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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心沦

第三章:心沦

深沉的黑色渐渐攀上了佩奥洛斯的天空,这里没有宁静柔美的月色也没有明亮璀璨的繁星,被魔性渲染的漆黑夜空带给人的只有关于死的哲思与争斗的漩涡。

这里是冒险者的大熔炉,真真正正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世界。

每个人早上出发去魔窟参与到以谋生为目的战斗中,或是被杀,或是杀戮。

晚上便散尽钱财,享受欢乐的时光。

因为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平安无事地度过每一天。

在佩奥洛斯中,甚至连每天能美美地进入梦乡都是一种奢求。

可正是这种极端的环境才能成就一批批强大的冒险者。

佩奥洛斯的人们只知道战斗与生存,他们的双眼被血性与贪婪充斥着。在这伊路法特大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无暇停住脚步。

“冷漠”在这个佩奥洛斯是一个可笑的词汇。

因为在这里根本没有陌生人会理会你的死活。

想要生存就不断变强……

想要享受就变得更强。

这便是佩奥洛斯的钢铁法则。

可亚德在此刻还是露出了一种欲哭无泪的表情。

奈米丽消失在了人群里,隐匿于这个佩奥洛斯之中。

自己没有能遵守与奈米丽永远在一起的承诺。街上的人们或是因为玩乐而欢笑,或是因为有人离去而悲泣,可不论怎样都只会加重亚德的郁闷与无奈,他觉得自己的心好累,嘴巴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亚德所听到的是温柔的女性声音。

可那声音让亚德觉得非常的陌生。

带着一点好奇抬起头——

那一秒,亚德觉得世间一切美丽的事物与其相比都失去了光鲜和色彩。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如果有什么觉得很困扰的事情的话,能不能讲给我听听呢?”

“那个……”

“怎么了?”

“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哦……”

“那为什么……”

“嘻嘻,硬要说认识的话,我想应该还是有关系的哦。”

少女的言谈举止亲和而又优雅,脸上始终展露着的笑意虽然让人觉得很神秘,但却没有一丝的生疏感,反而为她迷人的魅力抹上更加鲜艳的一笔。

还有那一头漂亮的银发,就是佩奥洛斯难得一见的月亮也为之失色。

“我的名字是诺亚。”

少女轻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就连这短短的只言片语都流露出了成熟的美感。

虽然紫娜,奈米丽还有那被人称作“战剑妃”的艾琳都是男人们憧憬的可爱女性,但与亚德同龄的她们身上却找不出一丝诺亚带给自己的悸动。

眼前这个叫诺亚的人比自己要年长,硬要说的话应该和卡泽尔差不多岁数。这样的诺亚不是自己所能触碰的对象,而是应该被顶礼膜拜的女神!

“能耽误您一会儿吗?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不知道为什么,但亚德就是觉得这个端庄淑雅的女性可以告诉自己正确的答案。

“乐意为您效劳。”

这是诺亚在数分钟之前看到的场景——

急匆匆从餐厅跑出来的奈米丽以及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亚德。

奈米丽是假身份,其真实身份是【叛逆者】的副会长——艾米·卡伦尔。

而这是只有诺亚才知道的事情,因为奈米丽的变身魔法就是诺亚为她施加的。奈米丽的计划诺亚也知道,刚刚的那个样子很明显是她的计划遇到了问题。

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能从那个少年的口中得知了,这么想着的诺亚决定向那个少年搭话。

“真是令人吃惊啊。”

“什么啊……”

“不,我只是觉得亚德先生真是个好人呢。”

“是吗?感觉好伤心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

“亚德先生,你和奈米丽小姐只相处了一天为什么会对她如此执着呢?”

“那个……我不知道……”

“虽然具体的我不是很了解,但我相信奈米丽小姐绝不是因为讨厌亚德先生才跑掉的。她一定是觉得自己无法承担亚德先生的这份执念,不想再给亚德先生添麻烦才离开的。”

诺亚闭上眼睛,露出了分外自信的笑容。

正是因为她了解艾米,所以她才会这么想。她们二人不仅是一个公会的成员,更是关系很好的姐妹。艾米虽然用的魔法给人感觉很不妙,每次提到卡瑟·亚兰多的时候也会很恐怖,但平时都和一个可爱的小女生差不多。艾米也会撒娇,艾米也会因为男孩子的温柔而变得脸红心跳,哪怕那个男孩是和卡瑟有关系的人。

自己是出于想要暗杀卡瑟的这一目的才接近亚德的,亚德却不惜与自己的同伴发生矛盾也要护着自己,这一定让艾米无地自容。

亚德明明什么都没做,自己的敌人也始终只有卡瑟,为什么……

自己却伤害了亚德!

虽然当时的计划是通过其他人接近卡瑟,但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是自己不能忍受的,因为亚德他实在是太笨了!大白痴!却比谁都要温柔。

艾米虽然复仇心切,却还是没有度过亚德这道坎。或者说,艾米本身也是个很温柔的人。

“那个……诺亚小姐……”

“怎么了?”

“我想我会那么在意奈米丽,果然还是因为她吻了我。”

亚德没有将脸朝向诺亚,他用很轻的声音说出了这句任谁都觉得十分害羞的话。

“呜哈哈,亚德先生还挺坦率的嘛。”

“这……明明是你问我的嘛……”

“可是哪有人会这样说啊……”

“呜……”

“好啦,能这样说也证明是这样想的,亚德先生作为男人还是很正常的。”

“诺亚小姐……”

“对不起啦……作为赔礼我告诉你奈米丽小姐在哪里吧。”

“这种事情能做得到吗?”

“我是一个魔法师,擅长的是心魔术,虽然战斗的时候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这一方面我最拿手了。”

诺亚面对亚德的提问强挤出一丝微笑,这也说明了诺亚刚刚的话是谎话。心魔术什么都是骗人的,诺亚·阿诺是因为彼此有魔力链接着才能感知艾米位置的。

这些都是不能向亚德诉说的事情。

不过,在诺亚倾世的美貌之下,这干枯的笑容也变成了绝美的艺术品,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

“我想,应该是在魔窟,而且是C层。”

“真是太感谢了!”

“等等,亚德先生你有去C层的实力吗?”

“有的!虽然我没去过C层但绝对是有的,因为我和我的剑都渴望着去寻回奈米丽,而这份心将使我爆发出比平时强大数倍的力量。”

“我是个陌生人,就没有想过我是在骗你吗?”

“诺亚小姐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让我很喜欢。所以我觉得诺亚小姐是一定不会骗我的。再说了,你说我们互相认识不是吗,虽然不知道是从哪个角度这样去说的,但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亚德转过身去,此时他心中的烦闷与阴沉一扫而空,他又重新变回了原来那个活力四射的亚德奔跑了起来。因为在这冰冷的佩奥洛斯之中,有人如同天使一般给予了他温暖的光芒。作为谢礼,亚德所赠给诺亚的是一句铿锵有力的“再见”,这也让诺亚露出了苦笑不得的表情。

到底该怎么形容他呢?诺亚不禁这么想着。

亚德·凯莫斯这个人既聪明又有点笨。

他选择依靠自己的直觉去相信任何人,因为他觉得如果不去信任谁,如果不去坦诚地与别人交往的话,自己会无法做成很多事情。

尽管这可能会让他身处险境,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不管是被同伴不待见的奈米丽还是陌生人的诺亚,亚德始终展露着自己最为真诚的心脏。

因为他这么觉得,因为他相信着。

“现在我终于明白艾米那孩子为什么会这么苦恼了。”

诺亚扬起了嘴角,满意地看着亚德渐行渐远的背影。

魔窟之中,S级冒险者艾米·卡伦尔正在C层进行毫无目的的杀戮。没有选择自己所能到达的最高层S层,也没有选择安全的最底层F层。一方面是因为艾米实在没自信能够以现在的状态去挑战S层的魔物,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里也是亚德没有到达过的层级。

只要不见到那个男人,哪里都行。

抱着这样的想法艾米来到了这里。

这个C层是魔物与冒险者的主战场,难度适中,可以赚的的钱也可以接受,因此百分之六十左右的冒险者都在这个C层进行狩猎和攻略。不过这里的魔物仍然无法对艾米构成威胁,她带着心事重重的表情但绝不代表艾米是能够任人宰割的绵羊。相反,艾米是真正的野兽,她下意识释放的黑色魔力就可以将这里的魔物侵蚀殆尽。只是,艾米也无暇去理会这些畜生,那个名叫亚德的男人让他心烦意乱。

艾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迫于卡瑟·亚兰多施加的压力之下还是因为羞愧而来到的这里,艾米总觉得后者更多一点,不过那终究是艾米不愿承认的事实。

简而言之,任务失败了。

自己没有能接近卡瑟并杀掉他,自己的意图和计划被看得清清楚楚,行动也已经被卡瑟早早地侦查到了。

不仅如此,这次的任务还让亚德·凯莫斯在艾米的心中烙下了无法被磨灭的阴影。

它像一剂毒药不断腐蚀着,侵蚀着艾米那早已疲惫不堪的内心。

通过卡瑟身边的人来接近他?笑话!

艾米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认识过亚德就太好了。

可……

算了!一切都会过去的!自己还是【叛逆者】的副会长——艾米·卡伦尔。

卡瑟已经知道自己的公会是专门用来暗杀自己的了,那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现在不是纠结儿女私情的时候,是时候考虑一下公会今后的任务和走向了。

魔窟C层,其魔物多为植物,藤蔓和食人花等等在这里都很常见。

亚德踏上了前往C层的魔法阵,虽然马上要前往的是一个自己从未涉足的危险之地,但亚德的心中没有丝毫的胆怯。

如果是以前一定会害怕得发抖,可现在完全没有这回事。

不仅仅是因为获得【命】之后自己的战斗力已经突飞猛进了,更重要的是奈米丽就在这魔窟C层之中,亚德有好多话想对奈米丽说——这焦躁的心情比起恐惧感强烈百倍。

现在是夜晚,魔窟照常对外开放,但因为劳累会使战斗力下降,所以冒险者们一般不会选择晚上来攻略魔窟。那么,即便是C层这里的冒险者数量也屈指可数,找到奈米丽应该不会太过困难。

顺便测试一下自己实力是不是已经能够驾驭C层了。

亚德踏上了C层的土地……

对!这是真真切切的泥土,不同于之前的洞窟与建筑,C层像一片热带雨林一样,生长着参天茂盛的植物,湿气也很重。

有些昏暗的光线从树叶之间的缝隙照射下来,如果那是伪造的太阳的话,不得不说还差得远呢。

树丛林木之间没有什么动静,仔细地巡查一番也没有发现昆虫或者爬行类的生物,这个地方作为魔窟倒是有些空荡荡的。

可不知为何亚德从踏上这里的第一刻起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硬要说的话,有些中埋伏了的感觉——

四周都能感觉到相当不妙的杀气!

很快!亚德的预感变为了现实!

先是不知道从哪来的藤蔓捆住了亚德的四肢,随后出现在亚德面前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青色食人花。

“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那张开的口中映入亚德双瞳的是尖利的如荆棘般的钩刺以及不断翻腾着的腐蚀性消化液。其次便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那昭示着死亡的黑暗以及突然被袭击的惊讶感让亚德不禁失声惊叫。

当然,在这空旷的C层中这声惊叫传入了奈米丽的耳中。

并且,奈米丽也判断出了声音的主人。

“亚德!?”

奈米丽瞪大了眼睛,将目光朝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记得他的最高攻略层数是D层,虽然他的剑技很特别也很强力,但如果没有准备就到C层来的话……”

一定是被魔物缠上了!

奈米丽在得出结论的同时双脚也不自觉得动了起来……

但奈米丽在下一秒又制止住了自己的移动。

自己是为了什么才到这个C层来的?

是因为要躲开亚德这个混蛋啊!

如果现在去救他的话,那之前我所做的决定以及我的想法又算什么呢?

可恶啊!那个笨蛋!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啊?

难道是因为我吗?那她是怎么知道我的位置的?

这家伙真爱给人添麻烦——

现在绝对不是躲着亚德的时候,因为亚德马上就要成为魔物的夜宵了,奈米丽还是决定去战斗!

她将自己庞大的魔力释放了出来,头发也变回了黑色。

现在的她是S级冒险者艾米·卡伦尔!

曾经被黑曜虫附身的她现在所能使用的魔法自然是黑魔法!

只是这只黑曜虫有些不同,它并不想要蚕食艾米的生命力从而借用艾米的身体进化为完全体的黑曜虫。

它只是以自己的魔力作为驱动激活艾米整个魔力的回路。

所以艾米使用的既是黑魔法又不是黑魔法。

戴上黑色的丝质手套,拔出冥府之剑!

现在跑去那边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没关系!

艾米即便在这么远的距离也可以精准攻击到目标!

黑魔法之相位的技艺可以是艾米像一个人工雷达一般搜索目标的位置。

“只是这种货色吗?看起来亚德是没办法拔剑才会变成这样的啊。连冥府剑都不必使用就可以摆平了!破灭式黑魔法!冥象!”

黑色的法球从艾米的掌心飞出,摧毁了沿路的一切事物,直至将准备捕食亚德的食人花也击成灰烬。

“得救了吗?”

黑色的魔力在击中食人花后便向内坍缩直至消失,没有发生爆炸,亚德也毫发无伤,不过这股魔力让亚德有些怀念。

“奈米丽!是你吗?”

“我的名字是艾米·卡伦尔,真实身份是【叛逆者】公会的副会长。卡泽尔说的没错,你最好不要再接近我。我与卡泽尔有些私人恩怨,他杀了我的哥哥所以我要为我的哥哥报仇,接近你也纯属是为了接近卡泽尔,我自始至终都在骗你,所以……”

“奈米丽……”

“亚德,我们是今天才认识的对吧!虽然只有短短一天的时间,但我却过得很开心,只要你还和卡泽尔站在一起,我就注定是你的敌人。”

从树丛与林木的间隙之中,艾米的身姿渐渐出现在了卡泽尔的眼中。

红色的眼眸,漆黑的长发,还有完全不同的面容……

此时的艾米已经不再是亚德所熟知的奈米丽,她像一个恶魔一般,浑身散发的邪气给人以战栗。

“亚德,这样的话,你我都没有什么怨言了吧。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离别,而是真真正正对彼此说再见。所以,不要再缠着我了。”

从艾米准备救亚德的那一刻起,她就准备为自己这仅有一天的邂逅画上句号。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我知道了……”

“那么……”

“奈米丽,对不起,我现在有一点想哭……”

“你到底要是有多蠢啊,我说过很多遍了吧,我们是敌人!你的同伴说的没有错,如果他们没有将我赶走的话,现在死的人就是卡泽尔·亚特里克。”

“可我们也是同伴不是吗?在这之前的魔窟攻略里都是卡泽尔一边保护我一边教导我,我真的很希望有个同伴能与我一同成长,并肩作战!虽然奈米丽你很强,但你也是只属于我亚德·凯莫斯的伙伴。真是的,我遇到的怎么都是你们这种强得离谱的家伙。”

“亚德……”

艾米觉得此刻的自己已经无法再装成一个无情的女死神了,她知道亚德的这份令人心疼的愚蠢与执念已经抓住了自己。

自己已经逃不开亚德·凯莫斯了……

“艾米!”

确认心意的瞬间,艾米的大脑被另一个声音占据了。

“将这个少年作为筹码,这是杀掉卡瑟·亚兰多的绝好机会。”

“会长……可是亚德他……”

“加入了【叛逆者】,你就是我的人也要完全服从我的命令,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会长!”

“没用的废物!你这次的作战已经失败了!这是你这次最后挽回的机会了。”

“会长!千万不要!”

艾米的呐喊没有什么作用,她知道自己已经束手无策了。

黑暗渐渐占据了自己的双眼——

【叛逆者】公会的会长平时只用这种方式交流,是一个从未在成员面前露过面的神秘会长。

其姓名或身份都是谜团,力量也不清楚,目前他所使用的能力仅有一个,却让所有成员都忌惮无比。

只要是【叛逆者】的成员,他就可以操控那人的精神与肉体。

会长是赋予自己生存价值的人,也是他教会了自己如何掌握黑魔法……

艾米没有反抗的权利,因为会长就如同自己的父亲一样。

从自己身上释放的黑色魔力在一瞬间击晕了亚德——

而这便是艾米最后看到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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