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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5:黑暗搁浅

0015:黑暗搁浅

——人生不过是一场注定会输的游戏。

虽然同学们总是喜欢凑热闹,但无论是逃离教学楼还是进入便利店都在拥挤中夹带着一些自觉——踩踏之类的事情应该不会出现。

自从异变开始,时间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所有具备计时功能的物品都失效了,手机的时间始终停止在异变发生的那一刻——尽管它的其他功能并没有受到影响。

其实可以在‘设置’里面自行更改时间的,但就算更改了,新的时间也依旧不会流逝——仿佛时间被定格在了异变发生的那一刻。

至于手表,一个指针都已经不走的设备早就被尚武揣进了制服口袋,这种单一功能的物品一旦失去仅有的功能就彻彻底底成了废物,连砸怪物都用不上。

路灯始终亮着,虽然尚武无法理解发电厂为什么还能正常运转,但校园现在确确实实是有电力供应的——尚武有点怀疑现在提供电力的究竟是不是发电厂?

在这样一个常理无法解释的游戏里,就算说那电力是神提供的,恐怕也不会有人产生异议——如果向神祈祷可以换来更多的电力,那尚武相信大家也一定会去做的。

因为……大家都想活下去。

嗯?这里是哪里?

当尚武从凌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黑暗之中,除了周围的路灯外,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位于什么地方?

他四下张望,试图找到什么可以供自己判断的细节,然而只找到了一个人。

一个……孤零零的人。

从背影上看应该是男性,正坐在路边石桌旁的石凳上低头沉思。

在学校内有很多这种石桌,就和那些随意种植的果树一样,这些石桌也是随意摆放的,你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发现一棵果树或一张石桌——这当中还包括与石桌配套的石凳。

鸑鷟学院的创始者一定是一个怪人,一个怪异到极点的人,不然怎么会弄这么多大众无法接受的东西。

原本笔直的道路到了这里竟然要拐一个大弯给石桌让路……

一面是漂亮的花草、整齐的道路、典雅的路灯……而另一侧是出现极为突兀的丑陋石桌……

真是莫名其妙

这人真是怪异!独自一个人坐在路灯下的石凳上是要喂蚊子吗?

一想到蚊子,尚武抬起头看向路灯,他发现似乎从异变开始以来,就没见过什么活着的动物。无论是蚊子还是苍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对于爱干净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件好事,但仔细想想其中的缘由却总能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这个游戏只留下了学生……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尚武想不通,所以不会去想。

他顺着拐弯的道路向前走去,在路过石桌的一瞬间他扭头看向石桌,发现那上面布满了裂痕……不,应该说是用特制工具留下的痕迹,似乎是什么图形?

对了!象棋棋盘不就是这样吗?

上面摆放着一枚枚石质棋子,每个棋子表面都是凹凸不平的,似乎从未经过打磨,但却都是圆形,犹如浑然天成一般,

这棋子和桌子是配套的吗?难不成连棋盘也是提前在桌子上弄好的?

尚武现在突然有点佩服那个鸑鷟学院的创始者了,要知道这些桌子可都是自创校之时就存在了,莫非当时鸑鷟学院的创始者就有意将这个桌子当棋盘?

抛开胡思乱想,尚武看起了棋盘上的局势,但结果很失望。

红黑双方棋子保持着开局的形势,各就各位,谁也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

那这个人不是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而是在看棋——仅仅只是看棋。

尚武觉得很无聊,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去,可那看棋者却突然开口了。

“既然有兴趣,何不来上一局?”

那声音迟缓而又平静,听上去就像个冒充大师的象棋菜鸟。

“我不会下棋,另找他人吧!”尚武才不想和这样一个装深沉的家伙扯上关系,奈何对方接下来的话着实令尚武诧异。

“如果不会下棋,适才便不会有那声叹息了。”

自己刚才叹气了吗?这家伙文绉绉的老学究语气,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红先黑后。”

看棋人看着远离自己的红子,显然是将尚武定位在了红方。

“我要黑子。”

尚武转身坐到石凳上,他抬头看了那男生一眼,对着靠近男生的黑子点点头,说道。

“你先走。”

那男生也不多说什么,拿起尚武一侧的红方‘炮’直接吃掉了自己一侧的黑方‘马’上。

这人是菜鸟吗?这看上去是他赢了,但实际明明是他吃亏啊!

尚武小时候家对面住着一个爱下棋的老人,那老人闲来无事与人下棋的时候总是爱讲上几句和象棋有关的知识,尚武很清楚的记着老人说过这种开局用‘炮’换‘马’的方法是吃亏的。

尚武毫不犹豫的用一旁的‘车’吃掉了冲过来的‘炮’,正当他以为对方已经感受到吃亏的时候,对方竟然又用另一个‘炮’过来吃自己的‘马’,这着实令他感到意外。

他抬起头看着男生的脸,想要看看这究竟是何许人也?

这个家伙心里在想什么?难道他看了半天所想到的就是开局用‘炮’换‘马’?

可他从男生的脸上什么都没有看到,那眼神如止水般平静,那是一种就算天塌了下来也能浑然无惧、不为所动的平静……

这个人真的是学生吗?

尚武眼里看到了男生的平静,而男生眼里看到的只有棋局……

不管那么多了!既然是菜鸟,那我就虐菜了!

这时的尚武是抱着自己稳赢的态度参与这场较量,然而十分钟后,他已经对自己的胜利不抱期望了。

对方明明从一开局就陷入劣势,但却能利用自身的劣势引诱自己放弃优势,为了蝇头小利而不顾大局,以至于现在对方已经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次可真是败给了一个菜鸟!

“你赢了!我认输。”

尚武歪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都说了我不会下棋了……”

“只是你的心不静。”

男生重新将棋子归位,继续说道。

“如果在心态上无法保持平静,那原本可以判断的事也会变得无法判断。”

“我的心哪里不静……”

尚武原本是满不在乎的回复着男生,可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了。

自己之前还说不会下棋,可在看到了对方下的棋后却产生了对方是菜鸟的想法。

正是因为自己轻视对方,觉得对方是菜鸟,所以自己才会陷入对方的圈套,从优势变为劣势,以至于现在投降认输。

“连你自己也察觉到了,我也就不必多言了。”

男生将棋子全部归位后,继续低头看着棋盘。

自始至终,他没有向尚武看过一眼,目光一直都在注视着棋盘。

尚武突然产生一种错觉,这个人该不会是什么象棋高手,跑到这里装菜鸟吧!

“你是哪班的?叫什么名字?”尚武起身问道。

“25班,张碧虚。”

“你的业余爱好是看棋吗?”

“不,我的业余爱好是下棋。”

这头也不抬的回答顿时令尚武感到火大,这家伙是在耍帅装酷吗?不就是赢了一局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你专业呢?”

“看棋。”

“不去便利店买道具,坐在这里等死吗?”尚武突然话锋一转,将话题移到了便利店上——大概是不愿接受自己的失败吧!

“难道买了道具就不用等死吗?”张碧虚反问的问题令尚武感到难以回答,他说得倒也对,就算买了道具,所有人也还是被困在这里——死亡,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

“而且有你这位站着等死的,自然也不差我这位坐着等死的。”

“你的专业不是看棋,是抬杠吧!”尚武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样认为也未尝不可,我尊重你的想法。”

尚武觉得和这样一个棋痴说下去也没什么结果,还不如回去睡觉了。

他自顾自的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张碧虚一个人下棋的身影,心想这大概和自己一样是个孤独的人吧!

自己还是提醒提醒他吧!

“你不怕死吗?赶快去买道具吧!那可是保命的家伙!”

可张碧虚却是盯着棋盘,平静的说出了令尚武呆站在那里的话语。

“你怕死吗?”

听到尚武的脚步声停止,张碧虚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需要购买道具用来保护自己的生命,或者用来在游戏里争取自己想要的,你有权作出你自己选择。”

这家伙……能通过自己的一言一行看穿自己的内心?

扯淡吧!

保命……争取……

尚武突然想到了周南的话——我当然怕死,但我更怕自己毫无意义的活着。

自己……也可以有意义的活着吗?

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吗?

“争取有意义吗?”尚武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他需要一个意义当做前进的方向,但从未有人告诉过他这个意义是什么,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都是如此。

“如果棋局的输赢可以代表生死,那我们在这局棋中注定会输,因为我们的一生终有一死。”

张碧虚依旧自顾自的下棋,他双眼平静的注视着棋局。

“既然我们下的这局棋注定会输,那何不玩个尽兴?”

这一刻,尚武终于明白张碧虚开局为什么要用‘炮’换‘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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