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呤。”
蓝色的金属制风铃随风摆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教堂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一缕阳光立刻照射到了旁边墙壁的碎花玻璃上,反射到了教堂最中央底部靠墙处的大十字架上。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安详的闭着双眼,栩栩如生。
在那个十字架的前面,背对着大门站着一个人,穿着神父一样的衣服。脑袋顶部已经因为岁月的侵蚀,而反射着照在上面的光。听到风铃的响声则立刻转过身来,同时抬起右手说:
“哟,昼矢,你终于来了啊。”
“诶诶,每次看到打招呼的方式,还是会感觉这不像是您应该会做出来的举动啊,卡多兰卡神父。”
已经习惯但还是不由愣了一下昼矢,笑着走了过去。
“喂昼矢,不要以为我们很熟就可以随便说出这种无礼的话哦。”
卡多兰卡神父突然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用右手在昼矢脑袋上敲了一下。
“明明就是神父你很无礼才对……”
看到卡多兰卡想要杀人的目光,昼矢明智的立刻改了口。
“是是,您说的没错,我们伟大的卡多兰卡神父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哦。”
卡多兰卡神父这才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同时露出“就是如此”的表情,拍着昼矢的肩膀说:
“小伙子,很有前途哦!”
(切,谁要被你这种不靠谱的笨蛋神父夸奖有前途啊?)
心里这样诽腹的昼矢,用右手握成空心拳放在嘴唇上咳嗽了两声,将话题拉了回来。
“好了,言归正传。神父您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卡多兰卡神父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面容突然变得沉静起来。
“你先等一下。”
说着从十字架的一旁的一扇门走了进去,出来的时候手里则多捧了一个卷轴。卡多兰卡神父将卷轴交给昼矢,扬了扬下巴示意道:
“就是它。”
“这是……征寻令?”
将卷轴放在桌子上并打开,昼矢立刻就知道了这份卷轴的作用与性质。卡多兰卡神父则是点了点头,把握着《圣经》的右手放在了左手手心里,郑重的说:
“没错,是征寻令。这份卷轴是昨天下午送来的,据说是教会高层亲自签发的命令,就连我们这样的边远地区的小教所都发布了,虽然没说具体要寻找什么东西,但想必是很重要的吧?”
昼矢现在所生活的村庄是一个名叫“利特村”的边远小村落,全村人口还不到六百人,所以全村以及周围方圆二十里内就只有这么一个规模很小的小教堂,当然也只有一位神父,就是卡多兰卡神父,和昼矢这么一个教会见习骑士。
本该被忽略的地方竟然也被发放了征寻令,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所以昼矢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教会高层要寻找的东西的重要性。
昼矢严肃地点点头,然后皱着眉头提出疑问。
“没错,可是……如果没说是什么东西的话,那签发这份征寻令有什么意义呢?”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感觉到奇怪,所以才找你来商量的啊。”
卡多兰卡神父一本正经的露出微笑,就好像慈祥的上帝一样。
“啊唉……”
昼矢无力地垂下脑袋。
(就知道问他这句话是个错误……)
“好啦,既然你也不知道的话,那暂时就不要去管了。”
拍了拍昼矢的肩膀,卡多兰卡神父说:
“刚才村子里的伊莉欧大婶来找我,说摩卡多受伤了,现在正着急着呢吧?我们快走吧。”
“恩?那个……我还是不要去了吧?”
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昼矢迟疑地站在原地。
“总是要面对的吧?那也不是你的错嘛。”
取了医药箱,卡多兰卡神父也不再说什么,拉着昼矢的胳膊直接拖走。昼矢也很奇怪,卡多兰卡神父已经四十多岁了,可为什么却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呦呵,是卡多兰卡神父来了啊,神父好哟。”
看到迎面走来的卡多兰卡神父,一个肩膀上扛着锄头的中年男人,用挂在脖子上已经略显灰色的毛巾擦了擦汗,对着他招手。
“哦,是蒙卡啊,下地干活去吗?”
卡多兰卡神父热情的回应。
“是啊是啊,希望今年可以是个丰收年。”
“神一定会保佑的。”
叫蒙卡的中年男人笑着点了点头,从卡多兰卡神父的身边擦肩而过,当看到躲在卡多兰卡神父身后的昼矢的时候,眼中不由本能的留露出厌恶的神情。只是因为卡多兰卡神父在旁边而并未多说什么,嘴里小声咕哝着快速走开了。
“啊……”
走在前面的卡多兰卡神父突然停了下来,低着头跟在后边的昼矢就直接撞了上去。然后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又被地上的小石块绊了一下,向后摔倒在地。
“哦,好痛……”
卡多兰卡神父很罕见的没有趁机取笑昼矢,而是拉他起来,然后替他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灰尘和草屑。
“虽然好像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可让‘被大家厌恶的我’来到村子里,应该会让大家很难受吧?”
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的昼矢笑了笑,摊开了双手。
就在这个时候,三个大约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从村子里跑了出来,原本嘻嘻笑笑的他们当看到昼矢的时候,立刻面色难看,露出厌恶的神情。
“诶诶,那不是‘灾厄之昼矢’吗?他是要往村子里去吗?”
“好像是啊。诶?为什么卡多兰卡神父会在他旁边?”
“我们快去阻止他进村子吧,不然我们村子也会像莫多村一样承受厄运的。”
打定主意的三个男孩子立刻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从地上捡的石头和木棍,用敌视的目光死死锁定昼矢。
“该死的‘灾厄之昼矢’,你快点走开,不许你往村子里去,否则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带头的男孩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石头,做好了随时扔向昼矢的准备,恶狠狠地看着昼矢。
双手拿着一根木棍的男孩则赶紧跑到卡多兰卡神父的身旁,拉着他的袖子赶紧跑到其他两个男孩组成的“防线”后边去。紧张的对卡多兰卡神父说:
“神父,不要和那个会带来灾厄的家伙接触,会传染给你的。”
年龄最小的一个男孩手里也拿了两根木棍,一边警惕地看着昼矢,一边不停回头看向卡多兰卡神父。
“对啊神父,那个家伙很危险很邪恶的!您一定要离他远点才行。”
“好了好了,里卡多、莫里斯、拉卡玛,昼矢他可不是坏人哦,他可是教会的见习骑士,是为了我们村庄的和平安宁而一直努力战斗着的哦,不能那么说他。”
卡多兰卡神父蹲了下来,向三个男孩替昼矢辩解。
三个男孩子愕然地看着卡多兰卡神父,流露出“实在无法想象向神父这样高尚的人竟然会替‘恶魔’辩解”的惊讶。随即有些紧张起来的向外退了两步。
“神父,您、您该不会是被那家伙蛊惑了吧?”
“没有哦,昼矢本来就没做错过什么嘛。”
卡多兰卡神父走到昼矢的身旁,用手揉着昼矢的黑色短发。
“不,不对。就是因为那家伙,几年前莫多村才会被‘卡斯兰魔物’给屠毁的。那个家伙是魔鬼,是‘卡斯兰魔物’的奸细!”
那个带头的男孩子神情激动,不断挥舞着手中的石头,对着卡多兰卡神父和昼矢愤怒的咆哮。
这个男孩就是里卡多,今年十二岁,是六年前存在于利特村五里外的一个叫做莫多村的孩子。
六年前的一天,昼矢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游走然后晕倒在雨夜中,被莫多村的村民给救下。谁也没想到的是,在昼矢去到莫多村的一周后,卡斯兰魔物就突然袭击了那个小村落,全村七百多户人家最后消亡在熊熊烈火中。
昼矢是认识里卡多的,因为当年从莫多村逃出来的人,就只有昼矢、里卡多和洛莲雅。
也是因为那件事情,昼矢背负上了“灾厄之昼矢”的恶名。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六年,可“昼矢”这个名字依然被里卡多深深记忆并痛恨着,“灾厄之昼矢”依然被利特村的村民们厌嫌并恐惧着。
唯有卡多兰卡神父包容着昼矢,洛莲雅——这个当初莫多村里救了昼矢的那个好心大叔的女儿,昼矢的“妹妹”不离不弃的支持着他。
“对、对不起……”
昼矢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口中发出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三个字。
“魔鬼,你别想用你虚伪的道歉欺骗我们,你可以欺骗卡多兰卡神父,却欺骗不了我!你个会带来厄运的扫把星!哼!我们走着瞧!”
里卡多愤怒地看着昼矢,然后同其他两个男孩向村子里跑去,刚跑出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将手中的石块狠狠地让向昼矢。
“魔鬼,去死吧!”
“里卡多,你太过分了!”
石块精准地砸在了昼矢的脑袋上,鲜血立刻顺着额头向下滴。卡多兰卡神父并没来得及阻止,他看向已经逃离了的里卡多生气地说。
“你个笨蛋,平时那么灵活,刚才为什么不躲呢?”
卡多兰卡神父赶紧打开医药箱,体昼矢包扎着额头的伤口。
——除了神父的身份外,卡多兰卡也是村子里唯一的医生。
“或许只有这样,上帝才能原谅我的罪孽吧?”
咬了咬嘴唇,昼矢轻声的说。
“可是错并不在你啊孩子,这不是你应当承担的罪责。”
“可如果我没去过那个莫多村的话,或许村子就不会被屠!”
卡多兰卡神父将医药箱整理好,那样蹲在昼矢身前,仰头看着被黑色刘海遮着的双眼。
“就算你没去过,该消失的还是会消失的,你只是恰好去了,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可里卡多的家人也是无辜的受害者,洛莲雅的父亲也是,还有莫多村的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受害者!这些罪责总要有一个人来背负,但里卡多已经失去了家人,洛莲雅也失去了父亲,所以只能由我来背负!”
昼矢说的很平静,平静的就像他的双眼一样。
“但是凶手是卡斯兰魔物,和你并没有关系。”
“他们不是骑士,也不是魔法师,他们没有力量去对抗卡斯兰魔物……而且,我可能本来就是一个会带来灾厄的人吧。”
“混蛋!”
卡多兰卡神父愤怒地站起来,一巴掌打在了昼矢的脸上,留下了五个清晰的红印子。
“你以为你是英雄吗?你也只是一个需要我,需要上帝庇佑的小屁孩,谁教你说这种狂妄自大的话的?给我老老实实躲在身后就好!”
昼矢被打的坐在了地上,呆呆地仰望着卡多兰卡神父,觉得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高大。和平时的卡多兰卡神父完全不同,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卡多兰卡神父生气,结果还是为了保护他。昼矢的眼角不由出现了某些液体。
“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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