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雨却喜欢雪的人有多少呢？没有准确的数字，但一定很多吧。如果问原因，那么会有各式各样的答案。因为雨会淋湿人的衣服而雪不会! 路上的行人很干脆地回答。因为雨坑全是泥巴，太脏了，下雪可以打雪仗啊。玩闹的孩子高兴地回答。因为雨让忧伤，雪却预兆着丰收。思考后的文学青年慢慢回答。
今朝虽然已经渐渐脱离自杀倾向，但他的答案还是和大部分人不同。
“身为雪乐市的市民，我有责任有义务为下雪而喜乐！”
“算了吧，发音应该是音乐的乐，你真的是雪乐的市民吗？连名字都读错。”学生会书记夏穆书一副难以置信的夸张表情，然后开始卖弄自己的学识。
“我们这里原来乐是第一大姓，七百多年前当我们祖先发明火药的时候，他们靠制作枪支受到当时朝廷的重用。这一带成为他们的封地后，随着乐氏慢慢的壮大，这里也变得越来越繁华。可惜还是在改朝换代被屠城，然后这里的经济文化就变得一蹶不振了。可惜……可惜啊。”
夏穆书打开折扇，一边摇扇一边摇头。他自以为风雅，在旁人看来不过装腔作势、搔首弄姿。
“现在已经都十二月了，你不冷吗？”今夕吃着下仆（今朝）买来的草莓夏洛特，对长篇大论的书记感到非常厌烦，忍不住出口讽刺。
“屋里不是有暖气吗？再说冷？读书人的事怎能叫冷，那叫寒。”
今朝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连忙叫停。
“现在说的是有些社团活动的教室暖气出问题了，别乱扯了。”
今夕白了哥哥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不是你没事扯到雨啊雪啊上面的吗？”
“有吗？哈哈……一定是错觉。没错，就是错觉，哈哈……”少年充分发挥自己装傻充愣的能力，企图蒙混过关。
“到底错没错……”
已经快毕业的会长，木婉霞严肃地盯着试卷，非常认真地思考着。
“会长现在很忙，所以就要靠我们了。”穆书手一抖，潇洒地收起折扇。“今天下学以后，我们留下来监视暖气还好的那几个教室，务必抓到犯人。”
今朝和妹妹对视了一下，点点头。
“好！”
空澄中学在暖气管道试上水的时候完全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开始供暖后也一切正常，使用了大约一个月后起初是网球社的教室暖气漏水，修好以后隔壁的游泳社暖气也漏水了。此后，每周必有一个社团的教室暖气漏水，最后这件事报上了学生会和学校的警卫处。尽管加强了巡逻，但还是每周有暖气漏水事件发生，究竟犯人是怎么做到的，所有人想破了头都没有头绪。
“哥哥，你怎么看？”
今夕和今朝在图书部的教室躲在最里面，在一张桌子旁坐着干等犯人上钩。因为太无聊，今夕忍不住想聊聊天这次奇怪的暖气漏水事件。
“依我看，此事必有蹊跷。”今朝右拳抵着下巴，虚张声势。
“废话，谁不知道疑点很多，我是问你能不能猜到犯人的做案手段和动机。”今夕回过身拍了哥哥头一下。
“我要就凭这点儿线索就能知道犯人的做案手段和动机早就不上学了。”少年压低声音，“先在雪……乐市开个私家侦探所，大赚一笔，然后在全国开连锁店，最后称霸世界。”
“如果这是你的人生目标，我就要给四医院打电话了。”
“不许把你哥哥当精神病，”少年假装生着气，掐着今夕的脸。
“讨厌，太用力了。”今夕用力推开哥哥，“你呆在这里到底干什么？是来捉犯人还是惹我发火？”
“两者并不矛盾啊。”今朝见妹妹作势要捏自己腰，立马求饶。“不敢了不敢了，真不敢了。”
“算了，天天和你生气，感觉自己都变傻了。”
“可是我们在这里的确没事做啊，在这里守株待兔要到哪年哪月？”今朝忍不住趴倒在桌子上发起牢骚。
“说得是。”今夕也动摇，“要不，我们通知穆书一声回去吧。”
“是啊，已经九点半了，我们毕竟是学生，不是私家侦探。”今朝拼命点头附和，开什么玩笑，本来以为是很有意思的监视，结果变态坐着发呆，白痴才继续留着，能走赶快走。
两个人刚站起来，忽然门慢慢开了。今夕连忙拉着哥哥退回到书架后，摒住呼吸，紧张地盯着门口，一只脏兮兮的小狗慢慢走了进来，到处嗅着，似乎想找到什么吃的。
“我说什么来着，当然不会是犯人了。”今朝大大咧咧走出来，突然发出的说话声，吓了小狗一跳，它叫了几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哥哥你也太坏了，把小狗吓成那样。好可怜啊，不知道它是怎么会跑进学校的？”
“这的确是个问题，警卫处居然完全没有发现。”少年想了一下，煞有其事地说道。“不过让他们知道的话，也许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
“什么事？”今夕有点紧张，她抓住今朝的手袖，生怕他讲出什么鬼故事。
“你想想，警卫处那个阴沉的老张，平常没事就新生说，晚上千万不要到操场去，他打得什么主意？想也知道，他每天晚上要在操场上做什么。”
“他……会做什么……”今夕的脸都白了。
“有人在晚上的操场看到他生了一堆火，过去问他干什么？他转过身，嘴边全是赤红的液体！”
今夕尖叫了一声，当场抱着头就蹲了下去。今朝笑着摸她头，安慰说：
“没事没事，只不过是只烧烤的时候沾了太多番茄酱。”
“去死吧！”今夕生气地站起来，踢了他一脚，自己“噔噔噔”地跑出了教室。
少年揉着大腿追上去，大呼小叫着。
“别乱跑，没灯！小心摔着！”
可怜天下老哥心，妹妹总是不愿听。今朝叹息着，不得已也跑了起来。找到在电影社蹲过的夏穆书，他还在一板一眼地监视着，看到今夕和今朝过来，他像接头的特务一样。
“天王盖地虎。”
“盖你个老母！”今夕没好气地骂道，“我不在这里犯傻了，这样根本抓不到犯人，我和哥哥先回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为什么不再等等呢？上天会报答那些有耐心的人们。”书记毫无说服力地劝说着。
“你觉得这么傻等有希望吗？”今朝忍不住问道。
“只要太阳还在天上，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注）
你的台词虽然神气逼人，但是……
“现在是晚上。晚上！”今夕抢走了少年的工作，率先吐槽着。
连我妹都受不了这个家伙了，的确又啰嗦又神经，书呆子正是为了形容这种人被创造出来的。今朝摇着头拉过今夕，对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和这种已经看书中毒的人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回家吧。说起来，走狗该喂一次了。”
说完，对妹妹眨眨眼。今夕心领神会，也夸张地点着头。
“是啊，我们先走了。你继续傻等吧，不对，读书人怎么能叫傻等，要叫以逸待劳。”
夏穆书要说的话都被今夕说完了，他看着两兄妹越走越远，眼看就要出教室了，最后憋不住了，大叫一声。
“等等我！”几步就追了上来，他干笑了几声。“其实我觉得犯人今天不会来了，明天我们再来……”
“再来个鬼啊！”兄妹俩异口同声。
第二天晚上兄妹俩被夏穆书又拉着白浪费了几个小时，今夕拍着茶几，大发雷霆。
“我的时间是很重要的，要上网看甜点怎么做，还要看几个大品牌的布娃娃什么时候开预订什么时候限量发售，没有这种美国时间浪费抓恶作剧犯人上！”
“布娃娃不是兰玉帮你们盯着吗？”今朝一边单手打着节奏大师，一边啃着苹果。
“她最近似乎有点儿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找到有效的代替方案！我不能再忍受这样空虚的人生了！”今夕似乎真的很不高兴，少年很少见她这么激动地大吼大叫了。
“其实也很简单吧。”少年轻松地打出一个3S，他放下手机。“只要装几个摄像头就好了。”
今夕想了想，摇摇头。
“预算呢？为了抓破坏暖气的犯人安装摄像头吗？上面能同意吗？这些社团可能也会有人反对。”
“几次委托我赚了不少钱，摄像头先用我的帐户预支好了，抓到犯人再报销，学校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今朝拍着胸脯，一副我做事你放心的样子。“至于社团嘛不同意装摄像头的就先不装好了。”
“好吧，就这么办。”
“等等，我总觉得犯人说不定就是夜晚值班的人，不然上锁的门是怎么打开的？所以可能安摄像头这件事最好只和社团的社长说一声，连警卫处的人也别告诉。”今朝非常小心地叮嘱道。
“有道理。”今夕上下打量着哥哥，“就一个月的时间感觉你真的有些侦探的味道了，考虑事情很周到嘛。”
“那当然，不看看我是谁。”少年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今夕有一种他的鼻子慢慢变长的错觉。
“那就交给你了，千万别掉链子。”
今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既然决定了，我就去找个窃听偷窥的专家来，上次调查紫玉内衣失窃案件的时候他可帮了我大忙。”
他刚要走，领子就被今夕拽住了。
“你刚才说的我可不能当没听到啊。居然和窃听偷窃的专家打交道，你到底在干什么！而且紫玉的内衣丢了关你什么事？你这么积极上心是为什么啊？是不是对人家有想法啊。”今夕微笑着，但今朝一点儿却看不出一丝笑意。
“是兰玉拜托我的啊，我只是帮忙啊。再说安摄像头都是专家做的，我对那方面一窍不通。我是无辜的！”
“我怎么能相信一个有前科的家伙！”今夕把哥按住回到沙发上。“现在老老实实地交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今朝知道不让他放心，今天晚上都别想睡觉，只好苦着脸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这么说，你只是个见义勇为，不收分毫的好少年了？”家中的老虎冷笑着，根本不相信哥哥的说辞。
“当然，你不能因为我不小心撞见你上厕所就把我当成偷窥魔啊！”今朝大声地分辩着，他看着今朝低下头，全身因为暴怒颤动着，知道又说错了话。“等等，我可以解释！”
“问答无用！”
“咦啊啊啊！！！！”
“汪汪汪！”
少年在家里惨叫着，走狗也在外面呼应着，为了自己被主人遗忘的晚餐。
学生会的办公室里，今夕瞪着“专家”，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今朝尴尬得望着两个人，艰难地开口道。
“怎么样，你没想到吧？”
“这就是你说的能人吗？”今夕慢慢摸出手机拨号，今朝一看她拨的号赶紧抢了过来。
“你打110干什么？”
“报警啊，怎么放危险人物进学校！”今夕指着“专家”，浑身发抖。
专家摘掉口罩，非常有礼貌地说道：
“尊敬的小姐，你不必害怕。虽然我长得丑但是我很温柔。”
“我根本就看不到你长什么样，又是口罩又是面罩还有墨镜，最最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你永远都穿着雨衣！”
专家充满悲伤地看着他们，当然别人不知道是什么眼神。
“穿着雨衣只是我的个人爱好，请不要伤害我脆弱的自尊。”
“但是我脆弱的神经就崩断了！”今夕捂住脸，“不行了不行了，我简直要发疯了。这全都怨你！”
今朝眨着眼，张着嘴。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不是你把他带进学校的吗？”
“不是你让我把他带进学校的吗？”看着妹妹要发火，今朝赶快呈上准备好的泡芙。“请息怒！”
今夕的脸柔和了一下，然后又板了起来。
“你当我这么好糊弄吗？就算是我最喜欢的泡芙，我也不会放弃原……则。”
今朝又背过一块波士顿布朗尼，今夕咳嗽了一声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道歉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一回。记住，下不为……嗯……好吃！”
趁着今夕吃东西，今朝总算得到了安装设备的许可，他带着雨衣男来到电影社。
“从这里装吧，这里应该是是个比较好上手的地方，麻烦装个好位置，既能监视到暖气，又不引人注目。”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雨衣男观察了几眼就放下包，拿出工具箱，登上爬下地开始安装监控，虽然见识过一次，但再看还是觉得技艺惊人，明明感觉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已经掌握这么熟练的技术，更厉害得是明明穿着雨衣却完全不影响工作。想到妹妹对雨衣男的恐惧，他苦笑了一下，但他也不明白雨衣男平时为什么总是闲着，还穿着雨衣在街上闲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吧，就像只有自己能看到爱恩，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样。少年没有准备刨根问底，却雨衣男却自己开口了。
“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一直穿着雨衣吧，你觉得我是喜欢雨还是讨厌雨呢？”
这个问题让今朝想到了前天在学生会里无意义的争论，他看着雨衣男快到已经带上残影的动作，下意识地答道：
“喜欢雨吧。”
“啊啊，没错。”说话间，他已经安装好了摄像头，一边打开手机确认画面是否清晰一边又问道，“那你觉得我对雪是什么感情？”
今朝听到“感情”两字，直觉地认为他对雪抱有复杂的情感。
“应该又喜欢又讨厌吧。”
“简直像私下调查过我一样。这边已经完工了。”雨衣男收拾好工具抬起头，墨镜后眼神依然只有他自己知道。“想听个故事吗？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吧”
少年点点头，在前面带路。雨衣男跟在他后面，很感慨地说道：
“可能我是在雨天出生的原因，所以和雨天生相性很好。雨滴落在我的身上，有温润和清新的感觉。深深地呼吸，有泥土和云彩的味道。每滴雨敲打着屋顶、树叶、草还有地，就像大自然演奏的钢琴曲。小雨、大雨还有暴雨都有自己的节奏，小雨缠绵，像温柔的小夜曲，大雨瓢泼，像悲怆的交响曲，暴雨倾盆，像雄壮的进行曲。啊，抱歉，不自觉就说多了。”
“听得出，你真的很喜欢雨。”今朝打开电脑社的门，两个人走进去，说是是电脑社却只有三台电脑，的确有点儿可怜。
“是啊，喜欢雪就纯属爱屋及乌了。那是个多么适合雪的女孩，不，应该说是雪就是为了她而诞生。那年的我不懂得爱情，却爱上了她。我们渡过了彼此人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可惜，她被掉下来的招牌砸死了，血染红了雪，那么大的一片赤雪，就像那才是雪真正的颜色。如果没有下那么大的雪，那块招牌也不掉落。”
起于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那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的初恋无疾而终，没有纠结，没有第三者，没有身份的差距，也没有家人的阻挠，却再也见不到她了。
今朝静静地听着雨衣男的叙述，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没有和他类似的经历，仅仅空洞的话语怎么能填上失去爱人的空洞。
“你不必安慰我。”想看穿了少年的想法一样，雨衣男停下手上的活，看着他说道，“这不是你的过错。”
“也不是雪的错。”今朝非常直率，想什么就说什么。“硬要说的话，是店老板或装修工人的错。”
“你错了，那年掉下来的招牌非常多，受伤的人应该有几十人，但是最不幸的只她一个人。”
“这样嘛……”今朝的情绪也低落了下去。
雨衣男继续安装摄像头，他的语气非常平静。
“我早就接受了事实，她的死不是谁的错，也无须推卸到别人身上。”
少年很佩服他成熟的心态，觉得自己一定做不到。
“说起来，又快到圣诞节了，前夜是她的忌辰，不知道她在天堂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寂寞。”
“天堂是美好的地方，她应该过得很好。”今朝非常真诚，他觉得这种有时候有信仰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谢谢。”雨衣男向少年伸出了右手，“很久没有向别人倾诉过了，感觉舒服多了。”
今朝握住他的右手，感觉他的体温比自己还低。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啊。”
雨衣男顿了一下，感慨道：
“‘朋友’这个词我也很久没有听到了。谢谢你，今朝。”
“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当了一会儿听众而已。”少年面露微笑，他的朋友也不多，能交到一个真心的朋友也非常高兴
“这样吧。搞定今天的活以后，我送你一个针孔摄像头，保证超清不卡！”
呃……好吧，似乎是个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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