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翷的确回想起了,那天如同噩梦般发生的一切。
雨点像是白幕般占据了溯翷的整个视角,公路上的积水像是浪潮般一波波涌向低处。
那个像是紫霞一般迷幻动人的少女在这样的暴雨中仅穿了一件单薄的粉色套裙。
她一路上始终抱着溯翷的胳膊,像只小猫般不时警觉地环顾四周。他们只有一把雨伞来抵御频急的雨点。
但雨势还是太大了,溯翷感觉就像是头顶着一条瀑布在前进。再加上时不时刮起的大风,没有多久就把他们打湿了。
这对于溯翷来说还好,他身旁的少女虽然也是能力者,但从未进行过特化训练的她,体质上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这样的天气下被淋湿很容易生病。
中途溯翷找了一家商场,在门前暂作休息。商场已经停止营业了,但门前延伸出来的挡雨玻璃可以保护他们免受雨水的侵袭。
溯翷拧干上衣后披在少女身上,她靠坐在玻璃门前,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像是被雨水打湿的云雀,柔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我们回去吧,好吗?”溯翷在她身边同样靠着门坐下。
“不要。”她固执地摇了摇头,“我们一定不能让他找到,他会杀了你的!”
少女的双瞳中也同样透着那在暴雨中被打湿翅膀的云雀般的绝望。
“至少他不会对你动手啊,我的话,怎样都能活下去的。”溯翷笑着擦去她脸颊上的雨水。
其实他明白,真正该逃亡的,只是他一个人罢了。她是因为担心他,才固执地说要和他一起走。但现实并没有那么温柔,有些事情,是赌上生命也无法做到的。
但当溯翷的手指触到一滴温热的雨水时,他怔住了。
“带我走吧,我不想和你分开。”
温热的水滴不断地从她瑰丽的双瞳中滑落。
“可我是个胆小鬼啊,说不定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保护不了你。”
面对她的哭诉,溯翷无能地移开了视线。他不想害她。
“但至少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呀。”
少女在他即将起身时抱住了他。她像是为了证实什么,抓起溯翷的右手,同时把自己的右手也展示在他的面前。两只手的无名指上,都佩戴着相同款式的白银对戒。
“这不是你送给我的吗?”
她的语气中透着坚定,但表情上依旧是那么无助和不安。
“我明白了,我会带你走的。”
许久之后他们又在暴雨中依偎着前行,但阻挠他们的人陆续出现。
直到逃亡的第三天,那个男人闯进了他的世界。
“Seventh Mass Point(第七质点,美国能力研究组织),S级‘屠命之刃’——Slaughterer(刽子手)。”溯翷盯着那个男人,如此说道。
他的表情像是恶鬼般凶狞,身躯雄壮得像是一头棕熊,挡在溯翷的前方。所有的雨点在落到他身上之前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朝着四周流下。
他没有说一句话,但逼人的气势已经像是出鞘的妖刀般向溯翷表明了他的来意。
溯翷把伞递给了身边因为发着低烧而显得有些虚弱的少女。
少女的眼神中已经充斥着绝望,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胳膊,不断地对他重复“不要去”。
溯翷最终还是摸了摸她湿漉漉的长发后抽出了胳膊。
那个近中年的男人举起手中的军刺,指向了溯翷。
溯翷从后腰的刀套中快速地抽出两把指环刀,在双手中旋转翻飞几圈后反持着对向那个男人。
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他露出不带丝毫意味的笑容,心中的自己已经无数次地告诉了他现实:
不可能赢的!
但他的双腿已经带动他冲了过去。
或许他从未料到一直都是胆小鬼的自己会有一天为了守护一份重要的感情而拼命吧。
在他即将与那个男人撞上之前,他举起双刀,朝着对方横切了过去。
两柄倒刃还未到达,一股冲击力已经像打桩机般直砸在他的腹部。
对方用腿击将他抽飞了出去。
这是真晓之魄状态下的他在承受了攻击后才发觉的。
他到底飞出去多少米,当时的他已经没有顾暇的精力了。
只知道倒在满是积水的路面上后,腹部那种痉挛的痛。
他干咳着想要站起来,不知不觉间从嘴角滚下了血珠,混在身下的雨水里。他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个像是丧曲的节拍,不紧不慢,但却深深地抨击着他的意志。
另一个则显得更加焦急,还伴随着不成声的呜咽。
“别过来!”溯翷对着扔下伞跑过来的那个淡紫色发色的少女吼道。
但她没有停下,在雨幕中她就像是一缕清烟,随时都有可能消散在这残酷的自然面前。
他吼着爬了起来,再次朝着那个走过来的男人冲了过去。任由男人吐着寒芒的目光将自己的理智刺穿。
手上已经没有了那两把指环刀,但他还是在那个男人的面前举起了拳头。
怒吼很快变成痛叫。
男人的右手扣死在他右肩的锁骨下,将他提了起来。那里缠着已经浸满鲜血的绷带。
“带着这样的伤,在雨天里淋了两天,你的右手废定了。”男人的声音低沉得像是猛兽的轻吼,“你并不是想战胜我,而是在向另一个自己寻求着答案。”
“你曾经,因为自己的懦弱,做过什么让自己悔恨的事吧?”他锋利的目光仿佛早已剖开了溯翷的大脑,窥探了其中的一切。
溯翷吼着举起了左拳,没有挥出去,伴随着骨头的碎裂声,它又再度无力地垂了下去。
接踵而来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你以为此刻向我挥拳,就能打败曾经那个无能的自己么?”男人边说边加重了手中的力度,血液渗过绷带涌出来。
“你摆脱不了他,他是你的心魔,会无时无刻地让你铭记着那时的软弱!”
“别拦着我!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挡在我前进的路上!”溯翷嘶哑地大吼。
“可悲。”
男人平淡地做完最后的评价后,举起了右手中那柄古铜色的军刺。
在那刹那,雨声突然静了下来,一声沉闷的钟声在整个街道上响起。雄浑而古朴的钟声仿佛在兆示着另一个世界的降临。
溯翷突然发现,在他的右手上,一条虚幻般的绯色绸带像红蛇般盘绕在他的手腕上。环绕一周后,绸带又向着他的身外延伸。
它的另一端,直直地飘向那个在雨中奔跑的少女。
同样盘绕在她的右手上,构成了一条连接他与她的绯色线路。
像是在进行某种庄重的仪式般,天地都在此刻显得肃穆。
溯翷在看到这番诡异的景象后,心脏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但事情还未结束。
那条绸带在连接两人的手腕后,开始缓缓飘向男人的右前方。与此同时,男人高举的军刺开始落下,似是要切断那条绸带。
咚!
沉闷的钟声再次响起,但这次是连续不断地。伴随着男人右手的落下,钟声愈发急促,像是警报般不断地轰击着溯翷的鼓膜。
溯翷突然感到心中强烈的悸动,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那柄刀不能落下!
他的潜意识在他心中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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