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物的威胁程度并不单单取决于其能造成的伤害。
举一个直观的例子，你是愿意面对一个手持管制刀具的劫匪，还是犯20年痔疮……
一个能够无间断维持贫穷光环的家伙——即使成精的年龄甚至还没有这座城市存在的时间长，对某些人来讲依旧是足够可怕的存在。
尤其是对于某个正在赤字单中挣扎的协调官而言。
「说起来，你之前不是通过了什么剧组的面试吗？怎么还是这种表情？」
房东的身影在踏进房门的同时虚幻了一瞬，身上的积雪穿过身体，纷纷洒落在门前的垫子上，最后又仔细的在上面擦了擦鞋，才走入大堂。听到我的问话之后，缓缓取下兜帽，向着上方的天井抬起头，露出一个空灵出尘的微笑，犹如看破三千凡世。
「别提了。」
「等我到了拍摄现场才发现，同样过面试的群演里面还有个百年修为的道士……」
「……结果呢？」
「导演花了一个人的钱就把想要的镜头拍出来了。」
后面我就没忍心问了，反正从这个快要就地坐化的表情来看估计最后拿钱的不是他……
「我的事情不重要。」
似乎是不想回忆起被强行拍了一场真人驱鬼现场还没有出场费的悲惨经历，房东先生一屁股坐进对面的沙发里，摆了摆手，两只茶杯从远处的回廊里飞出，落在茶几上。
「反倒是，机关长大人来此，到底有何……吩咐？」
捡着整件事里能说的（基本就是全部）给满屋子的社会闲散人员一交代，最后把请求再一说，房东和我们也算挺熟，当时那就是一拍胸脯。
「哎呀我刚才忘交水费了，抱歉先失陪半个月……」
「——回来！」
原初界中的异族确实要时刻受到神典的约束，不能随心意干扰人类社会，但这却并不代表隐藏在城市中的异类们都时刻准备着翻墙搞个大新闻。绝大部分异族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至少在事实上保持着‘想过平静生活’的状态。
毕竟就算没有法则约束，头顶上还有协调机关这个虽然把十分之九的时间都用在搞诸如全界三百文明种族，地球十大和谐有爱城之类毫无卯月的活动上，却偏偏能在剩下十分之一的时间里随手带走一切不愿意参加活动的极端分子的坑爹组织。
更不用说随时可能拉着周围的异族们同归于尽的正统派们……
而哪怕不使用术，靠着平均优于人类的基础素质，绝大多数异族还是能在人类社会里保证相对优渥的生活水准，也基本不会有那种以捉弄普通人为乐的恶劣家伙。
「嗯嗯！只要让普通人感觉到我们的存在就好了吧！确实是个很艰难的任务呢，嘛~不过也不用担心的说，只要诚心诚意的拜托有丰富经验的人家，这种小事很容易就能……唔？呜呜！」
……稍微收回前言。
「好吧，让我们彼此都坦诚一点。」
房东在沙发上摆正坐姿，两腿叉开伏底身体，下巴抵着手背交成的拱桥，让人无法看清脸孔。
「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对方是正统派的成员，方士类型的修士，擅长雷法，目前掌握着全市范围的歼灭术式……而你现在希望两个被克制的东方精怪（指了指自己和雪女），连血袋都弄不到只能靠番茄汤度日的吸血鬼（指了指吸血鬼和幽灵夫妇），还有……额，这两个不算（收回手指），咳咳……总之就靠我们这些人，在对方的鼻子下面吸引火力？」
「……」
这话多少有点推诿的意思，至少屋里这群家伙的实力绝对没有说的那么不堪，房东这个等级的幽魂放玄幻片里差点，恐怖片富裕，放在任何一部恐怖电影里什么都不用干，光往屋里一坐就足够让一切主角组连人带狗都活不过开场三分钟。吸血鬼夫妻具体阶位不清楚，不过听说来这边之前在欧洲那片可是有自己封地的实权领主，据说祖上也是跟着德古拉大人身前挡过圣水银弹的根红苗正血贵族，雪女……反正我觉得从她对老爹的窥视到现在还没被老妈缴了匪就足够证明了。
——这么说吧，包括言鬼玛丽在内，在我看来敢住在穷鬼房东的公寓里而且到现在还没把自己饿死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应该至少有两把往上的刷子。
不锈钢的。
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有点道理，作为东方体系内的房东和雪女对上雷法天生弱势，只剩下血族夫妻应付准备完全，以猎杀异族为使命的正统派杀手的确有些危险……算了，反正可能适合的对象还有几个……
「好吧，那就这……」
斟酌片刻，就在我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一只手扯住了袖口。
房东抬起头，幽魂种普遍呆板的面孔上带着一丝说不明白的表情，一字一句的补完了最后的决定。
「——这得加钱。」
………………
好想打他。
由于贫穷光环不分敌我的特征，其他种族还能靠远离中心来回避穷鬼的影响，但每个穷鬼都不可避免的处于一个终身认为面值最大的货币是五块的尴尬处境，也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其对金钱的渴望几乎可以比肩奇幻小说中某些要钱不要命的绿皮矮子们。
唯一的区别是他们毫无后者的头脑与手段。
再加上光环的判定范围是十分随缘的‘与主人有联系的一切对象’，‘联系’这个极其玄乎的动词充满了命运特有的暧昧与坑爹，基本等于白胡子大爷嘴里嘟囔的天命，命运三姐妹手里的纺线，希腊古典剧中从天花板降下的机械神明，或者作者手里撕掉的稿子……
翻译一下大概就是和他们任何意义的交流都一定会造成不同程度的，无可阻挡财产损失，任何商业活动中一旦出现他们的影子，最后的结局毫无里外的都是以商业伙伴和对手双双破产携手天台告终。
将这些特点联系到一起，基本也就可以说明穷鬼们的普遍性格——会抓住一切机会获取在他们眼里足够多的金钱（通常不会太多），然后在一连串的巧合下赔个一干二净……
就好比现在，在一番言辞恳切的分析讨论之后，这家伙严肃的表示少过八十不干……
简直丢人。
不过还有更丢人的。
那就是我现在连八十块都掏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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