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之后,心里依旧没有感到舒畅,总觉得胸中打了一个结,就连晚间八点档的愚蠢综艺节目都无法让我好受一些。我一个人呆在客厅里,关掉所有灯,只开着电视,看着荧屏里的几个最近很火的艺人傻瓜一样撕来扯去,其实我从来都不喜欢看这种综艺节目,因为节目里的笑点我永远觉得不好笑,看到他们突然之间的兴高采烈我是完全不懂的。
电视的声音挺大,我也没法看进去,但又无可奈何,本来准备回来看小说,可这时候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得任由胸口的烦闷肆无忌惮的翻腾。
为什么心情会忽然变得这么差,我刚开始还找不到原因,或者说,我在逃避这个原因。
此时我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很快找到症结所在,很简单,一目了然,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做夜慕白的人。
他说,他在等人,而那个人就是伊米莉亚,他说出了她的全名:伊米莉亚·J·美第奇。
而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夜慕白。
我将一切联系到一起,很容易的理清了一些脉络,在伊米莉亚还潜伏在学校寝室里的时候,她自称为夜慕白,而她真实身份暴露的那一天,她告诉我真正的名字,而夜慕白这个名字是她从某人那里夺走的,作为交换的代价。
那个人回来了,那个真正的夜慕白。
我叹了口气,因为我发现长久以来困扰我的一问题似乎马上就要解决了,我一直都想找到伊米莉亚的家人,现在看来,那个叫做夜慕白的人极有可能和她有相当亲密的关系。
“只要是她待过的地方,都值得纪念。”夜慕白在学校外对我说过的话,现在回忆起来非常清晰,他温暖的笑容,和煦的神色,真诚的眼神,让他在吹着冷厉夜风的夜色下以辨识度极高的形象凸显在我的眼前。
可是我讨厌这个人。
说不出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人,无论他多么彬彬有礼多么暖心多么诚恳,我都无法对他提起一点好感。
每个人都有这种情况,那就是对某些人具有不需要理由的厌恶,夜慕白对我来说,大概就是这种对象,我讨厌他,天生的。
因为我讨厌他,所以才骗他我不认识伊米莉亚吗?
我斜着身子瘫倒在沙发里,屋子里很黑,只有电视机闪动的光把面前的茶几照亮,茶几上的玻璃水杯折射光线投映到桌面,形成光怪陆离的色彩影像,我此时的内心就像这怪异的色彩,跃动着,没有规律。
伊米莉亚已经在这里住了三个月,家里的人完全没有把她当成外人,父亲把她当成了小女儿,陆慢慢和她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而我,甚至觉得她比慢慢还像妹妹。
这么说来,我心里的郁郁难解其实就是嫉妒?
和她生活了很久,突然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跑出来,告诉我他才是这个孩子的家人,心里面对这突然的变故难以适应?
这就好像…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被人夺走一样?
“草!”我一拳头锤在软软的沙发垫上,然后烦躁的翻了个身,脸朝下,趴着。
面对现实吧!我对自己喊道,伊米莉亚终究会离开,她拥有自己的家人,拥有自己的生活和未来,最重要的是,她拥有自己的过去,而那个叫做夜慕白的人,说不定就是她的过去…
趴着想了半天,我最终打定了主意,从沙发上爬起来。
我敲了敲陆慢慢房间的门,然后打开门走进去。
“伊米莉亚,你能出来下吗?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她们两人正在看鬼片,我这冷不丁的发言把这两个女孩吓得跳了起来。
“吓死人啦!去死啊你!”陆慢慢气急败坏地抓起坐垫砸向了我,刚好扔到我的脸上。
“哈啊啊…心脏都要炸开啦…”伊米莉亚差点吓哭,她缩在陆慢慢怀里瑟瑟发抖。
她们居然在看异度空间,也就是张国荣的最后一部电影,貌似是一部心理恐怖片。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道歉。
“滚滚滚!真是的,看你把伊米莉亚吓成什么样了!”陆慢慢一脸嫌弃地对我说道。
“可是…我找伊米莉亚有事啊,可以出来下吗?”我搓着手一脸讨好地说。
“嗯?有什么话还需要单独讲?”她满眼怀疑地盯着我,“该不会是想对她动手动脚吧!”
“我像那种人吗?”
“像。”她点点头。
“好了好了!我是真的有要紧的事。”我对伊米莉亚招了招手,“来来来,我有话对你说。”
她听话地跳下椅子,穿上拖鞋走了过来。
“要是他敢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就大声向我求救,我会把他变成我们的好姐妹的。”她一本正经地对伊米莉亚说道,我听得一头冷汗,在这个家里,我的小弟弟总是处在莫名的危险之中。
我把伊米莉亚叫到了阳台,这里的空气清醒很多,虽然稍微有点冷。
“有什么话想要的对我说吗?难道你对阿克夏记录感兴趣了?”她两眼发亮的看着我。
“不好意思,是更重要的事。”
“有什么事能比阿克夏记录更加重要吗?”
我犹豫了下,看着阳台下寂寥的街道。
“伊米莉亚,你…在这里过得开心吗?”我的语气稍显不坚定。
她绿色的眼睛眨了眨,仰头看着我。
“开心,慢慢对我很好,叔叔对我也很好,大家都不嫌弃我…”她说着就露出微笑,“每天都很开心。”
听到她这么说,不知为何,我松了口气,一下子轻松很多,我双手撑在阳台的栏杆上,任由晚风灌进衣领。
“今天,我遇到他了。”
“谁呀?”
“夜慕白。”
这个名字一出口,阳台这个小小的空间顿时就陷入了令人心寒的沉默。
雨城的夜里,街道总是寂静的,我可以看到飘零的树叶寂寞的在街道上被夜风推着,飘过一个又一个街灯,还可以看到远处窗户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我在等待,等待伊米莉亚的回答,她绿色的眼睛第一次陷入了我无法看懂的茫然。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很久,让我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铁栏杆冰凉的触感将我手心的温度一点点的夺走,直到我双手发青。
“他回来了吗…”终于,她打破了可怕的沉默,但是双眼依旧迷离。
“嗯。”我点点头,“今天在勃美的大门口,他在那里站了很久,他告诉我,他在等你。”
“他…他在等我…他在等我…等我…”伊米莉亚喃喃自语,说着说着,她抓住了我的衣角。
“怎么了?”
“也就是说…这个城市里,知道我名字的人,有两个…”她怔怔地看着我。
“这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她的脸上慢慢地开始布满恐惧,最后,她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似乎一个不注意我就会飞走一样。
“伊米莉亚,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只能属于一个人。”她的手开始捏紧,手指陷进我的肉里,“他回来的话…你会被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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