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回到了日常,日常的清晨,日常的早饭,日常的练习,日常的被骂。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眼里,我说过多少次了,调子不要太暗,这是冷色调,不要把这些无关紧要的颜色往调色板上加,你是故意和我做对吗?”易之星双手叉腰,气得马尾辫都翘了起来。
“我没有加其他的颜色,画出来就是这个样子。”我说。
“嗯?你还要狡辩?你敢说这一块你没有加赭石?这一块你敢说没有掺湖蓝?”她激动地在我的画上指来指去,简直要把我的画板啜出个洞来。
我有些恍惚地看了眼自己的画,确实很难看,本来画的是盘子上的橘子和苹果,本该是清凉的冷色调,但是我画出来却给人昏暗沉重的感觉,那个橘子不像是橘子,倒不如说是个黄色的铁球,苹果则像是石膏球。
我到底在干嘛?
“你这样子是没法在十二月份达到联考的水准的,你的态度问题很大,你总是觉得无所谓,陆仁,既然你选择了走这条路,那我就请你踏踏实实地走下去,你现在的态度,很危险。”这个初中生讲起大道理来居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她虽然小,毕竟是老师,当然,是对我来说。
“我明白了。”我淡淡地回答。
“你不明白。”她立刻否定我,“我不知道你最近到底经历了什么,如今你整个人完全变了,变得我都觉得陌生,你的眼神不管看谁都是一副无所谓的轻蔑态度,你没有把这里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我说得对不对?”
我一时间找不到该怎样回话,她的话让我如遭当头一棒,我似乎刚刚从梦中醒来一样,我愕然发现,自己居然把在中学里的情绪带到了这里。
“你先回去休息吧。”易之星说道,她收起那些画笔,“这里我来收拾,你回去好好把心态找回来,否则你这样子不但什么也学不到,还会把绘画的习惯搞差,得不偿失。”
“那就麻烦你了。”我起身。
我往寝室的方向走去,不料,易之星立刻叫住我,说道:
“我不是叫你会寝室,我是叫你回家。”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娇小的身躯在画板前显得更加纤细,用那双大大的眼睛透过略显凝固的空气关切地看着我。
“好的。”我点头。
“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是那个阳光开朗的陆仁,而不是现在这样子的你。”她认真地说
楚言风很干脆的批准了我的病假,没错,是病假,他认为易之星的判断很正确,而且擅自将其判定为我有心病。
“如果我没猜错,那孩子的死对你的影响还是挺大的呀。”他悠闲地坐在椅子里,带着眼镜看一份杂志。
“他的死和我没关系,是您想多了。”我说。
“好好好,没关系就好。”他在一张请假条上签了字,“一周的假期,好好享受吧。”他咧嘴笑着。
走出学校后,我在巷子口看到了凌夜,她坐在一家已经关门的饭馆门口台阶上,因为她的坐姿实在是太端正了,我一眼就看到了她,仿佛她没有坐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而是坐在豪华的真皮沙发上,面前甚至摆放着一杯纯正的锡兰红茶。
她没有看到我,我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和她打招呼,说实话我有点怕她,昨天她疯狂的样子历历在目,要是在这里她也把我按在地上揍一顿,那我就没脸在勃美混下去了。
凌夜依旧身穿那一套漆黑的连衣长裙,只是没有再戴那一顶镂空宽檐帽,她的头发很短,刚过耳朵,看起来就和她的哥哥更像了。
“中午好。”我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打了招呼。
她从台阶上站起来,我看到她屁股下垫着一张丝巾。
“我想到画室找你,但是我在这里迷路了。”她看上去比昨天冷静多了,这样就好了,我松了口气,但是依旧害怕她突然冲过来揍我。
“画室在巷子里左拐一百米的楼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转昏了头。”我笑着说。
她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抬起手,把袋子递给我,说:“你的外衣,还给你。”
“谢谢。”我接过,打开看了看,是我昨天的哪一件毛线外套。
“昨天是我失态了,实在抱歉。”她微微躬身向我道歉。
“遇到那种事,谁都会因为哀伤冲昏头脑,我理解。”
几滴冰冷的水珠滴在我的鼻尖,还有我的眼皮上,这天,又要下雨了。
“学长,能够陪我喝一杯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乐意之至。”
凌夜所说的喝一杯,其实就是到人工湖边的露天咖啡厅,雨城的露天咖啡厅叫做:紫川,生意一直很差,我和她赶车到达时,一眼看过去,十多个白色的桌子没有一个客人,年轻的服务员小妹则是靠在湖边的栏杆上玩手机。
在雨城这种地方开露天咖啡厅实在是搞笑,常年见不到阳光,谁有心情在阴云下悠闲地喝咖啡呢?不过这家咖啡厅却已经在这里开了十多年,我很好奇生意这么差老板到底是用什么方法维持下去的。
我和凌夜选了一个靠湖边码头的位置,可以一眼望到湖中心的小岛,因为快要下雨,侍者就扛了一把很大的遮阳伞立在桌子边。
“日式炭烧,放五块方糖。”她对侍者说道。
“我…随便吧。”我根本就喝过咖啡,一般都是喝茶。
“给他一杯拿铁。”凌夜补充。
侍者离开后,我和她就一句话不说地干坐着,有些尴尬,她侧着头看着湖面,滴落的细小雨滴把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然后开始扩散和其他的涟漪相遇,在水面构成复杂的几何线圈。
“你…怎么没去上课?今天是周四吧。”我主动开口。
“班主任把我赶回家了,上课的时候我老走神。”她说。
“这样啊…”和我的情况莫名相似啊…
“我总感觉,心里空了一块,负责某个机能的东西,消失了。”她转过头,看着我说,“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感受。”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我必须说。”我发现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作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这实在让人感到心痛。
“学长,你说的话一直都不怎么好听。”她冷笑一声,似乎我说了什么极其无聊的笑话。
我也干笑一声,说道:“我理解你对凌洛离去的悲伤,但是毕竟你们不是一个人,他的一生结束了,而你,还要继续,所以,在短暂的哀痛之后,尽快振作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哈哈。”她笑了出来,“你和那些无聊的大人一样呢,你们信奉自己认定的理所当然,你认为应该是这样,就一定得是这样,你们生活在理所当然之中,你们站在道理的关口,把一切你们认为不该的都纠正到你们顺眼的样子,就象现在。”
侍者端着盘子,上面是我们点的咖啡,分别放在我和她面前,然后离去。
“凌夜,你这样会很累。”我发觉她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
她发觉到自己的异常,摇了摇头,抬起手无力地撑着额头。
“对不起,我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秋天的雨不会很大,但是连绵不绝,很密,很细,往湖面上望去,好似一切都裹上一层纱,中心的小岛也变得模模糊糊,莫名地带着一种仙境的韵味,闲散地躺在椅子里看看雨景,喝点热乎乎的饮料,感觉其实很不错。
“从我有记忆开始,哥哥就总是在挨骂。”她开始了诉说,“他是凌家的长子,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所有的责任都压在他的身上,父亲是个很严苛的人,哥哥的一切他都非常不满意,他总是训斥哥哥,哥哥也总是在忍受,当时我就想,既然他不适合担负责任,那么让我来不就行了?可是我是女孩子,我没有资格担负凌家的责任,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个很好的人,在那种我看来都难以忍受的环境下,对我永远都是那么温柔,他总是对我说:小夜,如果我们的身体可以换过来,那该多好啊。”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继续说道:
“他会有这种下场,其实一点都不奇怪,真的,我很清楚他脆弱的心总有一天会崩溃掉,但是,我没想到居然这么快,这么急,不给我一点挽救的机会。”
湖边吹着冷风,凌夜的身子被吹得直打冷颤,她的衣着确实有点单薄,于是我拿起那个布袋子,拿出那件毛线外套,站起来,直接披在她的身上。
“谢谢。”她勉强笑了笑。
“我是他最后见的人,而我没有发觉他的异常,造成了现在的结果,这几天我也不好过,每个夜里总是梦到他,还有你。”我说。
“还有我?”她睁大眼睛。
“嗯。”我点点头,“你总是对我大喊大叫,要我还你一个哥哥,或者拿着菜刀追我,甚至用肩扛式火箭炮炸我,总之每个晚上你都会杀我一次。”
“噗哈。”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认识她到现在,倒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种表情,“我有那么可怕吗?以至于在梦里是这种形象?”
“人在梦里的形象和在现实里是相反的,梦里有多凶恶,现实里就有多可爱。”我瞎扯道。
“我对你有点改观了。”她一边说一边点头,“你居然也会逗女孩子开心。”
“我是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
我用汤匙搅拌着咖啡,我喝了一点,但是觉得太甜了,很腻,拿铁不适合我,我喜欢和带苦味的龙井。
“接下来一周我都很闲,不瞒你说,我也被老师赶回家了,和你一样呢,嗯,我是说,如果你想找人聊天的话,或者是想揍人什么的,你可以找我,随叫随到。”
“真的?随叫随到?”她歪着头问。
“不开玩笑,这六天里,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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