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陈朔结结巴巴。
“这有什么？或许那个跳楼的女孩是陆佳伊的好友，现在用自杀来唤起真正杀了陆佳伊的人心中的歉疚，最后让那些人付出代价。”萧筱缓过神来，解释道。
“哦，这样就对了。”陈朔点点头，随即皱起眉头，“还是不对啊，先前我们上楼的人没有问出一点儿有关死者的信息，为什么她会告诉你？”
“因为爱情。”
“….好吧，你的脑回路我实在理解不了。”陈朔做出投降状。
萧筱微微一笑。
“不过，你也真够可以的，看见人家在自己面前死了，居然没什么反应。”
“我原本是想救人，但是她明显不想被救下去，既然这样还不如问出点什么的好。”萧筱回答。
“厉害，够冷漠。”
萧筱目光微微一沉：“不是冷漠。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很有名的问题，如果你是负责火车轨道的工作人员，一条铁轨上有两个小孩子在玩耍，另一条轨道上是满载乘客的火车，你只能救一边的人，那你会怎么做？”
陈朔想了想，但萧筱不等他回答就自己又说：“当然是牺牲那两个孩子了。这次也是一样，那个女孩死了，但是我们知道了她生前的纠葛。如果这不是自杀事件，就可以通过她找到凶手，这笔账很划算。”
陈朔看着他带着寒意的目光，忽然觉得有点冷。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去找刘希吗？”陈朔问。
“不。”萧筱看了看窗外的夕阳，“回家吧，好好睡一觉。”
萧筱一个人默默走在街上，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看上去就只是一个刚刚放学的高中生，就是不用晚自习的那种。
刘希的资料就在他的背包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有处理案子了，面对这些自杀事件，他隐隐地希望能够发生些什么，因此他近乎固执地调查着。
肚子似乎有些饿了，他想起从前自己总是吃母亲做的蛋炒饭，那个漂亮的女人就只会做蛋炒饭，而且还做得很不好吃，因为她只适合过养尊处优的生活啊，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现在自己已经吃不到那样的饭了，还是在路边随便找个饭店吃点东西吧。
萧筱在一家家常菜馆停下了脚步。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是一个人吗？”带着口音的女服务员热情地问。
萧筱点了点头。
随即他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来到了窗口的位子，夕阳的余晖洒在餐桌的一角，萧筱皱着眉头看着发出油腻光泽的桌子，服务员见他没有入座，便解释说：“擦干净了，我们这家店已经开了很久了，油腻都渗进去了，但是实际上是干净的。”
萧筱点点头，坐下了。
“那请问，要点什么？”服务员追问道。
“番茄炒蛋，青菜和饭。”萧筱回答。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原本拿了本子准备记菜名，但萧筱点的菜实在太简单，她只能默默把本子收了起来。
等菜的过程中，萧筱把刘希的资料拿了出来。刘希今年应该是19岁，资料上显示他的小学是白湖区的学校，而初中是崇文中学，高中…没有高中，他大概没有上高中。户口报在…这个地址？萧筱又皱起眉头，这个地址他们之前去过，就是那个三年前本该拆迁的老城区。但是刘希的资料很少，似乎初中之后就是无业游民的状态，从老城区搬走以后也没有新的住址登记。
这样要找他就不容易了。
“哟，小伙子别老皱眉啊。是高中生吧？学习上有困难也别这副表情啊。”一个身材有些肥胖的中年妇女端着菜走过来。
“谢谢。”萧筱礼貌地道了谢，正准备把刘希的资料收起来。
“咦，这不那个男生吗？以前常来店里的。”女人似乎认识刘希。
“您是？”
“我是这的老板娘，这家店开了很久了。”老板娘乐呵呵地笑道。
“哦，您好。请问您是知道这个男生吗？”萧筱问。
老板娘接过萧筱递来的纸页，又仔细看了看，道：“错不了，这小子以前常带他女朋友来我们店里吃饭，每次都点很便宜的菜，非要凑满三个。”
“他的女朋友您认识吗？”
“知道，那姑娘和他是邻居，两个人早恋被学校知道了还说到家里去了，那姑娘的老子很凶，以前还找到我们店里来扯着女孩子的头发打。你不知道，她老子经常喝酒，浑身酒气冲天的，后来那姑娘死了，说是跳楼死的。天晓得背后是什么个情况，要我说嘛，这女孩子好端端地干什么跳楼，倒是她那个老子看着不像什么好人。这个事情也不算新闻了，你出去随便问问这一带的商家，就是前几年的事….”老板娘滔滔不绝地说着。
萧筱打断她：“知道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吗？”
“哎哟，这个一时想不太起来，好像是叫陆什么。”
“陆佳伊？”萧筱试探地问。
“哦，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老板娘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萧筱沉默了，这么说来陆佳伊确实是死了的，但是那个跳楼的女孩明明说她就叫陆佳伊。
“那您知道陆佳伊生前有没有什么好朋友？”萧筱想了一会，又问。
“好朋友很多啊，我常看见她回家的时候很多女孩子围着她一起走呢。”
“很多是多少？”一般来说青春期的妹子的好友大概是一两个的样子，一起逛逛街，聊聊八卦，一起上厕所。很多实在是不可能。
如果陈朔在一定又会说萧筱好懂哦，一脸促狭又猥琐的笑容。
“就是五六个吧，她们在大街上闹得很呢，陆佳伊就在她们中间，不过她也不怎么笑。其他人就推推搡搡的和她一起走了。”老板娘说。
“诶！老板娘结账！”远处有人喊。
老板娘应了一声，对萧筱说：“快吃饭吧，这些事情你打听来也没有用。当做故事听听就行了。”
萧筱以往是不相信电视剧中那种主角走到一个地方，线索刚好就会自己冒出来的，但是今天他也有了这种神奇的体验。他低头吃饭，因为和老板娘聊天，饭菜都有些凉了，但是也不妨碍家常菜的美味，陈朔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副贵公子的样子却喜欢吃这么普通的东西。
萧筱心里知道，他吃的是“烟火气”，是劳累一天的家人坐在一桌平平凡凡的饭菜前，在昏黄的灯光下，一边聊天一边吃饭的温馨。是一边抱怨今天的生活一边狼吞虎咽的简单幸福。
萧筱看了看自己对面空无一人，自嘲地笑了笑。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路灯已经全部亮起。夜归的人们也都回到了家。萧筱结过账便出了饭馆的门。明明该是夏天了，夜里却还是有点冷，萧筱把外套的拉链拉上了，又从背包里拿出了薄围巾带上。有几个画着妆的女孩从他身边路过，穿着超短裙，露背装。嘻嘻哈哈地回头来看他。萧筱哈了口气，白雾很快就消失了。
他还不准备回家。
他走在路上，这座城市太小，他很快就把它摸透了。
萧筱在红绿灯处停下来了，他意识到自己来到了白天的尚品大厦旁。他用余光扫了一圈，没有可疑的人，他叹了口气。忽然看见楼下有个人在跺脚哈气，很冷的样子。
萧筱想了一想，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在等人，但这可不关他的事，萧筱准备转头离开。
“诶！你你你等一下！”后面传来女孩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萧筱转过身，看见那个在等人的女孩跑了过来，近了他才看见，那个女孩穿着白色裙子。他的心猛跳起来。
女孩一口气跑到他面前，歪着头，似乎很不高兴：“你和那些警察是一起的，对吧？”
萧筱没有回答，但是他的心已经到了嗓子眼了。
“我等了你好久哦，我觉得你应该会回来看看的啊。毕竟‘她’只回答了你的话嘛。”
萧筱不知道眼前这是什么情况，明明在白天，在他面前，他看着死去的人，夜晚却又再次活生生地出现了。
““她”是谁？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萧筱咽了口口水，这种现象他没学过。
“嘿嘿嘿，等会告诉你。”女孩伸了个懒腰，又好像被冻着了，“好冷啊，你请我去喝点热的东西呗。”
她的手勾上了萧筱的脖子，萧筱打了个寒战，女孩的身体冰凉。
“事情就是这样了。”女孩子咬着奶茶的吸管。
萧筱满头黑线：“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自杀的？是有人拽你下去的？”
“对啊！兄弟你真上道！”女孩开开心心地笑了。
“那你怎么又活了？你现在应该待在某个太平间才对。”
“貌似愉快地接受了设定啊…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总之突然发现自己没死就对了，然后就在楼下等你啊。”女孩回答。
“你怎么不去找警察。”
“警察年纪大了我吓着他们怎么办？”
似乎有点道理。萧筱心想。
“但是你来找我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死的。”萧筱起身想走，“女鬼，你还是乘早投胎去吧。”
女孩一口气喝光了奶茶：“你有见过鬼魂吃东西的吗？！而且我是有实体的。”女孩说着拉了一下萧筱的手。的确是摸得到的，但是那种冰凉的温度顺着手一路向上，萧筱怀疑自己脸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没觉得自己没有温度吗？”萧筱摸摸脸，又坐下了。
“似乎是的，可是死人本来就是冷的啊。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你也看得到我，说明我现在是僵尸。”女孩说。
萧筱心中庆幸这会已经有点晚了，奶茶店几乎没有人，而且他们又坐在偏僻的角落。不要这种对话很容易被人抓到精神病院里去啊。
“你叫什么名字？”萧筱问。
“林夙奚。早晨的小溪哦。”林夙奚笑眯眯的。
萧筱想起来自己在顶楼见到的她，和现在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现在的她更加开朗。
“那你说的‘她’是谁？”萧筱问。
“就是那个带我跳下去的人啊。我觉得她才是鬼呢。以前那些跳楼的人没准也是她干的。”
“我问过她了，她叫陆佳伊，三年前就死了。或许真的是鬼魂回来了。”萧筱皮笑肉不笑。
“不是回来了，是她根本没有离开。”
四周的温度又降下了几分，一个店员嘟嘟囔囔地从他们旁边路过。林夙奚闭上了嘴。
“难道你相信这世间有鬼吗？”萧筱问。
林夙奚的表情很兴奋：“当然有啊。你不信吗？”
萧筱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我有一个同学，他的一个亲戚是个小孩子。那个小孩子说中元节的晚上，他看见很多人去放河灯。每个河灯下都有一只鬼，被鬼顶过得河灯就会变暗。我觉得那是鬼魂得到了解脱，能够往生。”林夙奚神神秘秘地说，“既然都说小孩子，狗啊之类的能见鬼，那你怎么知道鬼魂不存在。如果鬼魂不存在，那我为什么死了还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萧筱一脸无法反驳的表情。“那么你来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驱鬼。”萧筱耸耸肩。
“你不会驱鬼，但是你可以找到陆佳伊生前的线索，那么或许也能解决她的怨念呢，我看恐怖片里，鬼魂都是身上带着执念才不愿意离开人世的。如果我们找到了她的愿望，完成了，没准她就走了！”林夙奚说。
“明天再说吧。”萧筱把零钱放在桌子上，准备离开。
林夙奚拉住了他的围巾，满脸笑容。但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死了，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苍白，这笑容莫名有点惊悚。
“干嘛？”萧筱不悦地扯过围巾。
“大大！带我回家行吗？”
“….为什么？你没有家吗？”
“我有啊，可是我死都死了。回去吓着我爸妈怎么办？”
萧筱顿时感到人生幻灭，这个女孩不仅性格更加开朗了，而且脸皮也更加厚了。
不过幸好他还有一丝理智：“你有父母？”
林夙奚拍了一下桌子：“我当然有父母，不然谁生我养我！”
萧筱又皱起了眉头：“你有父母，但是你跳楼死的时候他们没有来认领你的尸体。之前死了的人也没有….”萧筱推了一下眼镜；“你家在哪？”
林夙奚跟在萧筱身后，拉着他的围巾不撒手：“大大！大大！这么晚了我死都死了还回家！不仅回家我还带着个男的回家，你要我怎么跟我爸妈解释？！”
萧筱瞥了她一眼，放慢了脚步：“你放心，你爸妈不一定认得你。”
林夙奚一脸的“你开什么玩笑”。
萧筱和林夙奚拐入一个小区，保安敬了个礼。“大大！你等会，我有点紧张。”林夙奚站在电梯门口，拍着胸口。
“你确定你的心脏还在跳？”萧筱按了铃。
林夙奚感受了一下，好吧，她的心脏确实不在跳动。
铃响了好一会才有人回答，“谁啊？”是个男人的声音。
“爸….”林夙奚刚要喊出声。萧筱抢先说话了：“叔叔你好，我是林夙奚的同学，我来找她有点事。”
“同学？不是都高考了吗？你有什么事？”男人十分警惕。
“就是…”萧筱编着理由，“就是散伙饭的事情。她来吗？”
“哦，散伙饭啊。可是小奚现在不在本市啊，估计回不来。”男人似乎放心了。
“那您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她去参加毕业旅行了。和其他几个同学报的旅行社。”
萧筱礼貌地道了谢：“那谢谢您了，这么晚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男人没再回答，把通话铃切断了。
“我根本没有报过什么旅行啊。”林夙奚确定已经挂断后说道。
“所以这么看来的确是有点超自然，可是你只是受害者之一，其他人的信息我们都不知道。”萧筱说。
“谁说的，我认识其中一个死了的女生，是我初中同学。”林夙奚说。
“你哪个初中的？”萧筱沉吟了一会。
“崇文啊。重点中学呢！那个女生是我隔壁班的。”
“那你认识刘希吗？”萧筱问。
“刘希？不认识。”
“但他也是崇文的学生。”萧筱补充说。
林夙奚笑道：“崇文一个年级18个班级，每个班58个学生，我怎么可能都认识。消息都传得那么慢，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我怎么会认识。”
“等等，尸体都没有公开过，你怎么知道她是你隔壁班的同学？”
“我吗？”林夙奚吐了一下舌头，“我去了死亡现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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