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叮叮作响。
外面的风雨被放了进来,华洛尽量轻轻地,不发出任何声音来吵醒屋内壁炉对面正在熟睡的女子。但是冷冽的风似乎打扰到了女子的睡眠,她在沙发上睁开眼,壁炉里的火光将她的脸照得通红,一双碧绿色的眸子瞄向了华洛。
“啊……睡得好吗?”华洛掩上门,心里被盯得有些发毛。
“洗个澡?”亚登她建议说。
“额……好的,”华洛拧着湿漉漉的衣角,他的脸色略显苍白,全身都被雨淋湿了,像个落汤鸡,“你不用等我那么晚的,今天下午修理机械表,刚才送了过去,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报酬。”
“怎么没带伞?”
“我店内没伞。”华洛说,他的修理店摆满了机器零件和齿轮,除了塞得满满的柜子和一个工作台,根本没有办法放下其他东西。
“那就从这里拿一把吧,下次记得带上伞。”她打了个哈欠,看向华洛用外套包裹着的东西问,“那是什么?”
华洛打开外套,露出一只湿湿的,冻得发抖的小花猫。
“路上捡到的一只猫,挺漂亮的。”华洛笑笑,他不知道亚登会不会让他养这只猫。
亚登有些惊讶,“‘漂亮’这个词居然从你嘴巴里说出来了,宝拉她们听见会觉得自己比不上猫的。”
“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好吗?宝拉是人,这只是猫,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华洛无奈地说道。
“好好好,你说了算,不过先去洗个澡吧,感冒了就不好了。”她捋了捋她那富有特色的灰发,“楼上浴室应该还有热水。”
“那这只猫……”
“先给我吧,我把它身上的水擦干。”亚登从华洛手里接过了猫,用一条干毛巾给猫擦拭毛发。
华洛上了楼,不一会从楼上传来淋浴的声音。
亚登抱着小花猫在壁炉边烤火,手里拿着小饼干喂它,她低着头,长长的额发遮住了她的眼睛。
不一会华洛从楼上下来了,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手中拿着一把黑伞。亚登问:“你又要出门?”
“对啊,我还有几个小玩意儿没修好,明天早上我还得给客户送过去。”华洛推开门,走进了风雨之中。
木柴在火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亚登望着门口,“那你为什么要回来呢,为了送猫吗?”
回答她的只有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响。
她扯过一张毛毯盖在自己和猫儿的身上,沉沉睡去。
华洛走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路灯发出凄冷的白光,林立的哥特式建筑群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他捂着腰,冷汗直流,他回去的原因不只是送猫,还有处理身上的伤口。
他的衣服底下左腹部一片淤青,那是在逃离府邸时从三楼直接跳了下来,楼道里全是守卫,他们正在换班巡逻。周围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于是他选择从窗户上纵身一跳,摔在了冷硬的石板路上。
他转过几条街角,来到了一家虚掩着的店铺。那是他的修理店,一个小作坊,里面还亮着光。因为钥匙在离开府邸时弄丢了,所以他只能虚掩着店门。
他进屋,关门,收伞。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靠在工作台上,全身都被暴雨淋刷,那是克赛尔府邸里被关押的一个异端。
她的脸色苍白,跟脸上的污泥形成了两个完全的极端。
“感冒了吗?”华洛想起了那个医生所说的病入膏肓,不知道被雨这么一淋,身体还撑不撑得住。
“咳咳咳!!!”女孩剧烈地咳嗽起来,肋骨随着呼吸起伏。淤青几乎遍布她瘦弱的身体,但是并没有出血。
“那个死胖子还好这口!”华洛神色严肃。
华洛准备了把开水烫过的热毛巾敷在女孩头上,还准备了大杯的温开水。
给女孩喝过热水后,女孩的咳嗽稍微缓解了一些。
她缓缓睁开眼,四周都是一片模糊,然后渐渐地,视野中的物体清晰起来,她看见华洛,猛地将身子缩成一团,“请……请不要打我,我会乖,不会跑了……不会再跑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我不会打你。”华洛摆出一副温和的表情,试图让女孩的情绪冷静下来,“你现在在我店里,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被抓的么?”
女孩身躯抖得厉害,头也不敢抬。她牢牢地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副要挨打的样子。
华洛叹了口气,女孩这个样子几乎问不出来什么东西。
他突然发现一股视线正朝这边看,他警觉地转身,看到玻璃窗外的身影,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的情形很严肃,华洛低着头,一副乖乖挨教训的样子。
女孩已经睡着了,她吃了点药,好了很多。
屋内的灯光忽闪忽灭,不知是哪只老鼠又在啃噬电线,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犹如雷响。金属摆钟的指针转动声滴滴答答,灰发女子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清晰可温。
她坐在工作台的椅子上,温暖的香气包围着她,“能先讲讲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她的语气和表情是那么温和,但她的眼神冰冷,像是在审问犯人。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华洛说。
“彼此彼此,你不也一样没睡吗?还带了个小女孩到你店里……是准备干什么呢?”
“没什么……我看她可怜……”
“所以你就把她带回来了?别骗我,我不相信你是那种人。”
“那种人是哪种人啊,我可没干什么多余的事!”
“哦!”亚登点点头,“你还想干多余的事,宝拉听到会伤心的。”
“你……算了,不跟你扯这些,我实话实说,”华洛压低了声音,“这女孩是个异端。”
亚登看向睡在地上的女孩,盯着华洛的眼睛,“真的?”
华洛点点头,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亚登沉默了一会,“那你应该把她送到异端审判局去。”
“会死的!这女孩!”华洛睁大了眼,他不明白为什么亚登会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这是她的命。”亚登把头转向窗外,外面电闪雷鸣。
“你什么时候变成信教徒了?”华洛气笑了,“那伊莲呢?”他指着地上的女孩说,“伊莲也是她这样的命吗?”
“我暂时还不能放她走,”华洛声音软了下来,“求你了,我得问她几个问题。”
亚登看着华洛,眼神如水,“三年了,你该放弃了,伊莲她恐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华洛咬着牙,“反正你已经收留了那么多异端了,也不差她一个!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来!”
“可是宝拉她们都是没有被发现异端身份的,你看这个女孩的身体,恐怕是已经被人知道是异端了吧,你知道意味着什么。”亚登看着女孩遍布淤青的身体柔声说道,“不是我不喜欢她,是她不被绝大多数人所喜欢。”
“我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她就在这个店里工作了,从现在起她是这个店里的伙计……”
“我没意见……如果你真要这么做的话。”亚登看着他,眼神复杂,“对了,你知道她的黑魔法是什么吗?”
华洛突然语塞。
“你不知道吗?那你凭什么断定她是异端。”亚登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奇怪。
华洛一征,他确实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不是异端,仅仅是从克赛尔那里听说,也不知道她的黑魔法是什么。
但他唯独不可能说这个女孩是从一名小贵族的家里绑出来的,为了保护她,从三楼跳下来时还是自己先着地。
不可能说的,打死也不可能说的。
“我不能说。”华洛编了个谎言。
亚登看起来并不是很相信,她表情严肃,仿佛诉说真理,“如果她真是异端,给她个忠告,不要使用黑魔法,一次也不要。”
“谁会闲着没事用那个啊。”华洛嘟囔。
“总之你注意提醒她就是了。”
华洛答应着,突然想起来她曾经也对伊莲和宝拉她们这么说过,为什么呢,仅仅是为了隐藏异端的身份吗?
“你多加小心吧,我把你养大,不是为了看你死的。”亚登低声说道,抓起门边的伞,转身走到门口。
她转过身来,微微笑,眼角的皱纹显现,虽然已经三十二岁,但笑容中仍旧透露出少女般的活力,很难想象她十六七岁那花蕾般绽放的年纪该美成什么样子。
“我希望你知道并能承担起包庇这女孩的后果,还有,不要再去杀人了。”
华洛一惊,难道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潜入贵族家的事了?自己分明做得天衣无缝,连武器都是藏好了的。
“看到你的眼睛就知道了。杀人后的那种疲惫感……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些人一模一样,刚开始我还不敢确信,直到第二次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亚登笑着说,眼睛却藏着淡淡的忧伤。
你怎么瞒得过我呢?你是我带大的啊!
“血味?”华洛问。
“是香水味。那种上层产的高档的香水,即使是周边的人也会染上味道,我想你知道在圣灵天恒院贵族少女在出席社交场合的时候会喷上这种香水吧?”
“抱歉,我不是很清楚。”华洛挠挠头。
“忘了你是个木头脑袋,我真是傻,”她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向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我向你保证。”华洛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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