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很快过去，寒潮不知不觉袭击了整个北方，雪乐市也在大风中瑟瑟发抖，路上有些行人已经穿起了大衣。多愁善感的秋雨刚刚下完，冷落苍茫的冬雪就从天边飘落了下来。
一个多月的时间，少年只收到过一次JOKER的电话，似乎他不想把自己逼得太紧，抑或只要自己不继续调查，他的目的就达成了。顾忌到今夕的安全，少年无法放开手脚，僵持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今天。这期间今朝每天都会分配大量的时间练习枪法，爱恩有时候也会在一旁指点四个字。少年从最初双手持枪都坚持不了十秒，到现在已经可以单手舞枪，虽然以孤殇的角度来看，只是一只蚂蚁成长为一只大蚂蚁那么点的进步，但他已经很满足了。自己又不需要对抗整个世界那样的强度，只要能保护今夕和自己就够了。下学以后少年还试着用偷偷留下毒品训练走狗，没想走狗在食物激励下在这方面表现得异常出色，这让他喜出望外。
这天是假日，今朝正在和退休的老人下棋，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他本以为毒枭的又一次威胁，于是找了个借口躲到厕所里接电话，却没料到竟然是小小的占卜师。
“什么小小的！身高不是衡量人的唯一标准，如果比智商，十个你摞起来也不如我高！”兰玉在手机的那边激动地喊着。
“我没看出你智商哪里高了，只不过占卜的确有一手。”少年非常诚恳地反驳，同时也承认了女孩另一方面的能力。
“高尔基曾经说过占卜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所以占卜代表着一切，不会占卜的人没有人权。”
不不，高尔基从来没这么说过，人权委员会也不会赞成你的说法。今朝知道如果真说出来，这场谈话就会变成争论人类进化的根源究竟是不是占卜，于是他果断地把话题拉了回来。
“你找我不会就为了吵架吧，到底有什么事？”
“就算是仓鼠也比你会引导气氛。算了，我好不容易从今夕那里套过来的号码不是为了和类人猿生气。”电话的另一端里传来翻找书本的动静，“有了，这件委托我想你一定有兴趣。”
“呃……”
“先别着急拒绝，报酬可是很高的哦。”兰玉后半句的语调充满了诱惑。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钱？”
“故事的主角不都梦想着建立世界第一公会或盗贼团吗？那不是要很多钱吗？”
槽点多到少年无法吐槽，他只能无奈地说道：
“我可没有乱七八糟的梦想。”
兰玉不快地哼了一声
“说到底，你的梦想也不过像风筝一样罢了，风越大飞得越高，但是风越大线也越容易断。”
本来不打算还嘴的少年忽然有所感慨，他的语气萧索得退休老人
“何必要束缚着梦想呢？为什么要给自己的梦想设一个限制呢？”
“可恶，说得太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好了，别卖萌了。到底是什么委托？”
“呼呼，终于愿意接下了吗？这可是来自星凌本人的委托，因为狂热的粉丝太多，于是有些家伙甚至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所以她想找个男朋友。当然，只是假的，不过以你的本事，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得应该不成问题。”
“你当我是小白脸啊！”少年还是忍不住吐槽了，“话说回来，明星有了恋人，不会影响人气吗？”
“你管得事情太多了，这是她本人和经纪公司考虑的事情，你的任务就是装成她的男朋友，越像越好。不过别真的去给我接吻什么的，小心进监狱。”一付令人不爽的高高在上的语气。
“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啦，要签名没事吧。”
“果然处男也只有这种低级的趣味了。今天下午三点到信国体育场，就说你是我找来的替死鬼，别人就会让你进去了。对了，记得带个墨镜。千万千万，不许做接吻以上的事情，听到没有！”兰玉不知道是玩笑还是认真地叮嘱着。
“知道了知道了。小孩子都不知道堵不如疏吗？你让我大胆地牵手接吻，我也未必做得到。”
“分明是赌不如输。不和你废话了，四号马这次一定稳稳的拿头名。”
“你居然赌博。”其实少年并不吃惊，上次到她家的时候她就曾经说出过很多赌博相关的名词。
“赌马不是赌博。”
“这是什么歪理？”今朝已经无奈了，这个女孩的绰号应该叫“常有理”。
“对我来说，未来是已知的，当然不叫赌。如果你强词夺理的认为买几张万马券对我来说赌博，那么我可以自豪地挺起胸告诉你，我的人生就是一场赌博！”
不不，你根本就没有胸。今朝内心揶揄着，嘴上说道：
“这样的人生还真糟糕。”
“我的人生与你何干？快给我去干活！”任性的占卜师挂断了电话。
麻烦的小鬼，要不是因为最近的确很缺钱，我才不会理会你。
少年一个人嘟哝着，走出厕所。不过就算是他也要承认，可以见到星凌的确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更不用提要假装她的男朋友了。只是来自毒枭的威胁只要还存在，他还不能放松。
“惯性是恶习，依赖更是毒药。”
演唱会的导演大声地给员工做着开工前的训导，他振臂高呼。
“不等待不懈怠，不犯错不推脱。现在就开始，快快快！”
员工们整齐地拍了两下手掌，慢步着开始布置舞台，一边还有乐队在他们交涉着什么。
今朝从刚才开始就呆在星凌的经纪人也是她堂姐自称阿理的人身旁，她陶醉地说道：
“这将是星灵歌姬名号响彻世界的第一步，但是我只懂英语、日语和法语，如果要去德国办演唱会可怎么办？”
第一步还没迈出去，您这都要飞到柏林了吗？
“少年你也要努力啊，现在就开始努力学西班牙语吧。”
“我不是冒充的男友吗？”今朝摸了摸鼻子，难不成遇到传说中鸡婆媒？
“啊，我忘记了。不过没关系，你努力努力，说不定有希望从临时工变成合同工。或者干脆我推荐你到娱乐公司试唱上一嗓子，万一被哪个女老板看上了，你就一炮走红了。”
这个炮是哪个炮，别教坏人啊。
“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是个学生，没那么多时间。”少年立刻推辞了。
阿理很不以为然。
“我家星凌也是高中生，不是照样到处参加节目，现在还开演唱会。时间就像**，挤一挤总会有的。”
为什么这个人说的话里总有什么不对！
“我想知道下面我应该做什么？应该不是陪你聊天吧。”少年已经忍无可忍了。
“你可以到后台找星凌，也可以坐到那边等一会儿，她应该很快就出来了。”阿理双手抱臂，对他话里的刺不甚在意。
想了一下，今朝的好奇心战胜了腼腆，他小心地避开搬运设备的员工，走进了后台。里面并没有想像中的忙乱，他只看到两个人，一个是化妆师，另外一个人背对少年坐着椅子上，镜子被化妆师遮住看不到她的脸，但应该就是星凌。少年还在想开场白的时候，化妆师忽然阴阳怪气地尖叫了起来。
“你是谁？这里除了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今朝一阵恶寒，这化妆师居然是个男人，捏着嗓子扮女声，打扮得又这么中性，害得自己第一眼没看出来。
“我是兰玉介绍来的……呃……”
少年还在考虑是说男朋友还是别的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当然是在歌里听过的声音，真人还是第一次，然后他差点没摔一跟头。
“啊，你就是小玉介绍的那个小白脸！”
“别听她瞎说，我怎么会是小白脸！”今朝愤愤地抗议。
“咦？不是吗？我本来很期待见到小白脸的。小玉说小白脸非常厉害，什么事情都只要动动嘴就可以做动。”
那不是小白脸了，是言灵师。
“你对小白脸的认知有错误，那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
“真是可惜。那你叫什么？有什么特技吗？”星凌似乎很兴奋，明明年龄比今朝还大，却像个小孩子一样。
“不要乱动。”化妆师不得不按住她，“那边的小家伙，快过来看看我上的睫毛膏是不是别人的好。”
“我叫今朝，特技算是……变魔术吧。”少年慢慢地踱过去，想到自己右手的印记，临时编了话，就当哄小孩了。
“原来是魔术师先生，那么接下来就请多关照了，夫君大人。”
夫君什么鬼？大人又是什么鬼？娱乐圈的人物都这么喜欢开玩笑？还是这件委托根本就是串通起来拿我开涮？
“天啊，你可不能叫他夫君大人。”化妆师惊得一跳，差点儿把化妆盒扔出去。
总算有个正常人了，快点向她解释清楚。
“你应该叫他老公，夫君大人是古代的叫法。”娘娘腔很认真地解释着。
少年有种跪地撞头的冲动，拜托别再向天真的少女灌输乱七八糟的概念了。
“完成了，快起来照照镜子，我的手艺是不是又进步了。”
“八云的手艺一直都是最棒的。”
“哈哈，星凌的夸赞是我进步的源泉。”
今朝在发怔，梳妆镜反射出来的身影非常惊艳，如果说今夕是被上天宠爱的千年红，默露是夜晚高傲绽放的蔷薇，那么星凌就是溪岸边纯真无暇的波斯菊。高明的妆容没有故意掩盖稚气未脱的脸庞，反而恰到好处地点缀出青春的气息。她转过身，淡金色的长发飘舞着就像被风吹动的郁金花，一双剪水瞳坦率自然地看着今朝。
少年忽然有一个念头，她这样的人真的适合做歌星吗？虽然自己是个圈外人，但也听过娱乐圈的各种见不得人的潜规则。他相信星凌出淤泥而不染，但如果有人执意泼墨呢？这样还能保持自身的纯白吗？就算再珍惜羽毛，像她这样的女孩遇到真正的恶徒也无法保护自己吧。
直到八云用化妆笔敲了敲少年的脑袋，他才从沉思中惊醒。
“咦？”
“果然第一次看到星凌的人都要犯花痴，哪怕是看起来呆萌呆萌的小哥也不能免俗啊。”
“请不要用呆萌来形容我。”虽然从小鬼升级到了小哥，但是今朝一点儿都不高兴，“而且我不是犯花痴，而是在想事情。”
“在想什么事情呢？”星凌偏着头，手指放在唇边。
完全没有意识自己一举一动对纯情少年的杀伤力啊，今朝一边暗中感叹一边微笑着说道：
“你觉得我怎么样？”
刚走进后台的阿理瞪大了眼睛，惊叹道：
“小玉说找了个很会做家事的小白脸我还不相信，原来还是小白脸中的高手，居然这么快就准备夺取我家星凌的芳心了。”
少年心中默念着不生气不生气，准备晚上就到兰玉家抢走她所有的布娃娃。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感觉好厉害。”星凌扑眨着眼睛，“能不能表演个魔术看看。”
今朝略一沉吟，就举起了右手。就当成魔术的话，应该不会让人怀疑。他用左手盖住手背，故意晃了几下手指，然后大声说：
“亮！”
左手一撒，让众人看到自己右手微亮的印记。
三个人看了少年的“魔术”之后表现各异，星凌单纯地拍手叫好，八云一副对你刮目相看的神情，阿理则转着眼睛看不出想什么。
“好棒！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看不出小哥竟然这么多才多艺，我有个远亲在德国开马戏团，你毕业之后要是找不到工作的话我可以帮忙推荐你哦。”
“……”
今朝清了清嗓子，等到安静之后，他慢慢说道：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哦……”阿理恍然大悟地掏出一枚硬币递过来，“辛苦了。”
额头上青筋毕露的少年表情很是恐怖。
“你在耍我吗？是指委托！委托的事情！”
“不是早定下来了吗？其实你还没进体育场的时候我就偷偷拍了你一张照片发给星凌，她早就用微信告诉我OK了。”阿理的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
“不愧是小白脸，光靠脸就已经打动了星凌！”
今朝已经无力分辩了，他只找个地方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默默流泪。
委托的内容和报酬确认后，今朝溜出体育场，冒着寒风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找了一份零工，最近回家可能会变少，但不用担心。
“虽然我能理解哥哥想磨练自己意志的决心，但是光每天锻炼还不够吗？家里就我一个人好冷清……”今夕撅着嘴，一千个不满。
少年犹豫了一下，但是事情已经谈妥了，现在变卦对自己和兰玉的声誉有很大的负面影响，最后他还是用尽浑身解数，许诺了无数泡芙才让今夕勉强应允了。考虑到今夕的安全，他又给兰玉打了一个电话。
“喂，小白脸吧，找我有什么事？”
被小白脸三个字激怒的少年刚要发火，却记起了自己的目的，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当然，很急很关键。”
“废话少说，我正在看上交所的金价，赶快说正事。”兰玉很不耐烦，一副该死的有钱人架式。
今朝忍气吞声地低声说道：
“我想拜托你占卜一下今夕最近的人身安全。”
“真是瞎操心，你妹妹的命比你好太多了，她可是这个世界的宠儿，和她相比，你的每一天简直都在钢丝上骑脚踏车。”
我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知道和她纠结是毫无意义的，今朝道了谢就想挂电话，但兰玉忽然问道：
“最近你外出要多穿衣服，不对……唉，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你马上就要感冒了。”
少年刚想细问，忽然打了喷嚏，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真是神一般的占卜，今朝发着抖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佩服，早说两分钟就不行吗？
“啊~张嘴……好孩子。”星凌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给今朝喂粥。
少年躺在原来属于星凌的床上，微微支起身子，艰难地咀嚼着粥里的枣。喝了几口就感觉浑身冒汗，他摆摆手，示意吃不下了，然后躺了回去。
“这粥里放了茯苓和红枣，吃了以后感冒很快就会好的。”
今朝点点头，他虚弱地说道：
“你日程还有事吧，不用管我了，你去忙吧。”
“刚才理姐不是说会帮我推掉的吗？你用担心了。”星凌把碗放到床头柜上，把头发撩到耳后。
今朝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哼哼着。
“实在太抱歉了，居然就这样病倒了。”
“没关系，倒不如说正好啊，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让我来亲手照顾夫君大人。”
纠正了几次称呼无果后，在病中的少年也就放弃了，反正自己也不吃亏……不如说应该是暗爽。
“外面可能有偷拍的记者或粉丝。”
“不用在意，你好好休息吧。”
是的，本来也是为了让狂热的粉丝知难而退，所以如果有照片上了报纸或微博，说不定可以更快地达成目的。想到这里，本来应该高兴的的少年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自己也道不清的波澜，他没有幻想能和名星发生些什么，只是一想到默露，就很难控制好感情。
一个多月以来没有见到她，也许以后都不会再见了。毕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表侧与里侧，尽管只隔着一道墙，但这道墙名为世界。
为了摆脱沉郁灰暗的心情，今朝强行打起精神，他随便问星凌。
“平时你和阿理一起住吗？总觉得她一定不管家事，也不会做饭，是全推给你，还是请了钟点工？”
之前阿理私下对今朝说过，星凌的父母在国外，非常反对自己女儿的事业，所以他们几乎没什么来往。少年很注意地没有提起这方面的话题。
“其实阿理平时都住自己家，偶尔才过来。平时只有我一个人住，都是我自己打扫的。”
“咦，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打扫很累吧。”
“还好啦，我的日程以前都是很空的，不在外地工作的话时间还是挺充裕的。”星凌毫无阴霾地笑着，今朝光是看着就得到了治愈。“就算有时候觉得寂寞，也可以和阿理或八云聊天解闷啊。”
今朝感到身体状况有一点好转，不知道是药还是粥在起作用，还是星凌笑容的奇效。
“说起来，八云……他真叫这名字吗？”
星凌左摇右摆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又不是日本人，怎么会叫这样的名字。就算是日本人，八云也是姓哦。”
“那他为什么叫八云？”
“其实他姓云，在家里排行第八，所以有人这么叫他，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开始这么称呼他，他也没有反对，所以大部分人后来都忘记了他的本名，连交税的时候他自己都写了八云上去。”
笑过之后，她看上去有些落寞。
“其实我挺羡慕他，能有那么多的家人，一定很热闹很开心。”
少年努力地坐起来，看着她的眼睛。
“你也有很多朋友啊。”
星凌被少年不带任何犹豫与疑问的气势压倒，身子后倾着，下意识地说道：
“是……是吗？”
“当然，你离开体育场的时候，你向所有人笑着，所有人也向你笑着。他们都是你的朋友。”
“这样啊。”星凌不由自主地点头。
“如果可以，我也可以做你的朋友。你要是有事情就打电话找我吧。”今朝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我能做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表面很风光的明星，原来也有寂寞无助的一面，少年善良的一侧开始发挥他的本领，拼命让气氛暖起来。
星凌沉默了一小会儿，她抬起头展颜一笑，用力地点点头。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哪怕在生病中今朝也感到自己充满了力量，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孩，他决定好好守护这份友情。
“当然，比一般的朋友还要好的朋友。”
不管星凌与父母的关系如何，在舞台上有努力，也有平凡的一面，但也是只归属于星凌、独一无二的、值得回忆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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