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压结束后，我抬手小心地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就听见窗边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肖小姐早上好，这位应该是不知火大人吧？久仰大名。”我侧目，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了下。那是我没见过的妖怪，毛茸茸的一小团，只能看见两个黑亮的眼睛。
“早上好，你好像很多天没有来过了呢。”肖洵伸出手指，替他顺了顺毛。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我来不及阻止她，就见几人已经围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女生，个子算不上高挑，脸上化着浓浓的妆，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介于自己转学生的身份，我低着头打算离开，却被一下子拦住了。
“转学生，你叫那个什么来着，凌什么？别跑啊，干什么去，我们得好好交流交流感情。”那女生一把勾住我把我按回了座位上，肖洵却是很镇静，像是习惯了似的。
“怎么样，你同桌是不是很搞笑啊。居然对着空气说话，我看你和她聊得很欢啊，是不是一类人？”她凑到我面前，调笑着，眼眸里流露出的是不屑。一只手伸了上来，揪过了我的衣领。
我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拇指在动脉处摩挲着。我的体温大约在十几度，比人类低上些许，她被刺激得一哆嗦，条件反射的想抽回手。我扣住了她的穴位，凑到她耳边轻轻地呢喃道:“如果划破了这里，会不会死呢？”
她被我吓得冷汗下来了，一发狠，抽回手，我也顺势卸了力。她揉了揉手腕，指着我喊:“给我打！”
“打完了吗？马上就要上课了。”我拿起桌上的课本，挡住了一人袭过来的拳。微抬下巴示意她看墙上的钟。
女生脸色很难看，撂下一句狠话便走了。我把书放进桌肚，就听见肖洵的赞叹声:“凪岚小姐好厉害啊，但是这样真的不要紧吗？一上来就这么引人注目，之后会不好过的。而且，要是被百目鬼发现了，也会很难办吧。”
我摇了摇头，淡淡地开口:“她们先前只是想试探我，若我加入她们，便会多一个人欺负你。我若难以对付，她们也不会再对你怎样。不过是一群小鬼罢了，无需费什么心思。”
放了学，我和肖洵一同去了商业街。我依旧跟在她身后，由她领着走进一家超市。她熟练地取过一个篮子，我下意识地伸手接了过来。她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来超市呢，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并没有列什么购物清单，只是看到什么想要的就放进了篮子里。她还时不时和我说，要是有喜欢的，别客气，放进去就好。我点点头，随手拿了盒从未见过的零食，如果一点不拿，她或许会有些拘谨。
路过海鲜区域，她停了下来，掩着嘴笑出了声:“如果买这个回去，由弋先生会生气吧。”我顺着她的手望了过去，是一桶桶的海蜇。应和着抿嘴笑了下，揉了揉她的头，道:“你若喜欢便买，他不会在意的。”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看到他哭笑不得的表情。”她吐了吐舌头，眼眸弯弯的，弯下腰细细地开始挑选鱼类，一会翻翻，一会闻闻，好不认真。
等出超市的时候，我手里提着慢慢那两塑料袋的东西，也不知道平时这孩子是怎么拎回去的。她有些过意不去想帮我一把，我让她放宽了心:“这两袋东西还没我那把刀重。”
我常用的那把武士刀是妖刀村雨，人类历史上并没有记载。若以我的血为媒介，可以斩断任何东西。当年与百目鬼一战，我自身受到她的攻击还不及自己放血来的严重，妖刀对血液的需求极大。所以，即使是妖，也很少会有使用如此危险的武器。
回到家中，院子里竟放着几个诺大的纸箱，上面贴了一个条子，写着：凪岚收。想必是肖衡寄过来的，打开一看，是几件人类的衣服，日用品和零零散散的杂物。
“真是有劳你哥了。”我整理着衣物，多半是一些衬衫和长裤。随后，我发现在箱子的最底部，有着一个牛皮信封。我打开一看，发现居然是一张张的符咒，“看来，这潭污水，你是怎么都出不去了。会用吗？”
“小时候偷偷学过，但是不怎么熟练。”她翻看着纸符，有些怀恋的用手抚摸着纸上的文字。这个动作我见她做过，我在她桌上刻下名字后，她也是这么抚摸过后，才叫出了我的名字。或许，她并不认识妖的语言，只是能感知到。
我带着她到院子里，让她试一下符咒。她随意地拿了一张，将符咒夹在双指之间，做了一个深呼吸。妖力从她脚下汇聚，逐渐形成一股旋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薄唇微启，她的眼眸里闪过一道蓝光：“玄冰，急急如律令！”
纸符化成一支冰箭像我袭来，我原以为我能一把抓住它，可谁知它释放出的强大妖力和杀意使我条件反射地展开一道火墙挡了下来。然而威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可以一把抓住。
肖洵也有些愣住了，没料到我会这么大规模地防御，急忙跑过来询问：“凪岚小姐，您没事吧？”
“你那招气势很足，威力实则一般，要真遇上危险了，你就先放一招，然后立刻转身跑。对手估计也会和我一样受到迷惑，开个较大的防御，你便可以借机逃走或拖延时间，等我来救你。”
肖洵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下衣摆，随后用别扭的方式扯开了话题：“今天发了社团招生表，凪岚小姐有想去的社团吗？”
我在长廊上坐下，盯着院子中央的水塘，几片粉红色的花瓣落下，在水面上打了几个圈，就沉入了水底。沉默片刻，我见她还盯着我，只好道：“我会在这个星期把百目鬼解决的。”
“然后你就会走吗？”
“听我一句，经量别和妖相处。”望着她有些落寞的眼神，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忍心直接回答她，但为了她的安全，我还是得告诫她，“人类的寿命相对于妖实在是太短了。你若和妖怪产生了感情，总有一天，你会死，独留下那个妖一人。你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落寞和悲伤的回忆。所以，妖怪都不喜欢和人类相处，与其等数年后后悔，还不如先一步绝情地拒绝这份感情。”
“我，会害死你的。”
说完这段话，肖洵就陷入了沉思，直到晚饭前都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我倒觉得也好，和我在一起太久，对她并不好。我仇家多到我自己都数不清，他们若发现肖洵与我亲近，自然会对她下手，我必定会害死她的。
夜深了，姑娘做完了作业便先睡下了。我在房子外施加了一个结界，便出了门。我得去找由弋，他变成妖完全是因为我，若后天修炼成妖，死后是会灰飞烟灭的。
我四处徘徊都未寻到他的气息，一种不好的念头进入我的脑海，他被百目鬼抓到了。突然，一阵风刮过，凌枭从夜幕里现身了。他收起了黑色的翅膀，眼眸在一片漆黑中散发出幽幽的蓝光：“我有事和你说。”
我原以为他会带我去肖衡那里，但是他直接用符咒带我瞬移到了中国，一座悬崖边。有什么事情，是他连肖衡都不愿告诉的？
“记得我的能力吗？看见上一世的记忆。方才我终于窥视到了百目鬼的记忆，我在她的记忆中看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见到我略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他便也不再卖关子，扯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由弋。”
我一惊，但还是没有说话，示意他接着说下去。凌枭找了块石头坐下，指了指悬崖处的一些碎石：“由弋这家伙就是在这里死的，从悬崖上翻下去的。他曾经答应过要娶婈曦，也就是百目鬼，只是最后食言，娶了富商的女儿。婈曦为情所困，化作百目鬼，而由弋也因为这个付出了代价，这一世被贬为海中之蜇，没想到居然被你救了。”
“不是救，是我害了他。”对于由弋，我一直心怀愧疚。虽然他一直都对我表示感谢，说令他摆脱了一无是处的境地，可是，这也将是他的最后一世，“这事，你为何不和肖衡说？我不觉得你信任我超过信任他。”
“这并非信任的问题。你们俩我都熟悉，你这么大公无私根本无需顾虑，而肖衡心软，可恨之人也必然有可怜之处，我怕他下不去手。”
“所以啊……”我走到悬崖边，望了眼悬崖下无尽的黑暗，“肖家人一个两个都这么天真。不过我倒也稍微放心了些，这百目鬼应是不会要了由弋的性命。只是不知，会不会牺牲了他的美色。”
第二日清晨，肖洵只是和我说了声早上好便一直保持着沉默。去学校的路上，她也一直低着头走在前面，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撞到了好几次路人。
到了教室，她也是一直在看书，像是要努力无视我一般。我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些无可奈何地问：“为什么要生气？”
“没有生气。”她拨了一下被我揉乱的刘海，总算是笑了一下，不怎么确定地道，“只是不想让凪岚小姐为难。毕竟你要忙着讨伐百目鬼，所以不希望你再在我身上花太大的精力。”
“我还有一个任务是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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