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在我走到工作台边的时候，方姐也放下了手里的工具，转过身来。
「欢迎光临——买点什么？」
「……你叫我过来就为说这个？」
「废话，你现在又不在我这打工，过来不买东西难道还要工资吗——还是说你又打算回来干活？也不是不行，先说好，之前的几个小丫头得算绑定……」
「停停停停！我不是……额……算了，您就当我是来买东西吧……」
对普通人隐藏真相的守则，不仅是对异族的约束，觉醒了灵视的人类同样需要遵守，更不用说作为体制内的协调官。
我还记得狐狸说过的话，方姐夫妇身上有着某种并非术带来的不协调，如果对象什么都不知道，除非决定好事情结束后用自动铅把她咔嚓成间歇性失忆，否则还是保持保守疗法为好，而要是好死不死的，方姐其实知道某些事情，现在打草惊蛇就可能再次刺激到已经紧张过度的水妖。
只能从侧面试探了……
「哦，这就是方姐你说的镇店之宝？快完成了啊。」
我走到方姐身边，上下打量着完成了大半的画布。
其实画上还留着大块的空白，不过基本都是不需要仔细考虑的背景色，对于完全手工而不用电子设备的画作来说已经算是快的离谱了——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她不会把开店的时间全都用在这上面了吧。
回忆着礼品店平均客流量，我仿佛听到了收支平衡的悲鸣声。
「因为这段时间的状态超级好。」
身体向后仰了仰，审视着最后一笔，然后满意的点点头，随手把画笔扔进一旁的水杯里，活动了一下手腕。
「嗯，超级好，好到不可思议，颜色，布景，就像已经印在脑子里一样，每天做的就是把它搬到画上。」
方姐微微皱眉，然后做出判断。
「可能我就是那种大器晚成的天才。」
…………
就和方姐说的一样，画上看不到改动的痕迹——上次看到的已完成的地方：船和城市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右侧的海平线上透出微弱但清晰的光，不知道是清晨还是黄昏的日光被溅起的浪花裹着，溅起飞沫，而整幅画最突出的地方则是在右下的位置。
七彩的贝类和水藻串成精巧的服饰，遮住一部分的身体，但在更大的面积上，水珠沿着白皙的皮肤滚落，反射着晶莹的光，而再向下，则是蓝宝石般璀璨，排列整齐的……鳞片。
人鱼。
「……美人鱼？」
「海的女儿。」
果然是那个童话啊，作为汉斯·童话界的爸爸·爱的战士·玛丽苏祖师·安徒生最著名的作品之一，非常标准的贴合了作家先生‘看起来很美，然而就是没有GE’的一贯风格……嗯，从粉切黑的角度来看，确实和方姐很贴切……
不过说到人鱼……狐狸以前和我说过鲛人的事情，这么一来西方的人鱼也该也是存在的吧？
该不会那个水妖，其实是只上岸的人鱼？
不，先不说这种推测有没有根据，即使知道了对方的种族……好像确实挺有用的，回去之后问问左菁有没有判断的方法好了。
这么想着，我随口把对话继续下去。
「表情还没有画上啊。」
人鱼的脸朝向远去的帆船——从剧情上，这应该是童话的最后，王子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而人鱼公主不愿意伤害自己的爱人，即将变为海中的泡沫。
从这个的角度，应该画出人鱼的侧脸，但是现在应该是面孔的位置留着一大片空白。
「这还用问吗？」方姐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看向我：「当然是因为我没想好。」
您不是说脑子里已经有了草稿，不，完成稿了吗？
「嗯，这块除外。」
…………
人鱼公主，在跃入水中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我记得按照童话的描写，是微笑吧。」
在童话的最后，已经成为了泡沫的小公主，在对王子微笑之后，上升到精灵界。
「但如果只有微笑的话，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也对，人鱼公主在拿到匕首的时候，也曾经犹豫过。
那么，微笑还有……不甘心？
似乎也不对。
等等，我为什么要想这个。
在试图把习惯性脱缰的思路掰回正轨的时候，方姐的一句话把我炸的清醒过来
「说起来，我也遇到过这种事来着。」
—————！！！
这算是……歪打正着？
一念及此，我试探着问道。
「方姐你拿我开心呢吧……你遇见过人鱼？」
「遇见过暴风雨。」
………………………………
「是在很小的时候，和S市的航道没完全稳定下来——其实现在也没有，不过这几年比之前好多了，总之当时客船就在海上熄了火，摇晃的就跟公园的木马一样，广播和乘客乱糟糟的响成一团——然后忽然天就放晴了，就跟按了暂停键一样……不太对，就像直接把进度拖到了结束的时间轴上一样。」
非常得意的讲了个严重虎头蛇尾的故事，方姐还很认真的做了总结。
「肯定是某个路过的某只人鱼王子看到了我这个优绩股。」
「那啥，其实如果童话都是真的，男性人鱼通常长得比较……嗯……惊悚。」
「滚。」
零零碎碎又扯了段时间，出了没法用眼检查异常之外，包括妖力网络在内的办法都用过了一遍，最后的结果就是没有任何结果，别说术式残留，连墙角的潮斑都消失了，在店里逛了一圈的左狐狸也没有抓到有价值的线索，那个水妖的谨慎程度确实值得被承认——如果这份谨慎能从反侦察上拿出十分之一的量点点敌我识别的技能，这破事早就能解决了。
「人鱼……吗？不是没有可能，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不过如果方姐说的故事是真的，那我倒是能确定——肯定不是人鱼。」
左菁从领子里掏出眼镜，再度进入了小课堂状态。
「我觉得阿语你最近有点过于轻视人类——普通人的力量了，要知道你的老祖宗在的15世纪之前候就能用木船在大洋上撒欢，如果没有那次事故你们现在应该已经布种太阳系，在泛银河联合会里混个蹭饭的位置了，你们现在的航船，还是远洋型号，虽然不是说永不沉没，但能够覆没这样一艘船的风暴……靠一只路过的人鱼想要推停，绝对不可能，除非方姐当年碰上了一个足球队的人鱼王子，或者波塞冬的小舅子——不过后者三百年前因为奥林匹斯的整风运动进去了。」
「总之，如果默认方姐的记忆没错，她可能确实遇见过异族，但不可能是人鱼——除非那条人鱼有个戒指，戒指里面有个白胡子老头，或者在街上捡到本书，书里有个白胡子老头，又或者曾经被仇家追杀摔下悬崖，在山洞里遇见个白胡子老头……」
再次和往常一样的在说到结论的时候开始跑题而且越跑越远——谁家人鱼会掉到悬崖下面？而且为什么都是白胡子老大爷啊！这个梗已经过时好几年了啊混蛋！
……
哎？
正在我进行每日吐槽（1/1）的时候，一丝冰凉的感觉沿着侧脸传开。
天空不知在什么时候阴了下来，阴沉的云层从相对的方向缓缓合拢，将本就不太明亮的日光遮断在铁灰色的云幕下。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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