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翷昏迷期间,意识一直处于混乱的状态,有无数的回忆在他眼前编织了出来。
都是关于她的,那个唯一一个与他定下恋爱契约的少女。
他与她曾经一同度过的一年多的时光,那些温暖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串起来,像影集般放映在他的意识里。
但回忆着其中每一个温馨的片段,溯翷的心慢慢凉了下来。
渐渐地,他开始排斥那些记忆,甚至是恐惧。他害怕看到过去的约定,与她的誓言和他现在无能的对比。
梦的折磨让溯翷睁开双眼,视野中的黑暗已经褪去大半,柔和的灯光直照在他的脸上。
那是他无比熟悉的天花板。
他用缠满绷带的双臂支撑着坐起来,两滴水珠在这个过程中从他的脸上滑落。
房门被轻轻打开,走进来的,是穿着白色便服的幻若。
她看到溯翷醒来后没有说什么,将手里换过水的毛巾递给了他。
溯翷简单地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幻若接回毛巾后习惯性地鞠躬后,退出去重新拉上了房门。
溯翷屏住呼吸,他没敢再犹豫,取过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手机。打开QQ后,上面的确显示了她回复的几条消息。
“没关系。”
别这么轻易地原谅我!
“翷,我觉得你可以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了。”
是么,或许这对于你我而言都是一种解脱。
“不要再幻想着美好的结局了。”
……
“看清现实,保护好你现在还拥有的情感吧。”
……
“珊月会这么做的。”
溯翷关闭了屏幕。最后一句话,是她下定决心时才会说的。
他从未奢求得到她的原谅,或许他更希望她可以斥责自己一顿。但他没有意料到她会让自己选择放弃。
很快幻若领着铃缃和秦霂媱进来了。
她们都能读懂溯翷的情绪,静静地站在床边等待着。
“你下决定了么?”秦霂媱最先开口道。
溯翷明白她在问什么,故作轻松地道:“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么。她已经放弃对我的期待了,对于这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能力者,她已经不抱希望了啊。”
他明白此刻他的笑容很牵强,他也明白他现在说的话有多令人作呕。但他无法停下,因为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不断地倾泻着这些负面的感情。
“你是在逃避吗?”秦霂媱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溯翷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依旧淡然道:“倒不如说,我从一开始就在逃避,逃避着我已经看透的现实。明明已经知道不可能了,但心里却还在臆想着那根本不存在的美好未来。”
“翷……”铃缃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但被秦霂媱拦住了。
“所以,我已经决定了啊。抛却这份虚伪的感情,从此和她断绝……”
溯翷没有来得及吐出后面两个字,站在最近的一个身影已经扑了上来。他没有多少反应的时间,对方的手肘已经毫不留情地砸在他左肩刚刚缝合的伤口上。
伤口再次绽开,腥红的液体漫过她白皙的皮肤涌出来。
疼痛让溯翷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身体,但被秦霂媱的胳膊死死钉住。
“被揭开伤口的感觉,很痛苦吧?那她又是如何呢?
“在你无助,甚至绝望地向她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时,你认为她又能怎么做呢?
“她只能啜着泪水,劝告你放弃她,去追寻其他的幸福吧。因为她不愿看着你为她痛苦地活着,她远比你想的要珍惜你与她的感情!
“然而你居然要在现在违背自己的真实情感,去顺应她的牺牲吗!”
秦霂媱厉声训斥过后,将力道收了回来,重新起身的同时,拉着铃缃走出了房间。而静候在一旁的幻若走上来拿起放在柜子上的医疗工具,依旧沉默着帮溯翷重新缝合伤口。
“害怕做梦的话,就回到你所恐惧的梦境里,好好记住她为你哭泣的表情!”
这是在溯翷疲倦地闭上眼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却像是幻觉般久久在他耳边盘旋。
“綝縭,你为什么……”铃缃跟在秦霂媱身后小心翼翼地问。
秦霂媱一路领着她出了黎明徊歌,此刻正带她穿行在昏暗的街道上。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秦霂媱单肩背着白银的手提箱,直视前方道,“但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反思。
“他内心里渴望着有人可以代替那个人制裁他,但他又害怕我们会因此疏远他,所以他很不安。
“他的想法是瞒不过我的,所以我会扮演那个丑角,来让他解脱。”
铃缃压低视线,轻声道:“这样啊,抱歉。”
已是凌晨两点了,街道上空无一人。
铃缃从扣在腰带上的小工具包里取出一颗蓝色魔晶,握在手中的同时,蓝色荧光开始从其中散发出来,逐渐把她和秦霂媱笼罩在内。
那是制造引魂灯的原材料,但在她的手中却发散出了远超引魂灯效用的色光。这些色光可以掩盖她们的存在,屏障外界的视线,因为能力者间的战斗,永远都是隐藏在无形中的。
秦霂媱毫无顾虑地打开手提箱,从中取出了那把“雷诺-desire”。
装弹上膛后,再次朝着那栋大楼走去。
秦霂媱明白溯翷在痛苦什么。
他只是迷失在巨大迷宫里的一个无助的孩子罢了。
他希望在无尽的迷宫里找到那个尽头。但当他走过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不过是与现实相驳的幻想;当他打算放弃,就此回头的时候,又悲哀地发现,自己连那个曾经的入口也找不到了。
他只会在迷失中逐渐堕落,只有光才能指引他。
但他错了。因为那道光不过是对他无情的戏弄,她根本不会引导他。而是让他偏离正轨越来越远。
不管前进、后退,还是踌步不前,他都已经出不去了。
那道虚假的光,早已将他拖入了另一个混沌。一个不论是秦霂媱,还是逆麟、铃缃都无法将光和温暖传递给他的地方。
那道光,让他不得不时刻保持着与外界所有人的距离。他的世界里,自始至终都只有那道光和那个他日夜守望的存在。
他将自己的所有爱意倾注在那个可能他一生都无法再触及到的少女身上。
所以,他恨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恨那个停步不前的自己。
秦霂媱在那天看到那个小男孩牵着自己的手奔向迎面的阳光时,她就曾望着他瘦弱的背影,在心中许诺要为他奉献一切。
所以即使她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她还是选择了让溯翷重拾与那个她的感情。
如果你痛苦的话,我可以变成你心中所需要的任何一个角色,来填补你心境中的漏洞。
“我是个演员呢,无时无刻,都要为你奉献最好的演出。”
这句话,是秦霂媱对自己说的。
——
“哦,可爱的布娃娃们来了哦。”Snipe在一栋大楼的顶层,盯着狙击镜内迎面走来的两人,轻笑出声。
然而她还没有笑完,一道尖锐的风声在她身边响起。
在她手边,留下了一个斜向上洞穿的弹孔。
她紧盯着瞄准镜内那个依然端着狙击镜走过来的人。她的表情十分平静,动作中丝毫看不出刚刚的那发子弹是由她击出的。
“还有其他人吗?”
但却像是为了印证Snipe的疑问,又一发子弹从那个方向飞过来,在一瞬间从她的耳边擦过。
利风闪过之后,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狙击镜内那个身影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
Snipe用手指勾向扳机,脸上洋溢出兴奋的笑容。
——
天台的另一侧,塞缪琳娜坐在护栏的边缘,双腿悬浮在空中轻轻地荡着。
“我很担心。如果有一天,见不到你了该怎么办。”
她忘了那是第几次见到牢中的那个男孩时,他对她说的话。
那时他的眼神落寞得像是迷路的家犬,好像再也找不到那个温暖的家似的。
“把手给我,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对于塞缪琳娜的话,他言听计从地把手伸出了铁栏。
“这是什么?”他看着塞缪琳娜抚摸后留下的淡紫色印记,有些疑惑地道。
“这是恶魔的印记,标志着你将成为下一个恶魔的祭品。”
他看着手上发出柔和紫光的印记,说:“你认识恶魔么?”
“不,我就是那个恶魔。”
那是塞缪琳娜唯一一次向他说出的真相,但那个状态的他已经无法记住她所说过的话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在那时毫无顾忌地把真相告诉他。
“恶魔为什么需要祭品呢?”
面对他的问题,塞缪琳娜鲜见地沉默了许久。
为什么呢。或许这是恶魔在诞生时就被刻下的罪恶吧。
“因为恶魔就是肆意夺取别人的一切,然后自私地活下去的存在啊。”塞缪琳娜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啊。”他低下头,似是在微笑。
“怎么了?”塞缪琳娜不解地问。
“恶魔是你的话,成为祭品也无所谓。”他抬起头,微笑着正视她。
塞缪琳娜首次在他面前收敛了笑容,轻皱着柳眉看着他。
“因为我很弱嘛,又没有什么能力去报答你。如果可以用我的一切换来你的幸福的话,也无所谓吧。”他当时纯真得像个小孩子,就好像是要把自己手里唯一的糖果送给最喜欢的人一般无邪地笑着,“当然,我更希望有一天可以亲手送给你幸福!”
——
“您真是回忆起了有趣的往事呢。”默默站在她身边的安说。
塞缪琳娜并不对安打断她的回忆抱有不满,而是缩起身体,抱着双腿,道:“今天看到他时,我以为他变了。他会看清现实,狠狠地责骂我,用怨恨的眼神看我呢。结果,他还是那个时候的样子,甚至还暗示我快点解决掉他。”
安像开导学生的教师般耐心地为她解答:“或许你一直以来都太小看他了,他说不定早就明白了你的用意。”
“那他就应该更加愤懑地斥责我啊!”她有些嗔怪地道。
“或许,是他对你产生了依赖感吧;又或许,他只是单纯地想遵守那个时候的诺言。”
“用他的一切来换我的幸福么。”塞缪琳娜在冷风中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了,“像个笨蛋一样。不管怎么走,接下来的路,我都不可能再获得幸福了。”
“您心软了?”
塞缪琳娜遥望着夜空中因薄云而显得有些朦胧的盈月,她的脸上没有了那份温柔得惹人心醉的笑容:“不。我要做的事,从那时起,就没有再改变过了。”
她的声音也不再透着那份轻柔,像是即将枯死的昙花般平静而哀伤。
要么被恐惧击垮内心,丧失理智;要么被恐惧占据灵魂,放弃抵抗。
走投无路的人,眼前只有这两个选择。
你会选择哪一个呢?
她高高地伸出右手,遮住那一轮胧月。淡淡的月光下,映照出她指尖上斑驳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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