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空间
意识恢复后我发现自己正置身黑暗。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对,因为自己已经明确的死掉了,所以这样的问题也就失去了意义。
那么,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如果我现在是睁着眼睛或是还存在着视觉的话,那么对于这一毫无视像可言的漆黑光景就可以直接将这里断言为信奉神明之人所要极力逃避的那个地方。但与之相对的是这里空无一物,极端虚无的无尽黑暗,这里似乎正是我一直向往而又恐惧的安宁。
我?
我吗?
我还存在着吗?
即便还存在着,我也只能是个灵魂吧。没有肢体,处于黑暗完全包裹下也感受不到任何与外界有关的信息,对于这样的自己比起彻底的无而言又多了些什么呢?
可是,这是错觉吗?还是生前作为人这一残存意识的负隅顽抗,我好像被装进了一个像是罐子或是坛子一样的封闭空间,一个可能是人形的容器里面,无意识地就像是具死尸一样的躺在容器的最底端。
许久之后,好像有东西从容器的上方掉了下来,一个接一个。像是围绕成圆环接连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分不清那些掉下来的东西有多少个,也分不清它们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它们全都压在我的身上,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的将我重重压在容器的最下面,彻底封死了我与可能存在着的外部空间间的联系。
此刻,如果我并非魂灵,而是真正的存在有像人那样的实体的话,那么我现在正感受到的应该是一种温暖,温暖?意识将此刻的这种感觉解释成温暖,但我可以肯定这绝非那种让人联想到幸福的美好感受。果然,片刻之后它便向我展现出了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真正面目。
起初仅仅是适宜温度层面上的温暖或是温和,当它们将我一点点从黑暗无知的虚空中唤醒时我的确有着这样的感觉。缓缓将我包裹起来的适宜热量,配合着正使我愈发感到局促挤压之感的黑暗空间,我所能联想到最为贴切的比方便是胎儿时期母亲那一黑暗温暖的子宫,只是这样的温暖并未持续多久就骤然变得可怕了起来。
不明的液体开始像蠕虫一样渗入进我全身上下包括毛孔在内任何它们能够渗入进的地方,在我的大脑中意识开始愈发清晰的向我反馈着一个似乎是窒息但又远比窒息要恐怖万倍的可怕感受,但认知随即为我带来了更加可怕以至于让我足以彻底陷入进疯狂的事实——那便是自己已经死去,而这里就是那个将无休止折磨我的地狱。
在层次不断加深的窒息中,意识开始近乎癫狂的波动起来,我想要立刻逃离这个恐怖的空间。这样的想法无疑为我带来了更为骇人的感受,我渐渐感知到从身体各处传来的有关知觉的回馈,它们无一例外都是都是可怕的骨骼彻底折断崩坏前的预警。其中最为猛烈的痛感来自胸腔,那里显然正经受着摧枯拉朽般的压迫,要是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也许在下一秒后那些原本保护着内脏的骨骼就会彻底碎裂然后一股脑的冲向那些发疯似的告知我痛楚的内脏,直至它们彻底变成破碎无用的一团。那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的光景。
因为真正的自己早已死去,所以自己也就失去了再次死去的权利。
狂乱的压抑与痛楚一遍遍疯狂的冲洗着。
已经死去的身体就只会机械似得发出有关痛觉的警告,不论意识在另一边进行着怎样的波动也丝毫不予以任何理睬。自己就像是被自己扔掉了一样,那些已经抵至我肺部的液体仍旧在做着不知疲倦而又意义不明的往复运动。也许是想要从我体中唤醒什么,它们不停摩擦我的肺泡,给我带来了新一轮让我想要疯掉的感触。
不久之后,液体们停下了它们那一古怪举止,尽管身体仍旧深处在极端痛苦的深渊中,但这还是让我难得的感受到一丝缓和。这样一来,身体各处的痛觉也都或多或少的有所减免,尽管这或许只是我意识麻木了的结果。
我不禁幻想,也许自己还活着,自己还能感受到痛觉就是这一猜想的最好证明,就像中学某道语文阅读题里说的那样,‘疼痛有时只是想告诉自己,你还活着……’
我察觉到自己的呼吸,这具身体没有呼吸这一过程,却在暗自运行着呼吸这一机制。那些灌进我身体几乎各处的不明液体中似乎包含了供给呼吸所需的成份,而身体则在静默的运行着与它相互交换物质这一过程。
我感受到四肢的存在,口中也出现液体流动是好像蠕虫蠕动一样的感觉。
“这到底是什么?”
渐渐恢复清醒的身体随即的告诉我了答案。舌头告诉了我它的味道,咸咸的,分明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血的味道。
我感到一阵遍布全身的彻底的反胃。
地狱的花样!
地狱!我开始认识到那些堆叠在我的东西……
不,应该是那些家伙——那些像我一样被丢弃进地狱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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