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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雨季将至

第三章 雨季将至

想把一个人瞬间变成冰雕,不外乎两种方法。

第一种,受害者自行在没有“蓝骨水晶”补充的情况下无节制地使用魔法,耗尽了自身的能量,而后因能量的空洞产生“自我冰凝”;而第二种,则是被拥有冰之血脉的魔法师“食火”——顾名思义,即被动地被抽走作为魔力之根、生命之源的“灵火”。

前者在世界范围内都十分罕见,毕竟若不是一心求死,没有哪个魔法师会蠢到把自己的灵火烧干;至于后者,掌握冰之力量的魔法师差不多全部都隶属于同一个组织,那便是让艾拿巴兰与图毕南斯谈虎色变的“冰河会”。

针对眼前的情况而言,巴库弥仅仅是一个初级魔法学徒,对魔法的理解还停留在理论学习的阶段,连最基本的法术都不会使用,断然不可能诱发自我冰凝;更何况这小巷里除了他的尸体以外皆完好无损,没有自我冰凝发生后波及周围数十米范围的低温冰结现象,所以在场的十数位大魔法师,对巴库弥的死因皆没有任何疑问。

这只能是冰河会做的好事。

“没想到时隔十年之久,还会发生这样的惨剧。”执政官叹了口气,“冰河会带来的噩梦还没结束吗?”

图毕南斯捋着胡子摇了摇头:“恐怕才刚刚开始……也说不定呢。就是十年前的那次鼎盛期,他们也不曾放肆到敢在太阳城内逞凶,现在都明目张胆地在陛下眼皮底下杀人了……说实话,老夫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按照陛下的吩咐,把舒南狠下心来屠个干净……以绝后患。”

“倘若当初真把舒南杀个鸡犬不留,那可就不知道谁才是恶人了。”艾拿巴兰不是很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像是没听到艾拿巴兰的驳斥,图毕南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言归正传,艾拿巴兰阁下。想必阁下也明白,老夫不是仅仅为了通知您这个事实而劳烦您过来走一趟的。实不相瞒,经过一夜的调查,我刀笔会已经抓住了一些蛛丝马迹,希望艾拿巴兰阁下能够积极配合。”

艾拿巴兰挑了挑眉梢:“我听部下说,会长觉得此事与我府上的人有关?不知指的是哪一位?”

图毕南斯两只干巴巴的眼睛一瞪,郑重其事地说道:“亚努以克。”

站在艾拿巴兰身后的英菲尼提一惊,目光警惕地盯上了图毕南斯。

【他知道了?知道多少?】艾拿巴兰抬起手来扶住了自己的下巴,并且毫不避讳地与老人对上了视线,试图从那双炯炯的眸子里读出点什么。虽然有一瞬间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执政官很清楚,图毕南斯能说出那个男孩的名字,定是经过了缜密的调查,想要蒙混过关恐怕是做不到了。

“不瞒图毕南斯会长,我府上确有亚努以克这么一个人,现年十七岁,在我的私人卫队中任职。”

艾拿巴兰表现的十分平静,但他身后的英菲尼提却有些坐不住了。战士一把抓住了艾拿巴兰的手,急切地说道:“艾拿巴兰大人!亚努以克他……”

“你先闭嘴。”执政官声严厉色地甩开了英菲尼提,“这事你不要插嘴。”

他说着用余光瞄了瞄刀笔会会长的神色。

图毕南斯的表情没有变化,像是无视了英菲尼提的无礼,但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对英菲尼提刚刚的表现有所在意就无从知晓了。

老人听了艾拿巴兰的话之后,平静地挥了挥手,从旁边唤来了一位年轻的魔法师,向北城执政官府的两人介绍道:“艾拿巴兰阁下,容老夫向您介绍,这位是老夫的学生,也是受害者巴库弥的术阵学助教老师,此次事件的第一发现者,艾阿散散。”

年轻的魔法师就像图毕南斯之前做的那样,掀起兜帽朝两人鞠了一躬:“执政官阁下。”

艾拿巴兰以沉默回应。

图毕南斯看他不说话,但眼神里还有一丝的疑惑,于是继续开口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艾拿巴兰阁下且听老夫给您详细讲述一下。按巴库弥导师的安排,昨晚是由这位艾阿散散给巴库弥讲解术阵学的例课,可他一直等到深夜也没见巴库弥来上课,于是便来到了巴库弥平日里逗留的北城区找寻。这一过程中,在询问一位摊贩的时候,那人说巴库弥曾与阁下的士兵,也就是那位亚努以克先生发生了冲突,被打伤之后走进了这个巷子里。随后老夫的学生根据那位摊贩的描述找到了这条小巷,就发现了已经死亡的巴库弥。艾阿散散,老夫没有说错什么吧?”

“没有、没有。”艾阿散散慌忙摇头。

“就凭这样……图毕南斯会长就怀疑我府上的亚努以克是冰河会的成员?况且那位‘摊贩’作为重要的证人,为什么不在现场?”艾拿巴兰摇了摇头,“会不会太草率了?”

“那位摊贩作为重要证人已经被我刀笔会控制了……执政官阁下如果想要问讯,老夫可以马上带您去见他。而对于阁下府上的亚努以克,不论是否与冰河会有关,他的嫌疑都是洗不清的。明知如此还包庇此人,执政官阁下才应该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图毕南斯拄着法杖往前迈了一步,气势汹汹地逼到了艾拿巴兰身前不足一步远的位置。

后者微微有些吃惊,稍稍往后站了站,却发现身后已经是墙壁了。

“那图毕南斯会长觉得,此事应该怎么办?”

图毕南斯听到艾拿巴兰这句话,终于把挺得直直的胸膛放松下来,两只深深陷在眼窝的眼珠转了两转,语气稍微柔和了些地开口说道:“首先还是应该确认亚努以克是否有冰的血统,不知道执政官阁下介不介意由我刀笔会来测试一下此人的血脉?”

艾拿巴兰的嘴角不经意间压低了。

“图毕南斯会长,任何人在进入我北城执政官府任职之前都是要经过严格的筛查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血统验证,既然会长需要,等我去档案库里把这人的验证文书给您取来便是。”

“恕老夫直言,贵府上采取的验证方式,稍有点经验的魔法师都可以轻松造假。”大魔法师并不让步,态度重新强硬了起来。

眼见着艾拿巴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直杵在旁边的英菲尼提终于忍不住了,从身后扒拉了几下艾拿巴兰的肩膀,弯下腰来插嘴道:“那个……艾拿巴兰大人,亚努以克昨天报告过,说他今天一早就要出城来着。”

“什么?!”还没等艾拿巴兰有所反应,图毕南斯却先爆发了,“你是说,这个身份可疑的家伙……可、可能已经出城了?”

望着眼前吹胡子瞪眼的图毕南斯,英菲尼提也吓了一跳,慌忙摆了摆手说道:“哎呀呀,图毕南斯会长,这……我们不也是不知道这事儿么,他说今天要出城去狩龙,正好卫兵队今天也不是他轮班,所以就……”

“英菲尼提!”艾拿巴兰一声呵斥打断了英菲尼提的擅自发言。

接着他转向了一脸震惊的图毕南斯:“是我府上的人多嘴了。不过事情确是如此,亚努以克此时应该已经不在城内了。但现在应该还没走远,用不用我去请示一下陛下,派遣军团去把他捉回来?”

图毕南斯的脸色甚至比刚才更加难看了:“阁下怎能说出这等话?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城内潜入了冰河会的余孽,又要有多少人遭受牵连?”

“那看来,就只能等亚努以克自己回来了。”艾拿巴兰风轻云淡地说道。

一直气势凌人的刀笔会会长也终于说不出话了,两条花白的眉毛拧作了一团。

执政官的嘴角又慢慢地抬了起来。

“呃……两位大人?”不过,双方都没有想到的是,自从被喊过来之后就一直畏畏缩缩地躲在一旁的年轻魔法师艾阿散散,忽然开口说道,“两位大人,我还听那个小贩说……亚努以克有个妹妹?”

艾拿巴兰刚刚浮现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

身为太阳城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赫菲艾路公主,却并不住在位于太阳城中央的王宫里。她的住所甚至不在城墙之内,而是与太阳城隔水相望、坐落在尼坦布鲁河南岸。究其原因,则是因为赫菲艾路公主还同时背负着炎之枪的龙骑士这一身份。

作为大陆顶级战斗力的龙骑士们,是不被列王允许居于城内的,他们通常都与旗下的骑士团一同驻守在拱卫主城的要塞之中。

虽然赫菲艾路公主的情况不太一样。她的父亲,太阳城之主、“霸王”鲁伽那德并不介意自己的女儿带着她的龙一起住在王宫,而是公主本人自觉履行身为龙骑士所需要遵守的规则而已。

赫菲艾路自己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如说远离王宫让她感觉更加自在。

只不过这可就苦了从半年前开始就一直黏着她的北城执政官家小少爷、尼司米提了。纵使天刚亮就溜出了执政官府,等他终于渡过了大河,太阳也已经爬到了天空的正中央,像团火球似的散发出灼人的热量。

“热……热死了!”刚走下长桥的男孩满头大汗地抱怨着,虽然此时的气温已经十分炎热,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继续披着麻布编织的斗篷衣。毕竟比起闷热的空气,诺拉桑平原的阳光要更加具有杀伤力,正午时分如果不披斗篷、戴兜帽,人类脆弱的皮肤在这样强烈的日光下很快就会被晒伤。

好在那一扇包铜的大门已经距离不远了。

尼司米提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奔了过去。

“当当”他砸了两下要塞城堡正门旁侧的小门上热的烫手的门环。

“什么人?”门内传来了卫兵的喝问,“这里是太阳城公主、龙骑士赫菲艾路殿下和她忠心的骑士团驻扎的要塞,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我我……我是北城执政官艾拿巴兰的长子尼司米提!这里有……哎呀,等下,这里有公主的……”还不擅长独立和公职人员打交道的尼司米提在回应卫兵的警告时过于紧张,结果在翻找信物的时候不慎把那枚镶嵌着猫眼石的镂金蔷薇戒指给掉到了地上。

不过还没等他捡起来,小门却已经被打开了,从通道里传来了众士兵嘻嘻哈哈的笑声。

“行了,尼司米提少爷,城墙上的兄弟早就看到你了。”把门的士兵倚着门框,一脸得意地指了指上面,“你还要被我们玩几次啊?”

不知是第几次被戏弄的尼司米提顿时涨红了脸,气鼓鼓地说道:“你……你们够了啊,快带我去见赫菲艾路姐……殿下。”

卫兵们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殿下她也在上面啊。”

尼司米提一听,慌忙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澄澈的夏日青空中的那一抹火红。

站在城墙上的赫菲艾路朝站在要塞下面的尼司米提挥了挥手。

于是男孩捂着脸冲进了小门里。

当他从甬道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公主也正一步步走下通往墙头的阶梯。她身材高挑,足足要高过尼司米提一头还多,一头火红的短发十分显眼,身穿不同于其他骑士的皮革轻甲,唯有在胸口和腰胯部位使用了铁板,均镶嵌着金色的玫瑰,和她斗篷上的图案一样。

“赫菲艾路姐姐……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的?”在她的眼前,尼司米提羞涩地低下了头。

赫菲艾路温柔一笑,按着尼司米提的脑袋把他挪到了身边:“刚刚在大灯塔上监督他们做清洗,正好看见长桥上有个小不点儿往这走,你说,这个时候往我要塞跑的小屁孩,会是谁呢?”

男孩抓住了女骑士的护臂轻推了两下,那只手纹丝不动,于是他只得作罢。

“呜……现在就要清洗大灯塔了吗?”

“嗯,是啊。昨天中午丁吉尔拉的使者送来了通知,小游龙群已经启程了,所以要马上开始准备啊,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咱们这儿呢。”赫菲艾路摇了摇男孩的脑袋,“要不要跟我上去看看?”

“哎?哎?可以吗?!”尼司米提的眼睛里冒出了满怀期待的星光。

看着眼前激动溢于言表的尼司米提,公主坏笑了一下,抓起了一直悬在纤长颈上的铜哨放到了嘴边,接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一吹,尖锐的哨声直冲云霄,震得身边尼司米提都弯下了腰。

“呜啊!不是吧?赫菲艾路姐姐?”双手捂住耳朵的尼司米提面色惊恐地说道。

他之所以反应这么大,是因为这枚音量大的出奇的铜哨并非一般的哨子,而是只有龙骑士与见习龙骑士才能拥有的道具、用以呼唤飞龙的信物——龙笛。赫菲艾路在此时吹响了它,代表着她的飞龙马上就会降临,从没近距离接触过飞龙的尼司米提自然会惊慌。

“吼——!”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便席卷了要塞的上空。被龙骑士驯服的飞龙通常会与它们的主人一同住在要塞城堡,因此在这里呼唤飞龙也是能最快得到回应的。

咆哮的声浪还未淡去,一片巨大的阴影便从高空投射了下来,尼司米提抬头仰望,却因为正对着太阳的方向而无法直视,只能模糊看到一双猩红的巨翼兜着狂猛的风压从天而降。随后就是轰的一声巨响,男孩忽然发现感觉整片天空都暗了下来,四周弥漫着被吹飞的沙尘,让人眼睛都难以睁开。

“你没事吧?‘日食’这孩子脾气可不小哦。”一片混乱之中,赫菲艾路的声音从身边传了过来。正在拼命咳嗽着的尼司米提突然感觉到有两只手触碰到了自己的身体,一只搭在肩上,另一只揽在膝后。

“那、要上了哟!”赫菲艾路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横在膝盖后面的那只手突然发力,把他整个人给横着抱了起来。

“啊呀!赫菲艾路姐姐?”始料未及的尼司米提慌忙抓住了赫菲艾路的肩膀。

尽管怀里抱着一个人,但女骑士的身手完全不见迟缓,原地掂了掂重量,然后逐渐加速跑了起来。觉察到主人意图的火龙“日食”立刻放低了脑袋,赫菲艾路同时纵身一跃、稳稳地站到了飞龙的头顶上,巨兽又将头颅猛地向上一扬,顺势蹿上半空的少女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最终精准无误地落到了飞龙背上。

而她怀里的少年,已经满脸发白、只知道抓着女骑士的胳膊发颤了。

“小少爷,害怕了?”赫菲艾路拂了一把有些缭乱的头发,把尼司米提给放了下来。

还没从刚才的天旋地转中恢复过来的尼司米提晃了半天才坐稳,倔强地嘟起嘴来:“谁……谁害怕了,我就是有点晕而已。”

“嘴硬。”赫菲艾路笑着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尼司米提努起的嘴唇,随后一扯缰绳。

“起飞咯!”

火龙两只遮天蔽日的翅膀徐徐展开,两条强劲有力的后腿慢慢收缩,坐在公主身后的尼司米提顿时紧张了起来,也顾不上刚刚说的大话了,赶紧伸出双手环抱住了赫菲艾路的纤腰。然而他马上又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行为似乎有点过于亲密了,于是尽管赫菲艾路本人都没什么反应,他的脸庞还是红了起来。

紧接着火龙“日食”的突然发力向前一蹿、双翼振动、尼司米提只觉得身体一沉,便已经腾空而起了。

“好……好厉害!”从未乘过飞龙的少年感受着耳畔掠过的疾风,和身下逐渐变小的人影,忍不住惊呼道。之前在地面上看来雄伟的要塞城墙从空中俯瞰原来不比一座普通的民居高大多少,宽阔的尼坦布鲁河也似乎只有窄窄一条,唯有那座矗立在要塞城堡旁边、不知是何人、何时修建的巨塔,即使飞在天上,也依旧需要仰视才能看到它的顶端。

“说起来,小家伙?”身前的赫菲艾路忽然开口说道,“今天艾拿巴兰执政官他怎么放你出来了?”

尼司米提虽然还抱着赫菲艾路的腰,但却依然得意地挺了挺胸:“父亲大人才没放呢,我自己跑出来的。”

“噗、”

女骑士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你这样艾拿巴兰执政官他不会生气吗?”

男孩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哼,反正就算我不溜出来他也不会找我的,我之前听父亲大人说今天要去处理冰河会的事情,只带英菲尼提叔叔去。”

赫菲艾路的身体忽然一僵。

“冰河会的事情?”

尼司米提点了点头,无意间嗅到怀中少女的体香,让他的脑袋晕乎乎的:“嗯啊……说是城里哪里有人被杀了还是怎么样……”

女骑士沉声不语。

良久过后,她方才重重吐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尼司米提,你今年几岁来着?”

“十四岁啊,赫菲艾路姐姐忘了?”

“这样啊……十年前,你还只有四岁呢。”赫菲艾路似乎话中有话地说道。

“什么嘛……十年前赫菲艾路姐姐不也是只有八岁么。”尼司米提愤愤不平地反驳。

“是啊,我也只有八岁呢。”赫菲艾路不无自嘲地苦笑着摇了摇头,“快看,灯塔差不多要尝试点火了。”随着语气的变调,太阳公主生硬地岔开了话题,然后她不待尼司米提有所反应,便抖了抖缰绳,火龙一声长吟,摆动尾巴调转了方向,径直朝大灯塔冲了过去。

此时站在塔顶的劳工在全面清洗了已经一年没有使用过的灯塔内部、并给灯具的浮盆灌满了水银之后,终于把火炬探入了油盘,大灯塔的顶端瞬间绽放出了朝阳般璀璨的辉光,由排列在油盘之外的镜片阵列汇聚成了一道相当于数百万支蜡烛亮度的耀眼光柱,漂浮在水银上的整个灯组被塔底的水车驱动着缓缓旋转,又一次照亮了这一片它守护了千年的天空。

虽然现在是正午,灯塔的光柱并在没有夜间那么明显。

但它仍然无比炽烈,甚至已经出城十几公里的亚努以克,也注意到了地平线上那颗闪烁的新星。

是的,亚努以克已经离开了太阳城。

之前他对莉瓦白茵撒谎了,“无所不能的亚努以克”,即使是面对飞龙这样的猛兽,也没有任何使用帮手的打算,甚至连武器都不准备更换,他要仅凭孤身一人和一把普通的长剑去面对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掠食者,并将其斩杀。

不过现在不是他在面对——另一批人赶在他之前找到了比比提诺所说的那条“丧偶的剑爪龙”,现在双方正在紧张的对峙之中。

剑爪龙与火龙同样属于奔龙类,这一类飞龙性情凶猛活跃,在陆地上也行动灵活,但飞行能力相比其他两类飞龙有所不及,所以无法作长距离的迁徙。故大多数奔龙类在雨季将至的这一时期都会频繁进食,增加体重,因为一旦雨季正式开始、连续数个月的强降雨会让它们难以起飞觅食,只能依靠囤积的脂肪撑到下一次天晴。

所以雨季也是人类狩猎奔龙类的黄金时节,毕竟无法起飞的飞龙,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只体型大一点的野兽罢了。

但现在毕竟还不是雨季,信风虽起,可第一场雨还没有来,亚努以克原以为不会有其他人像自己一样胆大,这个时候就出来狩猎飞龙,明明只要再等几天,狩猎行动的危险程度就会降低好几个等级。

不过这批人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一直逼近到这头剑爪龙很近的距离才被发现,于是落单的飞龙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数十个人类包围了,而且每个人类都拿着长达数米的钢枪,不断威胁着它脆弱的翅膀。为了保护自己的翅膀,这只剑爪龙不得不把它们高高举在背后,而这样的防御姿势又导致它没有机会振动双翼来离开地面,可它没得选择,毕竟对于野生飞龙来说,如果翅膀受了重伤、哪怕活过了当下,未来也难逃一死了。

被激怒的飞龙愤怒地嘶吼着,原地转来转去,用粗壮的尾巴和血盆大口保护着躯干。

周围的人类虽然被尾巴和龙口吓得手忙脚乱,可阵型依旧大概保持着完整,周旋之间已经用长枪在飞龙的身体和腿上捅开了好几个血洞,虽然因为飞龙的胸腔有厚实的肌肉保护,还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但只要保持好这个状态,剑爪龙最终一定会被耗死。

对于亚努以克来说,这情况似乎意味着他的猎物要被抢了,可他实际上并不着急。

毕竟,从人类手里抢龙血,要比直接从龙身上取简单得多不是吗?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这头飞龙似乎有点太能吼了。这不是亚努以克第一次遇到飞龙,而根据他的经验,不论是健康的飞龙、还是受伤垂死的飞龙,除非是面对自己的同类,否则不会这样咆哮个不停。

【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太对。】

半蹲在土坡背面的亚努以克悄悄把长剑从背后取了下来,在紧盯战局的同时也提升了对四周的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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