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文/闪灵
瑟摇了摇头，缓慢地摘下了睛，这一刻，众人一眼看到她的瞳仁，都是悚然一惊——刚刚还放大了很多的墨色瞳仁，现在竟然已经变成了狭窄的竖瞳，就像正午阳光下的一只猫咪。
“瑟小姐，你没事吧？”源赖桐生脸上也有了担忧。
“这些天不再过度用眼，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的。”瑟眉头紧锁，她脸上露出了一丝迷惘，“是水。……时空裂隙的另一头，是海水。”
“什么？”简随风一怔，忽然之间，他懂了瑟的意思，“你是说，车璐阳他们消失的去处，是海里？
既然瑟说的很清楚是海水，那么就不会是什么游泳池之类的地方。这里是日本，整个海岸线边接临的都是海岸，过去了三天多了，任何人泡在海底这么久……简随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们死了么？”简随风艰难地问。
瑟脸上的迷惘很浓重：“我看不清。我只能隐约地分析出那些海水波动的数据流，有什么东西挡在了我的视线前面，那种东西……”
她沮丧地摇摇头：“很抱歉，我甚至感觉不到车法医的气息，按说我对他比较熟悉，应该能接收到属于他的身体数据反馈。”
除非，那两个人已经死了，所以才会完全感应不到。她在心里默默想着，看着旁边源赖桐生那铁青的脸色，却不敢宣之于口。
简随风立刻转过头，向着源赖桐生道：“源赖先生，我会向本部的凡尘之眼申请跨区的人员调配和财力支持，可能需要深海作业，而且要大面积的海面搜寻和支援。”
源赖桐生冷冷道：“不需要打什么申请了，浪费时间是可耻的行为。你要什么，我十倍提供。”
他盯着那几块山石，声音无比寒冷：“你好像忘记了，那下面还有一个人。我的女儿，浅樱她也一起失踪了。”
简随风沉默了一下，飞快地道：“好，恭敬不如从命——我需要整套的潜水设备，多一套氧气瓶。源赖先生，请您联系您所能请到的能力最强大的天选者，S级——一定要S级！”
像是也想到了这个要求是多么的困难，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瞬的暗淡：“就算找不到S级的，起码也要接近我们内部评估的准S级。”
烈忽然插嘴：“你要天选者做什么？”
简随风淡淡道：“我要进这个时空裂隙，一旦到达彼处，海底就一定会有灵力波动——天选者对这种波动天生敏感，按说可以定位我在哪片海域出现。”
能力越强的天选者，能感知的范围越大，能及时定位救援地点的话，那么或许……那两个人生还的机会就越大。
“哦。”烈眨了眨眼睛。
简随风看向源赖桐生，郑重道：“我无法预测那一头是什么情形，你找来的天选者一旦定位到海底有巨大的灵力波动，就调动足够的船只前去坐标位来接应。”
源赖桐生眉头跳动，咬牙道：“放心，整个源赖家族和稻川会都会完全听命。只要你能找到他们。”
忽然，一直在一边倾听的烈开口了，双手插在裤袋里，笑嘻嘻的：“不用找什么天选者了。”
“为什么？”源赖桐生皱眉看着他。
烈夸张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哎，你们这多人都没有看见我吗？我是不是很没存在感？”他歪着头看着简随风，“说到能力最强的天选者，你们放着我不求，却去找别人？你真的不知道我是隐修会亚洲区最厉害的几名天选者之一？”
简随风一脸无语。
“你不信啊？”烈歪着头，做出恍然的表情，“其实我有点谦虚了，我应该就是亚洲区最强的天选者呢。”
“我求你有用吗？”简随风面无表情。
“有用啊，我最喜欢看见讨厌的人求我了哎。”烈笑得越发阳光。
简随风沉默地看了他半晌，点点头：“好，我求你。只要你同意帮忙，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下跪，还是磕头？”
他的表情异常认真，询问的口气也是充满郑重，而不是反讽。他的眼神深沉而平静，和平时嬉笑怒骂时没有半点相同。
这一瞬间，一边的瑟忽然觉得，为了他的朋友，眼前这个人，好像可以舍弃很多东西似的。
性命安危尚且不顾，何论尊严呢？
烈愣了一愣，邪气和戏谑的表情尴尬地僵硬在了脸上。他掩饰地挠挠满头黑发，夸张地大叫起来：“神经病啊，我要你下跪干什么！有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
他小声地说了一句：“你记住欠我一个人情就好了。”好像是忽然觉得自己满吃亏似的，他又赶紧补充一句：”以后我要你帮我杀人，你就帮我杀一个人！”
瑟“噗嗤”一笑：“你要杀什么人，自己难道杀不掉吗？”
烈理直气壮地道：“很多人很恶心的，杀了我会怕脏了手——交给他这样荤素不忌的天生杀人狂是最好了嘛。”
简随风深深看他一眼，眼神幽深：“我就不说感谢的话了，一言为定。”
“行，就这样吧。”烈大大咧咧地道，“你们先去准备，我和瑟赶去你们准备的海面舰艇。”
瑟点点头，对源赖桐生道：“一旦这边简随风进入时空裂隙，你要负责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只要在日本海附近，只要产生相应的灵力波动，我想在我的辅助下，烈这种级别的天选者，应该可以感觉到哪里有异常。”
源赖桐生立刻点头，拿起电话，一连串的命令已经传达了出去。
烈和瑟在一边听着，不由得悄悄互相交换了一个微微动容的眼神。
都知道凡尘之眼在世俗中的能量极大，只有到了这一刻亲见，他们才能隐约窥到冰山一角。
仅仅是十几分钟时间，这位源氏家族的这一代家主，已经毫不忌讳地在他们这些隐修会客人的面前，暴露了他们的惊人能量。
日本三大黑社会之一的稻川会的人员调动，海面特殊领域的航行申请，甚至源赖的最后一个电话，隐约指向了日本海上自卫队的高层人物。
“我先去准备我的事情。”简随风急匆匆离去，
烈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高叫：“万一我不想叫你杀人，要你帮我去买份外卖，你也得去！”
简随风的身影已经走到了地道一头，他头也不回地冲着身后摆摆手：“你在北极叫我给你送老北京的煎饼果子，或者是法国米其林餐厅的甜点，我都送。”
……
“这是我父亲的血液提取物。”……
几天之前，车璐阳这样沉痛说着的时候，源赖浅樱忽然惊讶地发现，就像是在回应他的话，那瓶子里的液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再一次确认，没有任何外力，那瓶子里的殷红液体真的在动。
车璐阳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伸出手，郑重而虔诚地打开了那个水晶玻璃瓶上面的盖纽。刚刚打开，一股蓬勃的旺盛能量就从那容器里轰然升起，直冲屋顶！
源赖浅樱看不到那无形的气流，但是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完全可以感受到这屋子里多了一种东西。
那是灵力充沛的灵质浓缩到一定程度时，具化的表现！
而那玻璃瓶里的殷红液体，好像是有生命的一样，开始悄然沿着瓶壁往上游走。
源赖浅樱忽然有种感觉，那东西似乎随时准备脱困而出，逃逸到天地中去？
车璐阳默默看着那些液体，忽然举起手，将手臂上源赖割破的伤口对准瓶口，洒落了几滴进去。
随着他的动作，瓶里忽然出现了再奇异不过的画面。
车璐阳的几滴血落入瓶中，并没有立刻溶入进去，相反地，瓶子里的红色浓稠液体，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沸腾！
车璐阳手疾眼快地飞快重新盖上瓶盖，看着瓶子里，然后毫无征兆的，他的眼镜镜片后，某种可疑的光芒在闪烁，就像是再也强忍不住的泪水。……
那血粘稠的液体的沸腾，终止了。然后它的中心浅浅地凹了下去，给车璐阳的那些血滴留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窝，然后把车璐阳的血液，轻轻地包围了起来。
那么温柔，小心翼翼。先是小心翼翼的辨认，再是迅速地认出了某种气息。于是外圈的那些血液，开始慢慢转动，慢慢加快，就像在欣喜地跳舞，充满欢愉。
明明是液体状态的东西在流动而已，可是这一霎间，一边的源赖浅樱却忽然热泪盈眶。
那明明就是父母遇到了久别重逢的孩子，充满不可置信的狂喜，悲伤和喜悦一起紧紧缠绕，密不可分。
喜则喜自己最牵挂和疼爱的孩子终于长大，悲则悲天人永隔，再无相见的一日。
车璐阳的眼角，终于有成串的泪水滑落，没有声音，只剩下悲痛到极处的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源赖浅樱才轻轻问：“这……这是你父亲的血液？”
车璐阳这才抬起头，不过片刻功夫，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格外憔悴，他点点头，却又很快地摇了摇头。
“是我父亲的，但是是专门提取的某种物质。”
这就是在血族诺森特的古堡里，他接触过的那份原液，里面含有巨大生命的某种东西，类似生物酶，充满了生命力。
但是很显然，诺森特那里的那一小管原液经过了再次的加工提炼，抹去了属于车璐阳父亲的气息，又稀释了很多倍。
所以他才会日日相对，却感觉不到现在这样来自于血脉的强烈呼唤和感应。
真正的原版母本血液，在这里！
所以小昭和寺内地板上的血液，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看来就是被提取走了这些真正的活性生物酶。
那么，是什么人……把父亲死后留在地板上的血液，也不肯放过？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
忽然，车璐阳想到了一件事，猛地心头一震。
“你怎么了？”源赖浅樱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
车璐阳的眼中流出了一丝强忍不住的愤怒和怨毒，他再次看了看那圆形水晶容器，忽然一拳砸在了身边的舱体上！
这么多提取物，浓度这么高，这几乎是用光了他父亲全部体内的血液，才能提炼出来的！
一时间，他的脑海中纷乱而惊惧，巨大的恨意席卷过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虽然他至今还是不清楚父亲的体内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物质，但是这旺盛的能量肯定是一个人身体中最重要的部分，一旦被全部掠夺走，那么人的身体还有什么生命力？
父母都是在地震中重伤的，那时候父亲似乎没有任何异常，那么……这种提取和掠夺，是在父亲死后吗？……
是在父亲下葬后又被惊扰过尸骨，还是临死前就被抽空了身体？！
这幕后的人，到底要做什么，十年前，父亲到底是卷入什么，才遭遇到这么可怕的阴谋和杀戮？
“夺灵者。”他从牙缝里冷冷地吐出几个字，眼中恨意滔天。
诺森特已经死了，死在笑弥勒的手下，没办法再从那条线索查到什么。
古堡里那里被稀释的活化原液，被刻意抹去了属于车璐阳父亲的气息，也就是说，诺森特和他背后的人，清楚知道车璐阳的身份，绑架他去做实验也是完全的处心积虑。
简随风查出来的仅有的一个线索，就是半年多前，天选者组织夺灵者旗下的日本灵蛇组曾经秘密运送过一份东西到欧洲，护送级别极高，动用了相当多的高手人力，而目的地正是血族的古堡。
灵蛇组。
这是目前最大的嫌疑，决计和他们脱不了关系。夺灵组这种邪恶的天选者组织，本来就会为了争夺方石、为了晋升而不择手段，不仅和凡尘之眼这种崇尚科学的普通人组织极度对立，就连讲究有序晋升的隐修会也和他们冲突不断。
历史上，属于夺灵组阵营的人物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利，而不顾凡人死活，引来滔天灾难的例子，比比皆是。光是在凡尘之眼内部的资料上，他就看过好些著名的历史事件皆是因此而起。
例如明朝嘉靖年间在陕西华西县发生的大地震，死亡达到了八十余万人，再例如近代的1938年，日军沿陇海铁路向西进攻，蒋介石曾经下令炸开黄河，引起了在后世引起广泛争议的黄河大决堤。
史料上，这或是自然灾害，或者是人为所致，可是在凡尘之眼的绝密档案中，这些却都有着被遮盖的隐情——极端的天选者不顾一切使用邪法晋升时带来的天地异象，引来了生灵涂炭，良田变成沼泽，无数人命死于一旦。……
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总有最优秀的一批凡人自发形成组织，和那些极端的天选者不懈斗争，用力抗争的缘故。
有的时候，是为了守护亲人，有的时候，是为了保护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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