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3月22日
我想在我的感觉里,在幽深狭长的空间里蜷曲,在天堂和地狱间来往。这样使我胆怯,望而却步,似乎无尽的深渊和黑洞,一直往下去,坠下去……在这件事情上,华音是唯一没有过错的人,却成为了自始至终的受害者。我与魏波深深的罪孽将变成苦难全部让她背负,我不能这么做。
望着此刻就放在我手边的枪,似乎有了一个决定。那就让原本的恶魔灭亡,让天使得到自由。这似乎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于是顺手把手枪藏在了背包的最里层。
15年4月1日记
我按着我的计划又去见了华音,告诉她之前听到的录音都是假的,祈求她不要信,并且原谅我。
“那我该怎么办?”华音似乎相信了我说的话。
我从包中掏出一盒我从别处搞来的一盒针剂,递给她:“是某种安眠成分而已。你只要趁他睡熟注射进去就好,一定要是三个人的量,才足以致命。”我还是给了华音机会,没有将枪直接开向魏波,而是把这个权利交给了她。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也等于给了魏波机会,是,我承认自己侥幸的恻隐之心,如果可以,华音还可以由魏波来照顾。
而我自己,将由我来掌握。
15年4月9日记
我收到了魏波的短信:“就在今晚动手吧。”离我上一次见华音,不知道隔了几日。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动身去徐叔叔的精神病院,将魏波安排在了走廊拐角处的一间病房里,隐蔽性强且相对容易逃跑。
打点好了这一切,我将魏波的短信复制了一遍发给华音:“就在今晚动手吧。”人不都是在上演这样循环的戏码相互盘算、彼此伤害么?
刚刚将包里被缝合的夹层拆开来,拿出P22手枪,我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开枪的动作,仿佛看见一片尖叫声中,华音拥住了在血泊中倒下的我。
再过几个小时,我的生命将要终止于此,一切都要结束了。
15年4月13日记
我现在能坐在一家旅馆的床上写下这篇日记,说明我的计划失败了。思绪有些乱,让我从头讲起。
4月9号,是地狱之日。那晚我将枪带在身上,在精神病院对面的小面馆里等待华音的出现,那是唯一一家会开到相对晚的店面,魏波会按计划躺在病床上装作睡熟的样子。大概等了一两个小时,一个浑身遮盖严密的女人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她穿着高领外套,整个脸用素色的巾子挡起来,如果不是晚上小巷行人寥寥无几,在这个季节这样的打扮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很难。凭着微弱的路灯光亮,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华音。于是结了面钱,出门跟在她的身后进了精神病院。
她走进病房,注视着病床上的魏波,我在门口注视着她。你们都成了彼此眼中忘不掉的风景。而我呢,又是谁的风景?
一阵悲戚从心底的洪闸中喷涌而出,我看着华音将针头插入的魏波的手背,时间差不多了吧。于是我走进去,将枪口抵在了华音的后脑勺上。
她身体一颤,却没有回头:“真像。”
“什么真像?”
“我之前做过的一个梦,和现在太像了。”她不紧不慢的说,“医院、病房、空气、手枪、你、我、魏波,都一模一样。不过,结局可能会有不同,因为梦总是反的。不是吗?”
“你爱过我么?”我注视着她的后脖颈,一缕发丝没有盘上去,随着走廊吹过来的微风一晃一晃的。
她没有回答。
“你真心爱过我么?”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握着枪的手指关节不停发颤,和枪体一样冰凉。
“没有。”华音答得干脆利落。
“从来没有。”她又补了一句。
我苦笑,不管之于魏波还是之于她,自始至终我一直沉浸在自导自演的一场悲剧中,他们没有参与,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吧。也好,这样对大家都很好,对华音也好。倘使她真的对我动了感情,那么我的离开必定会让她伤心,这不也是我所担心的么?
我将枪口移开了她的脑袋,手肘因为僵硬而无法灵敏的弯曲,就像一个落魄的、邋遢的、受人嘲笑的疯女人连最后的自杀都无法利索的完成一样。
华音,我一生爱偷窃,从小到大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偷过,不知道被爸爸用皮鞭抽了多少次,可就是改不了。只有我知道不是因为贪恋钱财,而是这样做是我表达爱意的一种固执的方式。
华音,我一生感谢偷窃,因为一次偷窃我得以认识你和魏波,因为又一次偷窃而闯入你的生活之中。
华音,我承认我是有贪心的,无比贪婪,从一开始就想把你从魏波身边偷过来,就再也不偷了,因为这大概是我偷过的最大、最完美、最痴心妄想的东西了。
华音,你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吧,这就是我的计划。我得到了你余下的生命,是魏波给我了机会。呐,现在全部还给你。
不过,这次不是偷,是用换的哦。
我缓缓将手枪对准自己的脑门正中,默默闭上了眼睛,手指轻轻扣动了扳机。
就让我再叫一声你的名字,华音,永远忘不了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进来。”
现在我已经进来了,华音。
“为什么偷?”你那时笑盈盈的转向我。
我没有告诉你——因为爱啊……
枪声如我所期响起,我等待着用自己颅腔里迸发而出的灵魂涂祭结局,为罪恶的开始献上最高的祈祷。
可是,一切又不如我所期。我睁开眼,看见华音倒了下去缓缓倒了下去,她柔软的身体撞上了魏波的床沿,到在了我的脚边。
像一只睡熟了的猫。地上,魏波覆盖的被子上,病床的栏杆上都印上了红白相间的生命的痕迹。我突然就想起某一天她调色时将颜料不小心溅在宣纸上时的天气。
“要是在以前,我也会爱上这种颜色。但现在,我渴望一种复杂且奇特的色泽,从中能窥出任何一种不纯的动机和感情。”
我愣住了,完全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枪口明明朝向的是自己啊。是谁杀了华音?
我手指抚上了枪体,还残留着余温。
没错,是我自己。
“跑啊!”魏波已经从床上坐起身来冲我大叫,我却感觉不到真切。声音被放慢无数倍,在潮湿厚重的空气里黏黏糊糊,流不过来,渗漏在缝隙之中。
“跑啊!”他又一次喊,我才似乎反应过来这两颗字的具体含义,于是磕磕绊绊,连滚带爬的走了。
于是今天我就出现在了这里,继续完善我的日记。魏波自己报了警,承担了这一切。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明天要去探监,必须告诉他这个秘密。
也许将是最后一眼。
15年4月14日记
魏波被带出来,坐在玻璃的另一边。我掏出一盒洗好的樱桃递给他,暗红的色泽表明已经熟透。
“我不喜欢吃樱桃,之前经常买,是因为华音超级喜欢。”
我笑笑:“我知道。今天华音火化。”
魏波沉默了,压抑的痛苦从眉头的抽动暴露无遗。
“魏波?”
“嗯。”
“我怀孕了。你的。”
魏波没有说话,只是永远而长久的注视着我,他将一张皱皱巴巴的、折小了的纸悄悄地塞在樱桃盒底下。
末了,说:“打掉吧。”
15年4月15日记
弗洛伊德说,人有两种本能:生和死。生本能包括力比多这种早期提出的概念,它是一种自体保护的驱力,是创造性能力。华音是这一种本能的典型代表。而死主要针对一种天生的破坏性和攻击性力量,其本能是不断朝向死亡并且最终朝向返回到完全摆脱了紧张或冲突的最初无机状态。徐叔叔正是如此。
他也是有某方面的精神疾病的吧,施虐狂。我不知道徐叔叔现在在哪里,听说华音死后在国内联系不到亲人,就通知了她远在新加坡的母亲。
她已经从新加坡赶回来看华音了,终究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死去的吧。
那么,我也舍不得。
15年4月16日记
我打算将这一切真相告诉华音的妈妈,然后我去自首。恶魔本应该受到应得的惩罚。
我的故事到此就也应该谢幕,可他们的眼睛幽幽地映在头顶的这方天花板上。我深知,他们的注视终会有一天粘稠成一股,顺着房顶直溜溜地流下来,滴在我的嘴里,毒死我所有的命脉。于是那一天,我的爱意与憎恨将从眼中喷涌而出,染红床铺,在血泊与血泊的褶皱中开满细细密密绒毛般白色的小花,皓然娉婷。而最后,一大片金龟子应召而至,停在我的锁骨和头发上,遮天蔽日。所以,我就着夜行者的钟声,把这一切讲给你听。
终究是我弄坏了华音,你的、我的华音。所以,任凭你处置。
我似乎看到了华音的身影浮现,枕着手臂在画着什么,于一片烟雾缭绕之中。
你终于闪耀着了么?我旅途的终点。
女人看到这儿明白了大半,可已无法从日记的世界里走出,仿佛在补十五年来欠下的关于女儿的一切。不知道这种方式的补偿女儿会不会原谅。她拿过白色的那本——这就是她们经常提到的魏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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