不容许尔等染指尤辛·卡丝缇莉奥妮·基兰勃——那个我已决定要拯救的男孩。我绝不容许!”
海瞳那对此时正闪烁着金红火光的纯净双眸冷冷虎视着秽恶污蛆背上翻出的那个硕大眼球,他对着邪物如是说道。
※※※
死亡链接死亡,生命对抗生命。
厮杀!
厮杀!!
厮杀!!!
海瞳与邪魔厮杀至天明,当第一缕纯洁阳光穿透死云时,金红撕裂魔域——他,胜利了!
千眼烬灭,万嘴哀嚎。
伟岸焱龙,噬焚邪山。
腐朽大地不断蠕动隆起,绝望之土拼命抵御希望之光。
但是……无用!无用!!无用!!!
义愤降下,疮败皲裂。
荡尽腐败,不容邪秽。
窒息扼命,神火恒存。
污蛆无法呼吸,它的挣扎从剧烈变得虚弱,直至一动不动。
挣扎无用,只因海瞳便不会容忍如此不洁之物存在于尤辛的精神世界之中。
海瞳会让这些从绝望中诞生的邪魔真正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从地平线里放射出的阳光越来越多,希望从乌云碎裂的缝隙中迸出。
海瞳从逐渐破碎的魔域之中闻到了恶臭之外的味道,他闻到了微风、露水和土壤——这些纯洁之物的味道。
最后一击!
大钺如同撼地重弹直直沉轰入沙土之中一般,暴力从污蛆残存的最后一块污秽血肉中轰击卷起千堆雪。
他感知到了——它碎了!
在失去腐败的源头之后,这块由污秽力量侵蚀出的亚空间魔域轰然破碎。
焚灭邪魔的炎龙在完成任务之后,也逐渐崩溃,直至化作漫天飞舞的金红花瓣。
邪魔归无,腐败不存。
金红漫舞,纯洁再生。
天空中繁星亦在,只是渐远。
太阳在地平线下释放出红色光辉,逐渐升起。
日与星与月共存于此时。
微风卷起灰烬,在由灰烬组成的黑丝绒之海上荡起波澜,淡灰色的雪花在纯净的阳光中轻轻飞舞。
奥海瞳——这位杀人鲸与末日狼混血诞下的文质子嗣,这位与邪魔奋战厮杀直至天明的英勇战士将雄鹰大钺直立插入沃土之中,金红巨鹰盘踞在石柱上沐浴光辉迎风展翼。
被风卷起的灰雪轻轻飘落在海瞳的战甲上,然后它们便在被阳光洗尽污秽的战甲表面上摔成了更加轻盈的粉末。
他低头看向地上初现的生机,在他的战靴旁边,第一株稚嫩的青草钻破厚实大地和黑丝绒之海冒出了自己的脑袋。
此乃信号,下一刻,繁花绿草便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将灰烬海洋化作了一个童话般美好的不可思议之地。
一条奇迹般出现的欢悦溪水穿过了这片新生的花丛,那晶莹剔透的映射着阳光的水面就像是一面光滑的明镜。
神火散落的金红之花为这美好之地点缀上梦幻的色彩,可爱的淡白小花缠绕在雄鹰大钺之上素雅绽放。
海瞳隐藏在头盔之下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弧线。
下一刻——
——神火化翼,雏鲸翱翔。
展翼升入天际的他感受到清风正在轻抚他的战甲,风的精灵悄悄趴在他的耳边向他低声道谢。
忽然间,海瞳眨了眨眼睛,他认出了这到底是谁的声音,虽然这个声音在一瞬之后就消失不再。
这是尤辛的声音,海瞳不会认错。
因为他在进入这个幻境之前就一直在聆听尤辛诉说着自己的过去。
在相同微风的轻拂中,在相同溪水静谧的流淌声中,海瞳就坐在尤辛床边静静聆听着尤辛用他那酥软温婉的轻语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身后,千万光华汇集成海。
朝日渐升,天空在朝阳的烧融下映出一种纯净的颜色,双翼舒展,滞空翱翔的海瞳解下头盔任由它化为火花,铠甲表面那些繁复的深红肌肉甲纹随着他的动作一起运动,在运动中绽放出蓬勃的鲜活生命力。
微凉的清风将海瞳的修长蓝发缭乱扬起,他朝烧融着光辉的昊天看去——那里如诗如画。
他深吸了一口气,展开双手感受着微风与飞花在他的掌中盘旋的触感,他感受着花瓣轻抚他手心掌纹的轻柔滋味。
下一刻,大钺与战甲悄然解体,一起化为火焰飞花回到了海瞳心中。
海瞳看着不远处的温馨小镇,他微笑道:“尤辛,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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