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不知这样僵立在舷窗多久了。
本以为她不会再这样做了。
想说些什么又因为自己不明白的顾忌闭口不谈。
又是一道彗星，走到了视线能触及的地方，在只和宇宙隔了一层玻璃的头等舱观测这样的美景，才能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绚丽。
也许是被太阳的光直射到了吧，彗星在这个距离恒星太近的地方开始解体，随着继续向着光芒前进，留下一道狭长且蔓延到遍及的白色痕迹。
那是被融化的水，还未来得及存在一瞬自身的能量就被环境吞噬殆尽。
那是未消失的速度，虽然脱离主体，亿万冰晶们却仍追逐着那远去的彗星。
“对不……”
“不要说对不起。”
有着绛紫色眸子的女孩不再看那越来越小的美景，对面前人使用着她最常用的话引子。
而这也并非是男孩第一次听到她这么说了，事实上，听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本以为能带来一些改变如今又仿佛初见的挫败让他有点厌烦了。
厌烦……
每个恋爱的新手都以为对方会是完美的，一举一动，一皱一瞥都能给自己带来快乐的。
直到那热情逐渐退却。
“在那天之后我想了许多，也和……我的家人谈了谈，继续和你相处下去的话，你会一次次的被卷进来，最后无法脱身的，所以，所以……”
“所以不只是要拒绝我，还连面都没得见了吗？”
被撩拨起来，被希望所迷惑的热情被泼了一盆冷水，虽然时雨泽真说的断断续续的，纠结的表情也表面了她对此并非意志坚定。
但，一直这样一直这样总会是到达极限的，期待漫漫的旅行还未开始就有了不祥的征兆对“希望”这个东西的杀伤力是巨大的。
“你不否认吗？连见面都不可以了？”
沉默，时雨泽真既不要摇头也不点头。
“那你为什么……”康缚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把这话说出来，然而最终还是纠结的感情胜过了对对方的体谅，“为什么还要来呢？参加这场旅行，就那么不声不响的……消失……不就好了吗？”
“……”
安静，比沉默更进了一步，男孩几乎就要哭出来说出的决绝，女孩也并非无动于衷着。
先是将眼睛藏在头发里，不敢直视他脸上表情，然后捏紧胸前的衣服，向前一步却在半空中收了回来，感性与理智，这两样相克的属性时雨泽真都做到了定点。
“这次旅行过后，我会……消失的，所以，所以，求求你，求求你着这最后的几天……”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手掌打在玻璃上，康缚猛吸的一口气，又无力的后退一步，说道：“为什么，我不追求你了，就单单做个朋友，不好吗？”
“不……”
小声的呢喃，见康缚还是低垂着眼眸，女孩鼓起了勇气。
“不！不是的，我不是讨厌你，所以这样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想把你们卷进来，我只是，只是……这样下去的代价太大了。”
互相矛盾，时而果决时而纠结，明明只要保持沉默就能如其所愿却又出口否认，时雨泽真的性格让康缚又爱又恨，如今被拒绝又似乎给了希望的往复不由得激起了他的负面情绪，但同时，一段美好记忆又从脑中浮现出来——秋名山抱着她的腰，骑着摩托在湖畔道路迎风前行。
“什么代价，我们不是逃过去了吗？就算那个塑胶变态再找上门来，我们能做到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
“不，你不明白……”
“那就说给我听，让我明白啊！”
就像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伸手触碰她肩膀的同时，眼泪没有预兆的流了下来。
“别，别哭啊……”
诶，我怎么把他弄哭了，这样的疑问甚至都没在康缚脑中走过，也许是因为童年的遭遇，也许是这些年的在伊甸园的过往，康缚是看不得女孩哭泣了。
“你愿意听我说吗，然后……当我说完之后，不再和我见面了吗？”
我愿意，如果时雨泽真只是说了前半段话，康缚的回答连一丝犹豫都不会升起。
“不再见面我做不到，但我愿意听你说，不论多久都可以。”
伸手拂开头发，时雨泽真转身通过舷窗看着深邃的宇宙，没在准备话语上浪费多长时间，就开始讲述：“我出生在外面，你们称之为废土的地方，我有一个完美的家庭，父亲，母亲，妹妹……但，看看今天我在哪里你就可以知道了，我和我的妹妹在泛地球监理阵列‘救助’行动时被抓住了，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虽然早有猜测，当第二次见面时时雨泽真提起她的妹妹时，但当现在她亲口说出来之后，康缚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我了解过一些。”也不知道是何种存在阻碍了他告诉她自己的身世，见时雨泽真停顿的时间太久，男孩意识到了她等待着自己的回应。
“……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泛地球监理阵列会不会听到，反正就算它听到了也不会在意的吧……我的母亲死于‘救助’行动造成的混乱，而我的父亲对此怀恨在心，所以他加入了革命军，连带着我们也成为了革命军的一员，我们在伊甸园主要的任务就是搜寻‘拼图’。在秋名山那块拼图之后，实爱会就盯上我了。”
“所以不论或早或晚，他们终会找到我的，而当那一天到来之后，和我有关系的人都会遭到他们的攻击。”
叙述结束，明白了时雨泽真是因为保护自己所以远离自己的男孩升起了这个年龄的男孩应该有的想法。
“那我们就打败他们！只要不是因为讨厌我，什么东西都不能让我远离你！”
“谢谢你。”男孩的告白听起来确实有些傻，但时雨泽真并非因此而笑，事实上，通过玻璃折射的模模糊糊可以看到，她现在是真的高兴，“但你不明白，我知道你在许多游戏世界都是强者，有着自己的公会，有一大群朋友愿意为了你赴汤蹈火，但……这一切对与实爱会的战斗都没有意义，他们不怕，也不会因为死亡动摇自己的意志，更何况是只要掏钱都就可以复活的伊甸园呢。”
康缚说着，以自己都不那么确信的语气：“但，我们上次阻止了他啊，那个塑胶变态。”
而时雨泽真告诉他不要逃避现实，哪怕这会否定他最后的的努力：“我们只是逃走了而已。”
“……我只是，喜欢你这件事这么困难吗？”
漆黑却不缺乏明亮的宇宙，远去的环世界已经变成一个光点，这样的景色帮助了说话的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是啊，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为什么就这么困难呢。”
所以，当两个人共同感叹同一件事情，共同为无法接近的距离而表述自己的感情时，不能用语言描述的心灵互相接近了。
“你刚才说你还有一个妹妹，能跟我谈谈她吗？”
意想不到的，继续两人谈话的问题被康缚说出，而时雨泽真听到如此，只是露出宠溺的微笑，略带一丝调皮的反问。
“怎么了？你想对我的妹妹做什么呢？”
“啊……”
康缚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他以为至少有点喜欢自己的妹子以这样的语气引荐自己的妹妹，确确实实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呢。
“哈哈，是我的不对，只是听风暴烈酒说你这样那样，有点好奇你为什么问我妹妹呢。”
“风暴烈酒平常都怎么说我了……”康缚并不是以提问的语气说着，因为他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这妮子在背后是怎么说自己的，混到今天在江湖上一半的恶名都是她传出去，在最近又稍微有点惹到她，黑材料被她怎么添油加醋都不奇怪。
“我的妹妹啊……”
时雨泽真忽然感叹道，康缚努力的消灭掉脑中风暴烈酒的影像，跟上时雨泽真的节奏。
“她和我是截然不同的人呢，其实到了今天我已经不怎么怪‘吾父’害死我的母亲了，毕竟那是没办法的事情，谁也不能……但我的妹妹，她就像是不会忘掉任何事情一样，对这件事情的执着一天比一天加深，啊……不，我这么说可能有些误导你了，她也是一个美少女哦，有着一头黑色长发，平常总喜欢吊着一张脸，装作冰山美人，其实，她才不是那种满腔仇恨谁也不理的女孩呢。”说道这里，时雨泽真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但，我这么一描述你们肯定知道了，她是继续说下去的，而且还带着一丝坏笑：“她喜欢看一些特别的电视剧，比如霸道总裁爱上我，隔壁校草壁咚我之类的片子，而当她找到一部能看的片子时，能一下窝在家里看上一个星期，连任务都能耽搁了呢。”
时雨泽真真的很爱她的妹妹，从她讲着讲着露出的微笑和宠溺就能知道，而把妹妹这样私密的事情告诉从未与她见面之人的姐姐大人，是抱着怎样的目的说出这些话的呢……
不，没有什么目的，康缚想。
就和她为什么要参加这场旅游一样，名为‘真’的女孩只是期待着朋友的陪伴，只是想让自己深爱的妹妹被更多人知道一样。
……
……
不知多少光年外爆发的一颗超新星，不知多少年到达这里的光辐射，于可以称之为奇迹的时刻打在了这一扇舷窗的上面。
然后又被玻璃上防辐射的特殊涂层转化，变成了绚丽的色彩，以这一扇窗为起点，四散在宇宙之中。
就同因肉眼结构所看不到这光一样，两个人肩膀触碰到一起的同时……
没有看到他们身后愣在走廊的风暴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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