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的声音持续不断使李舜有些昏昏欲睡,从昨天起就不得不裹在功能防护服里,也得做好应付一切的准备。这个任务似乎有些不一样,和护卫队的军方有些联系。
停战大约在三个月之前,如果新独立政府的宣告不是在放屁。那恼人的电磁狙击的枪响应该再也听不见了。身旁的士兵似乎很习惯这身装束,全身软金属机械,关节的设计倒是很圆滑,不会让人很难受。城邦的传统,士兵比平民更像是人而不是牲畜,如今这种年代,人与人的价值急速下降了,自身的价值却高于一切。虽然ai和战争是主要原因,但我觉得这是种阴谋和手段,一种控制凡人的,财团的手段。记得自己前几次任务,砍死过十几个华沙公司的高层,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人顶替上去,毫无改变,一切井井有条。真是强大到极点啊。李生摸了摸背后的刀,它稳稳地卡在背上。
敞篷的机车带起白色的沙尘,这是自己第二次看见这样的景象,李舜记得那战争的场景,洁白的房屋被轻易地碾碎,剧烈的白光如一门巨型重炮,各种建筑被轰碎,成了这种棱角锋利的白沙。若没有这身衣服,这些灰尘会钻进你身体上每一个不光滑的地方,钩在纤维的空隙里无法清理,让你浑身发痒发痛,让人难以忍受
对我来说这倒不成问题,虽然“入乡随俗”穿了一身保护服。我身上的有机部分只是让皮肤能够愈合的程度,还有大部分内脏,当然说的是生物体有机部分。义体的内关节和人体的接触层是合成有机物。这些士兵也十分好奇我的义体,但却很沉默,我能察觉到他们偷瞄的目光。
机车车厢是半露天式的古典样式,车厢前面有一个自动门,此时自动门开启,这个小队的领队从里面走出来,穿着同样的制式服装,头盔开启,是一个越40岁的中年男人,褐色皮肤,头发很短几乎只是一层,泛着青色。
“听说义体化排异反应很严重?你很有勇气,这可是要命的做法,还是说,你用了那种昂贵的纳米机械技术?”队长开口对李舜说。
‘‘对我来说,药是必须的,不然边缘会有些麻痒。虽然年头久了不适感会慢慢消失,可还是要等太久。但我没能力去做手术。’’李舜说。生化装置确实应该早些时候就安装,能装多少是多少,后来者需要时间适应,势必会影响整个身体系统。而且自己血液里的料够多了,加一点点就会过于粘稠,心脏功能会降低。
‘‘我早些时候是拒绝这样做的,后来有些后悔了。”领队仰头,望着灰色的天空。“现在富有的都电子化了,科技纷纷垄断,当初做征集志愿者的自愿人体实验的时候就该碰碰运气。”队长似乎有些无奈的说。
“不过电子化复兴也是旧时代复兴,不见得有什么好。”李舜低头,慢慢用手指摸着刀刃。这把刀十分直且窄,大概两指宽,刀柄银白。刀身漆黑,足有大约148.05厘米长,李生左眼大概还可以在动态测量下达到6位小数,但需要的集中力很大。队长:“是啊,自从网络核爆炸后,那些该死的公司也消亡了不少。现在又卷土重来了。美利坚公司没有被影响,局面就不会改观,而且在理伯尔搞核爆的那个家伙我也对他没好感,改革不该是革命性质的强人所难。”领队难得到后车厢里坐坐,于是此刻话多了起来。
机车六个宽大的活动轮在白色沙丘上奔驰,被埋葬的旧建筑中高大的,尖塔顶,屋顶露出了沙面。
领队看了看车后的沙尘,又对李舜说:“话说,过会的那家伙就只有你能解决了。我沟通了很久他们才决定派你下来帮我们。”
周围的士兵和李舜一般,穿着防护服,但一言不发。
“况且这些痞人也对那些老爷们很不满,你不受待见很正常。”
李舜没有说话,把刀插在背后的剑槽里,确定膝盖处调试完全,将防护服重新缝上。
“可以的话,虽然不是很尊重,请你做完了事情就赶紧离开边界吧。”队长说。
“我尽快吧。”
“抱歉,丑话还是要先说。虽然阶级矛盾很严重,人与人之间难免不友善,工人阶级都爱抱怨。但我还是希望在旅途中有人说说话,毕竟…人都怕寂寞。”
“像你这样的‘工人阶级’ 都是爱抱怨的,那是什么鬼说法,阶级,还对号入座似的把自己往里带入。”
“自从城邦建立之后,人员杂乱,这种说法就很流行。”
“中国人?”李舜有些察觉地问到,“他们的思维方式都很政治化,对舆论影响很大吧。”
队长:“似乎是的,你不也是黄种人?十个黄种就该有九个是中国人来着。”
“噢,我父亲是中国的,母亲是韩国人,但却是日韩混血的,哎,很复杂。他们那边的家族似乎搞国际贸易,只是后来……‘‘国际’’成了老土古文,当年我父亲那时还是热门词汇呢,天天什么国际化…”
“哈哈。”“这确实很好笑。”
“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做这种工作的人该是那种少言寡语多愁善感的,有些意外。”
“小时候我得学习东方所有语种时,那才是多愁善感,那时电子化还没普及穷人,等到那次实验机会才转变。记忆语言困难,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当时的考试,我英语及格而母语却不及格。”
“哈哈哈,考试,那你今年……”队长大笑。“20岁,但ai测试说我居然有27的心里年龄。”李舜不解。
“五年了吗,从那时后起,这么久了?你当时十五岁居然挺过来了。”
“信息核爆改变了许多,包括我们这些人的命运。”李舜察觉到周围的士兵们或闭眼,或透着透明的头盔斜眼看着二人,同时也听着。雾蒙蒙的白色的远方沙丘似乎无止境。
“我母亲那边似乎一夜之间就破产了,父亲整天酗酒。可能,从那时起我就对家庭没什么归属感,你可以想象一下那两个被命运击垮的歇斯底里患者在家是啥样的,他妈的一团糟。”李舜笑了笑。
“所幸你还有改命的机会。”
“是啊,虽然给美利坚相当于签了份卖身契。”
“怎么,把自己当实验材料还要代价?”
“只针对成功的那一部分。但我很强,就成了老爷们的打手,你们要叫我走狗我也不介意。我接受所有观点且不评价,但认同与否取决于我自己。”李舜说完,抬起右臂,一如他的刀刃般漆黑,纳米网状碳化物,USC-0090X,经贫民窟里的黑商屏蔽信号处理,神经链接度大概百分之80左右,在保留%20的痛觉情况下,这是目前最高的契合度,每次去医院检查都会刷新上次的记录。
“噢,我想大家应该对你的形象看法有所改观,毕竟你这么年轻还全身义体化,活脱脱一个老爷兵……”
“我理解。”
车辆行驶,过一会忽然一个光着头的士兵对李舜说:“你认识瑞贝卡吗?小子。”舜有些诧异,那是自己老板的名字。“你问她?她是我老板,财阀主的小女儿,现在甩手不干好像经营酒吧来着?”话这么说,那家酒吧自己常去,交换信息什么的,偶尔喝一杯。因为瑞贝卡的关系,自己未成年就喝了酒,貌似叫什么「腹部重击」,真是如其名,烈得要命,好像肚子被打了一拳。
“那你很走运,她很厉害,而且是行动派,资本家也不都是些斯文的败类。”光头说完,继续闭目养神,随后喃喃道:“马上要到大钟楼了,劝你现在休息一下。”
瑞贝卡确实厉害,某种意义上她是个活的都市传说。
队长接过说:“没错,等会儿请你一定全力发挥给我们看看啊”
全队上下发出此起彼伏低沉的笑声。
是啊,我还有事儿要做,那个东西可能有许多重要物品需要收集。李舜对他们笑了笑后闭上眼。
尖锐的警笛忽然响起,“注意,正在离开卫星定位区域。注意……”车速慢慢降低,随后司机下车。远处氤氲的沙尘里,一个巨大的建筑群若隐若现。
“干活吧,斯维恩,把鸟放出去。”
领队站起身,拍拍李舜的背。队员开始收拾东西,下车,金属摩声此起彼伏。三个人将支架和一枚导弹状的物品固定,在沙丘上。滴的一声,大概三秒后,导弹尾部着火飞出,在雾霭茫茫的天空里上升,随后张开长翼,在天上缓缓飞行。
领队看着它飞上去,对李舜说:“该死的老爷们,我们没有联网设备,他们依旧不支持我们,我只能从九龙区的商店里买了这个,暂时通讯一下。你也链接一下吧。”
“不,我联网了,脑部灰质也电子化过,有专门的加密通讯,虽然有范围,但也足够了,毕竟新纽约这么大,有当年上海3倍大。”李舜带着歉意回答。
“哦,上海,那里还在时……说实话我很嫉妒你,兄弟,那是脑芯片么?”
“半沉浸式信息库。我左眼的视野里会有影像,就像屏幕,内置式smartphone,由思维控制着。左眼接受的信息可以被处理。”
“王八蛋美利坚财团真是水深。”领队骂了一句。
“其实这是三方企业合作的成果。奴哥,阿里发发,还有美利坚。”
小队九人踩着软活的沙子,慢慢朝向大钟楼前行。
“奴哥提供软件开发技术,阿里发发则购置硬件,我义体的电池是相位差同位素电池,血液和细胞里是改良atp型线粒体,而这都是美利坚的纳米技术。”
李舜的话让领队很惊讶。
“喔,这可是有点稀奇,新政府最后还是控制不住他们了吗,这种生化技术虽然普及富人,但并不合法。当时我还怀疑那个实验的真实性,似乎刚进行就停止了,直到我看到亲爱的总统先生戴了个可笑的头皮,上面甚至没有一根毛。”笑了笑,队长拿起挂着的枪,侧过头后开始小跑,全员加快了速度。李舜仔细看了看他们的装备。 李舜早年于美利坚公司卫队服役时,熟悉了几乎所有的武器装备。那是以步枪为核心的科技挂件。仿帝国的电磁加速狙击组件,和火箭筒组件。
M-16-2077,队长手中的枪扳机指纹信息认证,氢气助推子弹,氢气储存在子弹里网状纳米轻金属里,枪械并不高科技,子弹倒是威力巨大,自己大概用手和刀防得住3把这样的步枪面对着自己射击,复杂情况下或许并不能做到。动态识别技术的实现实际上是李舜脑部的一个辅助ai帮忙的。
“老板,我操作没有失误……但接收不到异常信号。”发射火箭的斯维恩说道
“他们说过在钟楼附近,这种机器人不会走太远,毕竟是城市战争机器,会在钟楼附近一直巡逻的。”
可能是帝国失控的机器人,也可能是斥候,这决定是否停战协议真的签订并有效。若是后者,这个小队可能确实应付不了,而自己需要把斥候分解掉,得到些有用的给美利坚财团,这个小队可能也会被财团封口罢。
远处的残垣断壁慢慢清晰,看得出这曾是某个城镇繁华街区的一部分,保留的还算比较完整,楼房内部空空荡荡,带灰的风吹过发出呜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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