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世界”就毁灭世界吧,没什么可挑剔的错误,墨青可以保证自己没有夸大其词。皇都陨落的那天他在现场,那一招灭世的剑技如果被东良毫无顾忌地释放出来,指不定会让整个大海的结构发生一轮逆变。
老人把烟头按在窗口的钢铁边框上头熄灭,他将一支新的香烟叼在干瘪的嘴唇上,氯酸钾和二氧化锰的混合物火柴头划过红磷的火柴纸,火苗跳了起来,然后变小。
趁着火焰还算是稳定,老人将新的香烟点燃。他把香烟从嘴唇拿开,红色的光点放到了窗外。
“曾经差点毁灭了世界……我不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了呢,黑骑士一定很强。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强,我只是个开车的老头,虽然曾经在军队服役,但如今每天都待在魔偶动车上,早就忘记了那种领悟生死间的压迫感……小伙子,我有时候就在想,曾经差点毁灭了世界的人,还能毁灭世界吗?”
……曾经差点毁灭了世界的人,还能毁灭世界吗?这不是废话吗?就好比“你今天吃饭了,明天还吃吗?后天还吃吗?”这种琐碎而没必要作为问题的肯定事件一样。
但是墨青总觉得老人哪怕点烟的动作也带着深意,他不明白老人话里有什么深层次的意思,于是试探性地问:
“您在指什么?”
“我有个老朋友,他是一名苦行僧,每天嘴边都挂着突破人体极限透悟成佛一类的话。他证明了人类可以在烧红的碳火上奔跑,他成功忍受了炙热而前进,用他的话来说,佛性悟性都得到了升华。他认为这件事很值得炫耀,也一直在炫耀。说实话,我觉得他确实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但是他残疾了,再也没有从床上起来。他可以对人说他曾在碳火上行走,却不能对人说他还可以在碳火上行走。”
按照因果论来说,因为曾经毁灭世界,所以再也毁灭不了世界了吗?
“你的意思是,老大现在的身体已经即将崩溃?一个人曾经有过辉煌,所以再也登不上巅峰?”
“人生还很长,小伙子,你可不能有那么丧的思想啊!”
老人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说,如果黑骑士曾经将毁灭世界的力量放在身上,那么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力量的反噬让他变得虚弱,在他下一次的辉煌来临之前,或许你才是现在可以保护他的人。巅峰到来之前,一切都是低谷。”
……
拿着一个竹篮子,东良就像是去探病的病人家属。篮子被一块白色的布料遮了起来,鼓鼓囊囊的,应该装了不少东西。
东良走在碎小岩石铺满的道路,这种石头原本是赫利俄斯的日葵沙滩上的风化岩,被凿下打碎之后,通过“魔毯”的车厢运输到了法厄同,作为岛屿表面的铺垫石渣,填补作为根基的巨石所不贴合的沟壑缝隙。
法厄同是人造岛屿,据说,它所在的位置是原本皇都的中心,也就是皇宫的坐落地点。皇都沉入大海以后,审判者通过精确的定位找到了这一片海域,用魔偶动车运来的沙石与空间魔法的构造作用,建造了这座陵园岛并取名为法厄同。
东良在前面走,守墓人则像是白色的幽灵一样,跟在他的身后。就好像她真的是守护墓地的尽职者,正在防止东良在法厄同做出什么忌讳的事情。
陵园很大,但是墓碑却出奇的少,当看到七个并排的墓碑之后,东良停下了脚步。守墓人有些心不在焉,她步伐没有停下,不紧不慢,经过东良时还撞上了东良的肩膀。
东良没有生气,他知道守墓人要去哪里,东良现在还顾不上理会她。守墓人继续向前走,她穿过了七个并排的墓碑,向着陵园深处走去。
守墓人正在走向一个狭窄的小石门,看起来陵园并不是单单由一大片巨大的空地组成,小石门的后面还有一番天地。
守墓人蹲坐下来,也不管地上的海鸟毛有多么肮脏,她白净的长裤贴在了地面凸起来的大石头上。她坐在那里发呆,强行代入了一种迟暮美人的感觉。
东良再次迈开自己双腿,如今由心而发的疲惫感比刚进入皇都骑士团时,将沙袋绑在小腿上奔跑还要强烈。他好不容易走到了一个墓碑前,由右至左的第一个墓碑,由左至右的第七个墓碑,他的手在颤抖。
东良放下了竹篮子,他直挺着腰杆。在这个时候,他必须像是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以最良好的精神状态面对故去的友人。
银色的长剑出现在手上,东良将剑鞘脱下,“被遗弃的狂妄之雨”在他的手中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从原本的直指天空,变成了迎合地面。东良单膝跪地,右边膝盖的铁护膝在碎石渣上炸裂出一丁点微乎其微的火星,银色的剑刃迅猛地插在了地上。
“誓约七人,骑士东良,请求归队!”
东良仿佛听到了维吉尔老师的声音,他用慈爱的话语,连连说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而调皮的贝拉妹妹会急着起哄,说他“终于回来了,喜欢公主的色情哥哥。”
雅各波总是想让东良收拾彼埃特罗:“东良,彼埃特罗又偷看我洗澡。你管不管,誓约七人里你还是不是头头了?”
彼埃特罗会忙着解释:“我没有,不是我,别乱说啊,是浴室的帘子自己掉下来的……”
彼埃特罗,是谁之前一直拿着螺丝刀和扳手在浴室里比划来着?优秀的物理力学与应用数学的爱好者。
杰玛·窦娜蒂见到东良时,会埋怨地说:“剑,你怎么还没有给你的佩剑起名字?你要将剑当做伙伴,这是骑士的原则,知道吗?”
东良一般会吐槽,我才不想被一个把佩剑命名为“剑”的家伙这么教训。
阿利吉耶里拿着一个照相机,说:“东良,过来看看。这是我最新发现的魔法承载影像机器,这玩意似乎可以把时间和物体定格在塑料胶带上,我正在研究可不可以利用这个特性,给它搭配上一套可行的诅咒魔法……”
明明是同龄的贝雅特丽齐会把东良当做小孩子,她用手指点一下东良的脑门,然后抱抱他:“吾王,欢迎回家!”
然后大家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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