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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接受的理所当然(下)

无法接受的理所当然(下)

这是一栋两层的楼房,每层都只有一间住房,二层此刻是漆黑一片,一层正亮着灯,老奶奶正在悠闲地打扫着房前空地上的灰尘,虽然也并没有看到什么灰尘,大概这就是饭后的运动吧。

难道这个女孩是这个老奶奶的孙女吗?刚这么想着,老奶奶就注意到了她。

“哎呀,你回来了啊,玲”老奶奶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呃……嗯”这个被称为玲的女孩此刻却如同不敢面对老奶奶一般将头低下来,将脸转向另一边,不情愿地做出了小声的应答。

“天气冷了啊,多穿点衣服,注意别着凉了”老奶奶依旧带着那慈祥的微笑,发出了如此温暖的关怀。

“嗯,谢谢,那么就这样了,再见。”依旧是低着头,背着脸,做出冷淡的回应。然后便径直朝着通往二楼的阶梯快步走去,而老奶奶则是一直带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那小小的背影。

大概并不是她的孙女吧,现在的情况给我的感觉是这样。不过这栋房子……不就是我家隔壁么,那么她的房间就是悠介哥哥曾经住过的那一间。

也只是短暂的惊讶,毕竟这房间自从悠介哥哥死了之后就一直空着,都过了这么久了,有其他人搬过来也一点都不稀奇。这样想着,我也觉得自己差不多该回家了,反正也好好地把她送回来了,虽然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说起来,我也已经把这个地方当成我的家了,悠介哥哥和香织姐姐就是我的家人了呢,我将目光凝视到那个写着夜羽的门牌号上。

就在我准备回家的时候,老奶奶那充满担忧的自言自语又将我的思绪拉到了她的身上。

“还只是个这么小的孩子,母亲就病死了,父亲也抛下她走了,亲戚们也不愿收留,真是可怜!”

老奶奶悲伤地看着二层那漆黑一片的屋子,再次发出了悲叹:“看她可怜本打算收留她,她却坚持着自己要一个人活下去,不愿意被别人同情,该说是坚强呢,还是倔强呢?唉!”

老奶奶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扫帚,进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而听到这番话的自己,脑子里瞬间回忆起在墓地里她对着坟墓的妈妈哭诉的那些话语,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在公园的时候她才会对邀请她的男孩子们那么冷淡,她一定认为对方是看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坐着,觉得可怜才会来邀请自己的。”

她大概是想通过让自己成为了孤独一人也不会感到寂寞和难过来证明自己是个坚强的孩子吧。

这样想着,忽然感觉浑身都变得沉重起来了,没有漂浮起来的力气了。我略感吃力地移动着那没有重量的脚步,穿过夜羽家的大门,进到了房子里面,看来她们已经吃过晚饭了,香织姐姐的妈妈正在清洗餐具,她的爸爸依旧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浏览报纸。

“香织,不要泡太久了,对身体不好。”夜羽妈妈对着浴室这样喊着,看来香织姐姐正在泡澡。

拖着疲惫地身体,我慢慢走上了二楼,香织姐姐的房间大门是开着的,就这样走进去,看见悠介哥哥正躺在地上欢乐地逗着悠介的小肉球。

“啊,草太,欢迎回来”他看到了我,发出了一句日常的问候。

“啊……嗯……我回来了。”我似乎真的很累呢,连回话都变得这么吃力。

察觉到我的异状,悠介哥哥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担忧地看着我:“怎么了,生病了么?”这样说着将他那冰凉的手放到了我冰凉的额头上。

“嗯……没有发烧呢。”他一脸严肃地说着。

“你是笨蛋么,幽灵怎么会生病啊。”并不是不满,我稍微有点高兴地对他使了一个鄙视的眼神,这大概就是悠介哥哥式的关怀吧。

然后他便摸着后脑勺假装地憨笑几声来跳过这尴尬的场景。

“于是,到底怎么了?”悠介哥哥这次脸上的严肃是真正的严肃了。

“嗯……”我把玲的事给悠介哥哥说了,大概是希望他能做点什么吧。

听完了我的叙述,悠介哥哥陷入了沉默,大概是在思考什么,然后他突然这样问我。

“呐,草太,你觉得那个叫玲的女孩为什么想要自己一个人活下去?”

“因为她觉得一个人也能活下去的话就会变得坚强起来吧。而且老奶奶也说了,她的亲戚们也不愿意收留她”面对悠介哥哥的提问,我如此回答道。

“呵呵,没想到你居然能想到这些,不知不觉你也长大了啊,虽然身体还只是个小不点。”

我没有说话,只是投过去一个鄙视的目光。

无视我的鄙视,悠介哥哥继续说道:“虽然可能是这样,但是,我觉得那个孩子归根结底只是不信任大人而已。”

“诶?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呼~”悠介哥哥惆怅地呼出一口气,接着说道:“小孩子啊,不管是谁都希望能有爱自己的人陪在身边,开心的时候一起欢笑,难过的时候能得到他人的安慰,也能原谅自己的任性,愿意让自己撒娇,不管是爸爸妈妈或者是爷爷奶奶,也或者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其他人,只要那个人真心的爱她,关心她,保护她,那么一定都能成为小孩子们的家,但是啊,那个小女孩,当妈妈生病去世以后,本应该是她最亲的家人,她的爸爸却抛弃她离开了,理由大概就是不想接受这个负担吧,将自己的孩子视为负担而抛弃她,这样的人也不配当父亲。”悠介哥哥似乎是有点生气了,他的声音稍微变大了,眉头也小小地皱了起来。

“连做爸爸的都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其他那些所谓的亲戚更加不愿意给自己增加负担,大概他们都是互相推脱吧,这样的事情,以前参加亲戚的葬礼的时候还是挺常见的,看到自己如同物品一样被互相搪塞,即使被谁收留了,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形势所迫,在这样的家庭里,她也不会幸福的,所以,她不会愿意与那些人一起生活,连稍微有点关系的亲戚都信不过,更别提外面那些素未蒙面的陌生人了,所以她才会选择自己一个人活下去,不是想自己一个人,而是只能自己一个人。”

“一旦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坚强的活下去,那么就不会允许别人同情自己,接受别人的同情的施舍就仿佛承认自己的软弱一样,所以她才会连小孩子的邀请也拒绝吧,因为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弱小。”

默默地听完了悠介哥哥的言论,一方面我替玲感到难过,一方面又对那些自私的大人感到愤怒。

“如果真是这样,那玲好可伶!”难过的心情化作泪水从我的眼眶里落下,我赶紧用手臂擦拭掉,然后便迎接来了第二波泪水。

为什么呢?为什么明明是别人的事情,自己会这么悲伤呢?

看着泪水不断流淌的我,悠介哥哥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我的头,是想安慰我吧。

“但是啊,草太,这也不一定就是大人们的错啊!”

悠介哥哥的这句话让我感到很愤怒:“他们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说不是他们的错!”

“草太,大人们啊,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啊,他们也有的人光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为了自己的家人们能够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啊,如果说因为选择了玲会让他们的生活更加困难,甚至难以生存,那么抛弃玲,便成了他们理所当然的选择,在这样的世界,为了他人牺牲自己,这终究是虚幻的妄想,这也是不合理的,不管再怎么宣扬舍己为人的精神,大家同样都是生命,分量都是一样的,为了别人献出自己的生命,也许在别人看来这是一件光荣并且伟大的事情,但是,在我看来却只是愚蠢的行为。”

悠介哥哥的话,虽然不是特别能理解,不过我相信一定是正确的。

“那怎么办?难道就只能看着玲这么一个人孤苦的生活下去吗?”我感到很焦急。

“嗯……说的也是啊,即使是有正当理由,但是让这么小的孩子孤单一人挣扎,也确实是让人无法接受呢。”

悠介哥哥一只手托着下巴,正在认真思考的样子,这个时候,洗完澡的香织姐姐也回到了房间。

看着我充满泪光的双眼,她慌张地跑到我身边,蹲下来,擦拭着我的眼角,嘴里发出担心的询问:“怎么了草太,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香织姐姐如此关心我,此刻比起将事情原委告诉她,我更加想要好好哭一场,然后希望她温柔的安慰我,这就是悠介哥哥所说的小孩都希望能得到大人的关爱吧。

看来我也还是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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