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急救室，冷清得不像是在医院，更像是在殡仪馆。
那个名叫父亲的人此时就静静的躺在急救室内的床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看着父亲那张已经有些陌生的脸，林凡感到有些恍惚，有些难以置信。他并没有感到特别的难过，他以往的生活当中缺乏父亲这个角色，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此时的他只是感觉有些难以接受，一时之间还无法相信这一切。
“陆安琪，研究所的行政助理。”病房外一个高挑的女子向林凡伸出了手。
一听声音林凡就知道给自己打电话的正是眼前这个陆安琪，她的手很白很嫩，面容姣好笑容甜美，整个人干净利落，干练中透着睿哲，除了没带眼睛其他方面满足林凡对于片子里OL的一切幻想。
要换做平时，单身二十多年的林凡一定会面露羞涩旁敲侧击的询问对方有没有男朋友。可此时的他却只是简单的和对方握了握手，就将视线转向病房内的父亲。
“我爸爸出了什么事？”林凡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下午的时候学校里出现了外人入侵的迹象，学校警卫处的人在搜寻的过程中发现林主任身受重伤倒在地上。等我们把他送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一切还在调查之中，有关部门已经介入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有关部门？”林凡皱起了眉头，他非常善于观察并抓住问题的重点“为什么不报警？”
这次说话的是大爷，现在林凡知道他姓秦“我们学校情况比较特殊，很多事情警方是不方便介入的。事实上很多时候正是警方无法处理了，我们才接手的。”
一个学校接手警察的工作？秦大爷的话让林凡有些不明白，但他并没有细想。父亲所在的学校可能是少管所一类的地方，所以才会和警方合作的吧？至于警方无法处理了他们接手……应该是指少年犯的心理问题之类的吧。
“今天袭击我的是什么人？”林凡提出了另一个他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秦大爷和陆安琪对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陆安琪说道“正如我电话里说的，你爸爸现在在负责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研究项目，具体情况我不便多说。只知道有很多人在盯着他的项目，我们的竞争对手，政府里某些反对这项研究的人，包括国外的敌对势力都有可能。总之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上级，相关部门成立了专案组调查这件事情，我们作为校方只负责做好分内的事情，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门的人去做吧。不过作为林所长的亲属，等有结果之后我们会告诉你的。”
“好吧。”
林凡点了点头“我们为什么还不进去。”
“等负责抢救的医生过来，我相信你也想听听相关的情况吧。”陆安琪解释。
很快主治医生就来了，打开病房门引着三人走了进去。站在病床前，几个人的表情都显得很肃穆。林爸爸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白色的被子覆盖在他的身上，他的面容也和这被子一样洁白，一样神圣。
林凡看着父亲的那张脸，用尽全力的想要记住他，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努力，父亲的那张脸在他的心中就越模糊。
医生默默的拿出来病历本开始介绍情况“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践行者，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
医生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大爷按下了“医生，你拿错讣告了。”
医生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病历在这里。”
“算了，不用说了，让我们父子单独待会儿。”林凡说道。陆安琪和秦大爷相互看了一眼，带着医生出去了只留下林凡一个人待在病房里。
林凡看着病床上那个熟悉而陌生的父亲，久久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道心底在想些什么。终于，他走上前去，紧紧的握住了床沿上父亲那早已苍白无力的手。他的动作很笨拙，仿佛已经忘记了怎样握紧一个人。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和父亲交流了，而“爸爸你安息吧”这样的话他又说不出口，仿佛只要自己不承认，父亲就不会离开。
病房外从窗户处看向里面的三人都感到莫名哀伤，陆安琪更是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别过头去，低低的啜泣声随之传来。
“还是找不到死亡的原因？”秦大爷低声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身体表面没有任何创伤，内部组织结构也是完整的，甚至连轻微的软组织损伤都没有。我们还对他做过病理性化验，五脏六腑都是正常的，完全没有病变的迹象。”
“就看不出任何致死的原因？”秦大爷皱起了眉头。
医生苦笑“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要不是心跳停止了，你根本无法定义他已经是个死人。”说道这里，医生的嘴角抽出了一下“这么跟你说吧，他的情况就好像灵魂突然被人抽走了一样，现在只剩下一具躯壳了。”
“灵魂……”秦大爷重复着这两个字，心中似乎在想着什么。
“是啊，灵魂。我学医三十多年了，从前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然而自从接触你们学校之后……”医生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秦大爷冷峻的目光逼视过来。
“我们是一所很普通的学校，只是学校里的学生有些特别而已。”秦大爷看着医生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仿佛是要让对方记住一般。
医生躲避着秦大爷的目光，用一种很不自然的语气说道“那些所谓的学生实在是太特别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突然听到一旁的陆安琪说道“你们看他在干什么？”两人循声望去，发现病房内的林凡正在做一件奇怪的事情，他将耳朵贴到了父亲的嘴边，仿佛在听着什么。
一看到林凡这个举动，秦大爷的目光马上转向了一旁的医生。那医生感受到秦大爷质疑的目光，立刻严肃的说道“死亡时间是下午三点五十二分，现场除了我还有三个副教授级医生，死亡证明是我们联名开的。如果有什么质疑，那你就不是在质疑我们，而是在质疑医学……”说到这里医生愣了愣，这才喃喃说道“我忘了……你们这些人所接触的东西已经不属于科学的范畴了……”
“快别说了，先进去看看怎么回事。”陆安琪抢先一步推开了病房的门，另外两人也随她一同走了进去。
进入病房之后，三人发现林凡正在做一件奇怪的事情，他正低着头在父亲的耳边低声的说着什么。看到外面的三个人冲进来，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张，又继续把最后一句话说完，这才直起身来看向三人“怎么，探视时间到了吗？”
“不……没有……我们也想来送林主任最后一程。”慌乱的反倒是陆安琪。
“你和你爸爸说了什么？”秦大爷出口问道。
林凡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父亲，淡然的说道“父子临别前的悄悄话而已，你们也要听吗？”
“可是他已经……”陆安琪话说到一半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就算是对于已故的亲人，人们很多时候都会说一些明知道对方听不到却依然寄托满沉沉哀思的话。但通常这个时候说的话都是“你放心吧”“我一切都好”之类抒**感的话语，说话时也会表现出思念和不舍的样子。
可刚才林凡在他爸爸耳边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这种表现。他说话的样子非常认真，有条理，有内容，似乎是在得到父亲告知的某些信息之后进行的反馈。甚至在外人进来之后，他还坚持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才结束这次对话，给人一种他对父亲说的话有很强的目的性的感觉。
林凡真的只是在跟父亲做着最后的道别吗？还是他真的从父亲那里“听”到了什么，两人正在沟通？
想到这里，陆安琪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非常的古怪，一般的人要是突然遇到亲人逝世这种事，或者在回家的路上遭到了不明者的袭击，无论哪一样都会表现的惊慌失措的。可眼前这个刚刚走出校园的年轻人却表现得异乎寻常的镇定，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乱，言行举止镇定的不像一个正常人。
就好像他的父亲一样。
“我们回去吧。”林凡说道“时间不早了，我知道大家都还没有吃晚饭，不如我请大家吃顿饭吧，当是我替爸爸感谢各位好了。”
吃饭？三个人面面相觑，这个刚刚失去父亲的青年居然要请他们吃饭？他难道是受的打击太大精神有些不正常了？
“好好好，吃顿饭也好。不过得由我请，我和你爸是老相识了，你也算是我的晚辈，这顿饭应该由我请。”秦大爷说着，似乎又意识到现在不应该用这么欢快的语气，就补充了一句“老林也不愿意看到我们唉声叹气的样子，他的希望都在你这个儿子身上，化悲痛为力量才是正确的方式。”
“吃饭我就不去了，医院明文规定医生不许接受宴请。”医生不由分说转头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好像恨不得赶紧逃离这里。
“吃饭的事情可以拖一拖，现在先跟我回学校去吧。”陆安琪说道“校长要见你。”
“校长要见我？”林凡有些意外。
“是的，校长已经知道了你的情况，想见一见你。”陆安琪解释。
“曹校长现在就要见小林？”秦大爷问道。
“现在就要。”陆安琪坚定的回答。
“好吧，我跟你去。”林凡点头答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安琪似乎看到林凡的嘴角微微的扬起，露出了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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