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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开始

第一章 我,开始

阳光……很温暖。

无私的洒向大地,照耀着破败的街道,残缺的小楼,满地的泥坑。

街上又热闹了起来,穿着简单的几件薄衣裳,满脸都是开心和洋溢着的微笑,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跑到街道上来玩耍,充满活力的笑声正好映衬着好不容易放晴的天气,也感染了太多失去亲人的家庭。

灾难般的大雨,接连着下了好几个月,淹没了无数人的财物,也淹没了无数人的眼泪。

他倒在街边,饥瘦的身子覆盖着一层脏兮兮的看不出是布片还是其它什么东西的物体,整个身体蜷缩着,无力的瘫倒在那里,如同死掉一般。

脏兮兮的小脸蛋上是青一块紫一块,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布满了久久不能康复的伤痕,两只手不知道被谁给打断,软塌塌的不正常的扭在一边……

行色匆匆的路人很少有人注意到他,注意到的人也只是看一眼就皱着眉头离得远远的,或者走上前去用鞋跟亲切的问候一下污染了他们眼睛的他,然后一口口水吐上去以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

也有一些比较好心的人,帮忙联系了城中的守卫,希望他们能够把这句快要发臭的尸体给清理一下,免得到时候来往路过看到的话沾染一身晦气。

至于守卫到底对这件事多上心,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温暖的阳光终于倾斜到了他的身上,简简单单的驻留了一会儿,就被旁边并不算太高的小楼给阻挡,那一点微微的光亮还是面前的泥水潭反射在他的脸上。

淡淡的黯白色光点在不断的闪耀,身体在白色的光点中不断的沉浮,被无形的海浪拍向远方。

那是一条长长的管道,从这里看不到尽头,只能够看到一道白色的光亮一直在前方向远处移动。

四周被黑色的像是墙砖,却远比墙砖要细腻美丽,还在散发着淡淡的微光的物质所包裹,这样也驱不散最中心的黑暗。

在不断的坠落,坠落……

感觉无数的人在耳边说话,像是身处于闹市之中,那些资讯很冗杂很庞大地冲击着他的大脑,最后人声渐渐的变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蜂鸣声不断的在向耳朵里钻。

努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片白茫茫,好一会儿后才渐渐的能够分得清四周走动的行人。

温暖的阳光洒向大地,洒向破败的街道。

‘我还活着?’

他无力的盯着面前的灰色地面,胃部的空虚让他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去做进一步的思考。

他现在满脑子都被‘饿了’和‘好疼’充斥着,折磨得他快要发疯。

他仔细的看着四周,感觉与他记忆中的街道有很大的不同。

没有随处可见的垃圾了,没有结实的水泥地面了,也没有车水马龙的街道了。

面前的虽然也是街市,但绝对不是他记忆中的那样。

马车在破败的地面上疾驰而过,木制的车轱辘上面不知道为什么还钉着几颗铜钉,车轮驶过,溅起浑浊的泥浆,混合着一股浓郁的馊面包味道,溅到了他同样肮脏不堪的小脸上。

小贩们一副兴致缺缺的端着板凳坐在他们自己的——或者周围他们认识的人的店铺面前,高声的谈论着什么,顺便也在等待着那些‘娇贵’的顾客们能够稍微提起一点兴趣能够进他们的店内多买一点他们的物品。

那些多是一些食物、衣物和珍贵的小饰品一类的东西,被毫不珍惜的随意摆放在满是灰尘的玻璃桌面上,也没有人来进行整理。他们还在做着那些贵族小姐能够屈尊降临这片破烂的小街的美梦,等待着滚滚的金币毫不费劲的溜进他们被缝补得不成样子的褐色口袋中。

‘这是……那里?’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嘶——!!”

费力地抬起自己的手,软趴趴的垂在一边,如果不及时的去治疗,会完全废掉的吧。那样可真的是太让人难受了,不能够用手真的好麻烦。

好不容易才在没有碰到残废的手的情况下爬了起来,饥饿的肚子还在不断的对他叫嚣着,虚弱得连额头都沁出了薄薄的冷汗。

周围的一切他都不认识,他明明应该是死掉了,怎么……会到了现在这里?这是死后的世界吗?还是说……他还活着?

呵呵一笑,带着一种好奇与怀疑的目光,他强忍下饥饿的肚子和浑身的不适,踉跄着脚步看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简直就像是上天赐予他的新生。

看到了不远处那一片无比靓丽豪华的建筑,他有些向往的往哪里走去。

“哦!肮脏的小家伙,你真是邋遢极了,看你这个样子,难道还想迁徙到克里特家族门前用你那卑微的‘自尊’去跪着祈祷他们的哪怕一丝丝的可怜吗?哦!真是,我大概能够想象得到那些克里特家族的老爷们会怎么样把你这个晦气的小家伙怎么样了……”

年轻的小青年,穿着一身极为讲究的黑色礼服,就像是要去参加什么不得了的演出一般,就这么单纯的站在门口,都能够让人感到贫富的巨大差距。

他傲慢的看着简直不能入眼的他,毫不客气的嘲讽着他。周围的人们就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演出一般,随着青年的话哈哈大笑。

“不,先生……我只是……想要看一下那里……”

他很窘迫,头已经埋在胸口,语气里也充满了一点哀求的样子。

他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话,不过就是能够听得懂,也能够把几个他能够读出来的词简单的组合成他想要的意思,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太熟练。

周围的人听了他的这一句话,不由得笑的更欢乐了。

“去富人区看看?怕不是疯了把!哈哈……”

一名穿着粗麻布衣服的中年妇女恶意的讥讽道。

他们习惯把克里特家族的庄园称做‘富人区’,他们想大概这样就能够弥补贫富之间的差距和满足他们渺小又脆弱的向往心理,仿佛这样叫就能够淡化得出他们对克里特家族巨大财富和光荣爵位的妒忌。

听着周围人的笑声,他站在原地不禁有些感到尴尬,还有些感到惊慌失措和恐惧。他只能够不断的抖动着双腿,看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做一些极为拘谨的回答。

“不是……我只是……我……”

太多人了,他只能够抬起头来对着他们尴尬的笑笑,想要消除一点恐慌。

“好了,小家伙,你可以朝着你来的方向滚回去了,我也不想和你废话,克里特家族的庄园不是你能够去的地方,不要再白日做梦了……”

青年撇了他一眼,还是好心的对他道,怕他真的犯下了什么错,连带着他也得受罚。

刚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一阵马蹄声渐渐传来。

“怎么了?这么多人在这里聚集着?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好听的女声传来,随后只略微看见一点淡蓝色的长裙飘过,一名长相好看的女性站在人群中间。

阳光倾洒在她的身上,为她平添了一丝神秘和美丽。

青年微微的摇了摇头,讨好道:“爱瑟琳大人,只是这个小家伙想要进入庄园,被我给拦下来罢了,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您就带着小姐进去吧,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处理,放心,不会然您失望的!”

爱瑟琳刚要点头,突然眉头一皱,看向了他。

叹了口气,道:“你们都离开吧,我现在有点事情要问他。”

挥了挥手,阻止了想要问为什么的青年,道:“不要问一些对你没有意义的东西,你只要照做就好。”

青年耸耸肩,恭敬的对着爱瑟琳鞠了一躬,然后就把把周围还在等着看好戏的人群给驱散,自己也跑到了另一个地方站岗。

对于这些大人物,他可惹不起。

看着已经散了的人群,他感激的对她一笑,慢慢的向着他来的方向走去。

微风轻拂,带走了他的惊慌失措,带走了他的恐慌。

“等一下,我让你走了吗。”

好听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不过……他感觉有点冷。

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的在颤抖。

“跟着我来。小姐……觉得你很有意思。”

说完,不顾他有些反抗的表情,他不知道为什么飞了起来,干净的黑色眼眸恳求的望着她。

然后就被带进了豪华的‘富人区’。

他愣愣的看着周围,看着与先前完全就是两个世界一般的庄园。

干净、整洁、宽阔的街道,地面用一种不知名的石头铺砌,看起来美观大方。

经过这条长长的石板路,终于,来到了庄园的门前。

草坪被修剪得很干净,四周栽上的柏树像卫士一般直挺挺的立在道路两旁,穿着厚重铠甲的士兵举着旗帜安静的站在柏树边,不知道是在像柏树学习还是单纯的想要这样站。

左边远处是一条宁静的河流,河水非常清澈,在缓缓的向着远方流动。右边则是一大片草地,还依稀能够看到远处有一大片美丽的花朵。

那大概是花园。

他仔细的打量着四周,做好了一切逃跑的准备——只要她一解除对他的那种神秘禁锢。

“你想要逃,我知道。不过,你最好不要这样做。没有人能够拒绝克里特家族的邀请,管你是帝国的皇帝或者是街边的乞丐,这都是一种荣耀。”

沉重的棕色大门被缓缓地推开,一排排的女仆恭敬地站在红色地毯的两旁。

“你应该去好好清理一下身体,不过小姐想要现在就见到你。所以,等一下我会用魔法为你进行一番清洁,可能会带给你一点不适,请谅解。”

改变不等他辩驳,淡淡的冰蓝色光点出现在空中,霎时汇入了他的周围。

就好像是卷在洗衣机里面一样的感觉,四周的水流在他的身上不断的冲刷,带走了无数的污垢,也顺势为他换上了一套轻便的服装。

至少比他原来覆盖在身上的几片破布好得多。

“咕噜噜……咕噜噜……!”

水流停止了下来,消散在空气中。而作为一个旱鸭子的他,不可避免的喝了几口水,冲刷进他那什么都没有的胃。

“咳咳……咳……”

咳嗽了好几声,他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一点,然后又死气沉沉的垂下了头。

就像一直被捏着脖子的猫一般。

走到了大厅的尽头,踏上了旋转向上的白色楼梯,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外面的美景尽收眼底。

他不由得看得有些呆住。

昂贵的地板仿佛被阳光镀了一层金一般,墙壁上的壁画和大厅中的沙发也显得那么的美轮美奂。

他也只是简单的注意到了这些,至于其它更为珍贵的东西……他表示并不识货。

“噔噔噔~”

三声轻柔的敲门声,爱瑟琳好像获得了允许一般,径自推开了门,就看见了在红色双人床旁边的她。

她穿着雪白的裙子,安静的坐在窗前的椅子上。

银色的长发随风飞舞,丹红色的双眸饱含着丰富的情感,也表明了她的睿智,纤弱的肩膀却并不代表着她柔弱,绝美的面庞没有施展任何妆容。

就只是这么静静的坐在那里,却美丽得,不似人间之物。

他觉得这一生所有看见的女性,估计都不可能有她这么的美丽了,仿佛已经被那副外貌给深深的俘获一般……瞬间清醒,然后浑身冷汗,恐惧的看着她。

“你……很不错。”

她还是在那么遥远的地方,但是话语却好像在耳边爆炸一般在提醒着他,她刚才在他耳边说话。

“不用紧张,我只是观察一下你的反映,很有趣呢。那么……作为我对你的尊重,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克里特家族的嫡女:艾琳·克里特。作为你对我的尊重,能够告诉我,有趣的你叫做什么名字吗?我可是很好奇。”

他又看着艾琳好一会儿,然后好像在思考什么一样,也好像在怀疑着什么一样,断断续续的道:“我……我叫做,我是,是……”

那个名字是什么?无比熟悉,无比令人怀恋,但是却又不能够在说出那个名字。没有忘怀,没有失去以前的记忆,只是像是有着什么限制住了一般,不能够说出那个名字。

捂住头痛苦的在半空中蜷缩起身子,也顾不上手腕上的剧痛,回忆如同潮水一般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他在拼命的回忆着往事。

“如同火焰总会熄灭,阳光总会变成黑夜,飞鸟总会坠落一般,既然你并不能够再想起,又为什么要多花这么多时间,徒曾那么多痛苦来进行无端的回忆?你难道是活在过去?”

她突然来到他的身边,柔嫩洁白的手掌轻轻的抚摸在他的脑袋上。就像抚摸一个小动物一般。

“回忆带给你的是什么?归属感。但是你是存在于现在的,并不是沉溺在过去去苦苦挣扎,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是你自己就好,你还知道你活着就行,你的形态没有被扭曲,你的思维没有被强制的改变,你应该要把握现在。名字想不起来,就在起一个不就好了。”

艾琳不以为然的说道。

他想要反驳什么,但是自己现在真的太虚弱,感觉动一下就浑身无力,只能够用一种惹人心疼的‘柔弱’的眼神望着她。

“名字承载着过往,那是你存在的一种证明,那是你父母对你的期冀,不是吗。不过那又怎样,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具躯壳,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你已经就不是原来的你了,你的命名权也应当归属与我,不是吗。”

她淡淡的笑着,笑容里满是虚伪和邪恶。

“你是谁?你甚至不能够知道这一份记忆到底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就这么纠结过去的那些,有意义吗。”

她就像一个小恶魔一般,微笑的面具下是涂满糖浆的甜蜜匕首,动摇这坚固的心灵。

他有些迷茫的望着她,有些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到底,是哪一个世界才是真实的?是他原来生活的世界,还是现在这个他存在的世界?他活在于现在,这是他所知道的。他感到有些惊慌,他感到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一样,好像自己成为了第三视角一般,看到原来世界的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自己在不停的靠近自己,每个都想要尽早的接触到他,尽早的被承认,尽早的说:我才是你!

“你是愿意相信眼前看见的,还是愿意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记忆?连名字——这一个你存在过的依凭都没有做好设定,你还愿意相信你的记忆吗?”

她更加的逼近,问出的问题让他无法回答,让他陷入自我的怀疑。

“所以说,总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那是一种名为命运的事物,在一个未知的地方用着未知的方法掌握着自以为是的你!你只有掌握着现在的,眼前的你说能够感知到的‘真实’的自己,只有现在才是你最需要把握住的。”

他认认真真的听清楚了她的话,迷茫的双眼渐渐清晰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呐呐道:“我的现在,即是我的存在,我既然存在于现在,那我经历的就是真实的,我不应该在真实中迷茫下去,我应该尽可能的把握住真实才对!现在的我就是真实的我!以前的我就是过去的我,都是我,我为什么还要纠结一个名字?太可笑了!”

看着他渐渐放光的双眸,瘦弱的身躯也好像注入了新的活力一般,整个人都有了灵性一般。

她微笑的望着他,道:“你能够想通就好。那么,不如这样,我为你起一个名字好吧。”

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后,看着他如墨一般的长发,道:“你肯定不喜欢我们这样的名字,就……先叫你墨,好吗?”

他看着她真挚的眼神,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

她笑得更开心了,看着他就好像小孩子看到了一大块蜜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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