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吗？”
望着天上映照大千的流星，金闭着眼发问。
手底下的人物没有人能感觉到什么，就只能沉默着。
金发出了一阵不屑的响声。
“是啊，你们是听不到的，不过，就算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罗摩，你就这么不想死，在绝对的黑暗之主面前，还想着挣扎一把吗？”
金笑了几声。
“不过，你也挣扎看看吧，万一，真的成功了呢。”
随着话语声落幕，一阵横跨天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的巨大歌声澎湃而起。
如歌颂神灵一般，虔诚，冷静，但蕴含着丰富感情的圣歌伴随着一颗从天而降的流星滑下。
“流星之誓言，必中之宿命。
世界树为脊，卢恩为尖。
贯一切不可贯之物，滑落天际之陨星。
汝名，昆古尼尔（Gungnir）。”
接连不断的响声连成了一片，金感受着从天而降的辉煌神器，感受着从半空之中，原本坑洼，奇形怪状的陨星慢慢的拉长，最前端化为尖利的长矛形状。
遵循誓言而下的神器落入了黑暗之中。
金听到了原本已经处于虚无，被罗睺的永沦之暗侵蚀的物质区域裂开了一道缝隙。
罗摩的声音从缝隙之中传出。
“要，有光......”
无边光芒炸裂，沉寂而冷漠的黑暗如滚水慢慢沸腾出一颗颗蕴含着光芒的气泡。
黑暗的最深处，一个浑身都散着光的男人慢慢的从地面站了起来，那男人是老朽的，身上密密麻麻的皱纹，一块块的老年斑无一不显示着这老人衰朽的年纪与人生经历的丰富。
但随着这位老者的站起，他身上一道道皱纹消逝，一块块斑痕掉落。
那仿佛违逆时光一般的景象出现在这位老人身上，他的须发变黑，皱容化缓，等到完全站起，那浑浊的目光变得清澈而幽深，衰朽的身体变得强壮而有活力。
那不是一个老人应该有的身体，而是，一个正处于身体最巅峰，有着用不尽的活力的年轻人才能有的完美身体。
返老还童，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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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摩，你知道吗？”
老师躺在摇椅上，缓慢的动作让摇椅上下的动着，吱呀的微小响声充斥着狭小的空间，这让全身心都沉浸在史书所构建的历史之中的罗摩感觉到一丝丝的不满。
他并不喜欢这个老师，老师时常打扰他，和他谈心，和他说话，这种行为令喜欢安静的罗摩感到越发的厌倦。
但罗摩一直没说出来。
老师用手指扣着摇椅的椅臂，富有节奏的调子像是字啊哼唱着什么。
罗摩却把眼睛从老师身上挪开，重新放回到了自己的书籍上，那恢弘的历史，凄婉缠绵的儿女情歌，苍凉细致的人间往事，哪一件不是令人愿意沉入其中，放弃自己的形体全身心的沉浸在此的故事。
面对着滔滔红尘的斑驳颜色，面前这位老态龙钟，连皮肤都起皱的老人又算得了什么。
老师苦笑了几声。
“罗摩啊，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老师，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罗摩厌倦的回答了句。
“是......”
老师闭上了眼睛，摇椅吱呀的声音加深了些，罗摩不再关心老师的状况，他安心的翻阅着书籍，等到一本阅读完。
罗摩去翻阅另一本的书籍的时候，躺在轮椅上的老师悠悠的说了句。
“我希望，你能成为下一任的隐修会会长。”
罗摩正在拿取新的书籍的手停住了，甚至就连呼吸，都暂时性的没有从自己的鼻腔流淌出来。
老师加强了语气，再说了一次刚才说的话。
“我希望，你能成为下一任的隐修会会长。”
罗摩把憋在喉咙里的气吐了出来。
连带着，一句话也说了出来。
“弗兰克林比我更加合适隐修会会长的身份，而且，他是您的儿子。”
虽然隐修会会长并不是根据血脉传承的，但是现任会长雄才大略，将隐修会这个地下组织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连带的，他的威严与地位也被隐修会的成员推崇着。
只要他公开表示支持自己的儿子，下一任的隐修会会长的身份，弗兰克林就没有不当选的理由。
面对罗摩的说法，老师发出了像是笑声，但更多的是感叹的叹息。
“弗兰克林，我的好儿子确实很有能力，但是，有一点，他做不到。”
罗摩肯定的说道。
“弗兰克林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不论是野心，才能还是抱负，他都不在老师之下。”
老师睁开了眼睛，浑浊的老眼满是感慨。
“啊，我的儿子，如果生在商人世家，生在政治世家，他绝对会是一个很优秀的继承人，但是，他既然是我的儿子，如果要统领我们隐修会的话，那他缺了最重要的一个品德。”
“什么品德？”
“责任......”
老师将自己满布皱纹的手放在眼前，那一道道皱纹让老师心中悲凉不止，口中更是感慨叹息不断。
“权力的背面是责任，当一个人挑起我们隐修会最高的权力的时刻，也需要背负起隐修会最高的责任。”
“可是我的儿子，那个被你称为雄才大略，有着巨大抱负的男人，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责任，如果利益与责任在他的面前，他绝对会选择那近在眼前的利益而不会背负起他理应背负的责任。”
“他在小事儿上，或许能够坚持，但在大事儿上，比如理想，比如信念，比如最重要的坚持，他还不够，他。”
“太看重利益了。”
罗摩反驳。
“现在的世界，本就是以利益为先的，理想不能当饭吃，只有认得清利益的人，才能看的清现实。”
老师也反驳。
“但也只有有信念的人，才能有坚持的底线，隐修会之所以是隐修会，我们之所以因为身为隐修会成员而自豪，就是因为我们的信念，我们的底线。”
“钱没了，可以再赚，底线没了，隐修会也就不存在了。”
罗摩气到笑了。
“怎么，在老师的眼里，切实的利益还比不过那所谓的，虚无的信念？”
“是的，我的孩子，我最爱的学生，你是不是很惊讶？”
罗摩摊手。
“我确实很惊讶，老师这样合格的商人居然会在我面前跟我谈所谓的信念，所谓的坚持，商人这种玩意儿，不就是为了钱可以把自己的一切，包括道德与理想全都丢到垃圾桶的生物吗？”
自己，一直在罗摩眼里是这种人吗？
想着，想着，想了很久，想了很长。
老师久久的望着天花板。
“罗摩啊，我别的也不说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指定你成为下一任的隐修会会长吗？”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在面对选择的时候，选择的，肯定是对的。”
“选择无所谓对错。”
“可造成的后果有对错。”
“因为，你的心里，还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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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里，还有责任。”
罗摩这样低声说着，他的脚掌屹立在大地之上，刚刚横渡的死劫令其战斗力以完全不合逻辑的方式增长着，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感觉到绝望，望着这无垠的黑暗与悬于天际的黑暗大日，罗摩比原本更深切的绝望着。
如果说人类的认知是个圆，当圆的周长扩大，就越会发现自己有多无知，罗摩如今亦是如此，他现在越是强大，就越对罗睺的力量感到恐惧。
那恐惧之下，罗摩甚至有种转身就跑，不敢再去面对罗睺的想法。
但这种想法只在大脑之中维持了极短的时间，一种名为责任感的情绪冒了出来。
他现在跑了，罗摩也许可能活下来，甚至可能能全身而退，但是正在此地准备离开的隐修会成员肯定全部死光了。
但如果自己硬撑着，让隐修会的成员先逃跑了......
自己，其实不是必要的。
奎师那已经开启了永夜之门，将来必定会成为不亚于自己的强人，而自己只要做出牺牲，那么隐修会的成员肯定会知道，自己有一个对着其他人喊着跟我上，而不是给我冲的领导。
简单的想法，名为责任的思绪汇聚于此。
罗摩肆意的狂笑起来，整个天地回荡着罗摩巨大的笑声。
不知为何，面对着必然灭亡的结局，罗摩感到了一阵阵的轻松。
这带了一辈子的名为责任的枷锁，终于也在此刻，放下了吗？
那么，既然不准备逃避了，何不让自己的生命来一次彻底的燃烧呢？
笑声之中，罗摩低沉的朝着所有还没有死的隐修会成员吼道。
“跑，使劲的跑，我给你们断后。”
“还有，别让隐修会灭亡了。”
语毕，心中再无挂碍的罗摩只身朝着大日冲了过去。
以人身，硬撼黑暗之主。
无垠的黑暗再次包裹住了罗摩，这一次，没有流星降世，没有永恒之枪刺穿黑夜，将罗摩拯救出来。
此刻，只有粘稠的响动不断撞击着空间，令天地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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