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到达下庄时阵雨也停止了肆虐,虽说一时兴起想给神发一个“给我去死”的短信,但仔细想了想神也没有固定的号码。既然天晴就不要再去想雨天的事情,如此自我安慰后我推着山地车向村子北面走去……
村子里并没有什么人,房屋也是稀稀落落的立着几个,路旁有不少树,但大多是未经修剪而长得奇形怪状的柳柏,感觉这里稍微装饰一下就能弄出来一个有模有样的鬼城,到时候也许还能火上一把。我一边想着这些无聊的事情,一边寻找着特征性建筑以免回去时找不到路。
要说村子里最引人注目的地方,自然是立于村子正中央的一座楼,大概有个四五层。虽然称不上有多高,但却能在村子的任何位置清楚地看到。我走上前去在风雨的洗理下大门上的门牌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依稀可见“下庄村小学”的字样。
学校墙上铺着黑白马赛克,设计上使用了大量的圆弧,显得别具匠心,过高的格调反而与周围的房屋显得格格不入。学校外墙布满灰尘,窗户也格外地脏,唯独门前的一小块似乎平时就被仔细地清扫着,保持着干净的面貌。干脆去门前休息一下也好,我把山地车放到一棵柳树下,向门前走去。
大概是风向的作用,门前并没有被淋湿,不仅如此,那里还摆着一个造型独特的小凳子,这种全金属材质可二次折叠的凳子不是最近才一个月前才众筹完成的吗?虽然很感兴趣但碍于不菲的价格我还是没能买到,坐上去究竟感觉如何?可这毕竟是别人的东西,况且门框上还立着一个粉色的书包,我就这样坐上去不好吧?
不过我还是坐上去了,毕竟道歉能解决的问题我不应该去逃避。
刚坐下没多久,屁股都还没捂热,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嗒、嗒、嗒”,脚步声在回音的陪衬下显得格外响亮。大概是书包的主人回来了吧?当脚步声在我身后不远处停下来时,我礼貌的站起来回过头去:
“这是你的凳子吧,由于实在太累了我就暂且…”
我的话并没能说完,实际上就在刚刚回过头去的瞬间,一个红色的重物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脸上。
嘛,命运总是会带给我一些“冲击”呐。
当然了,这样的冲击对身经百战的我来说实在是太弱了,连让我瞬间失去意识都做不到。我把挂在脸上的书包取下来,出现在我面前的是……
“夏缘?”
下意识地说出了她的名字。
我面前扎起长长的马尾、像往常一样把运动衫穿得很时髦的少女便是夏缘。不知道为什么她满脸惊讶的样子,维持着投掷的姿势一动不动,而拿着手机的左手抖个不停。
总觉得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氛围。我们间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味道,火药味?辣椒味?总之,这股怪味在沉默中酝酿得越来越浓。
就在我终于再也受不了时,对方先一步爆发了。
“你、你干嘛要出现在这里!说!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是瘟神吗?
“脑筋还是转不过弯来,还以为两年过去了你会有些长进,看来是我多虑了。”
“烦死了!给我时间让我冷静下不行吗!”
说着,她将刚才还紧握在手中的手机向我扔过来。
已经习惯被砸的我放弃了躲避,还好夏缘的手机是那种相当圆滑的女性翻盖机,要是有棱有角的智能手机我可能都跪了。
“该不会出事了吧!”
见情况不对,夏缘赶忙向我这边冲过来。
“没事,也算是习惯了。”
然而我并没有得到关怀,夏缘捧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小心的检查着。
“还好没事,要不然那个小气的家伙非抓狂不可。哦,重扬你没事吧?”
“我在你心中的优先度还真是有够低的,还有至少能在担心我时看着我的眼睛吗?”
“真是孩子气。”
夏缘回过头来对我做了一个小小的鬼脸。算了,夏缘确实用自己的方法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我自顾自的坐在凳子上,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架势,夏缘并没有和我计较,丢下一句“等我一会儿”后一头扎进黑乎乎的教室,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多出了一个椅子,和我坐着的凳子不同,是个看上去很破旧但也很熟悉的椅子,上小学时应该用的就是这种。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把这个椅子擦了又擦。
她弯下腰时马尾垂了下来,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让我不禁对过去产生了一丝怀念。也是啊,如果是那时候的我早已按捺不住了吧?
不知道对过去的铭记是否能成为犯错的理由,总之我向那个调皮的马尾伸出了魔爪。
“啊!”刺耳但很熟悉的尖叫随之响起。
紧接着,“啊!”一声惨叫附和而生。
后面的惨叫是属于我的,几分钟内被手机砸到两次的人我想世界上应该不多吧,我有幸成为其中的一个。
夏缘这次没有回收手机,而是用冷冰冰的、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盯着我。
“你的反应永远都是那么强烈呐。”
我揉着头上鼓起来的包对她说道。
对夏缘来说头发是一个重要到可以为了它和我拼命的东西,像往常她也该红着脸对我大吼大叫一通了,可这次她却是满脸的冷静,果然人是会变的。
只见她端庄的收拾好自己的头发,取下腰间的钥匙指向我的额头:
“需要给你时间立下遗嘱吗?”
人是会变的啊!
在经历了一番苦战后,我们终于友好地坐到了椅子上。
“以前你有这么暴力吗?我可不记得有过会毫不犹豫向我施暴的同学。”
“我从来不对其他人做这种事,但唯独你不一样。”
我是特别的?还真是让人心动。
“也就是说我们关系好?”
“因为没有人像你这样欠揍!”
夏缘揉起脸蛋来,直到揉出一张笑脸:
“我们还是来谈谈一些有趣的事情吧。说起来你最近很出名啊,走到哪儿被砸到哪儿的,还没人见你受过伤,虽然因为文理分班的关系高二我去了其它的班级,但你的大名却是变得如雷贯耳,你的那些光辉事迹一个个的非要往我耳朵里钻,我挡都挡不住。什么气活牛顿啊、物理之敌啊,你的外号可是层出不穷,能有这么多愿意给你起外号的人,我还真是有些羡慕。想想这两年一共挨过多少粉笔头,我要是没有分班就好了。”
你倒是别为这种事认真烦恼啊!
“我说啊,你…”
她打断了我的话,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你知道我们班的云演吧?那家伙为了凑学分自愿完成科技实践任务,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家伙居然设计了一个号称最环保的垃圾桶,就是把你放到了一个大桶里!真是笑死人了。老师也不愿意再陪他胡闹,就真的把那个垃圾桶设计图交了上去,你还真是流传千古了。对了对了,你体育课上的伟绩也是广为流传……”
听着她漫无边际的闲扯,我感觉困意一遍遍地向我奔袭而来。
夏缘曾经是我的同班同学,从小学六年级到高一为止一直都是。模模糊糊地记得她一直在班里是台风眼一样的存在,由于闹腾得太欢,所以一直被老师们忌惮。后来,老师觉得实在管不住她,就干脆把她认命为副班长(只有我们班有副班长这个职务),结果反倒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从前的我对班上其他人尤其是那些活泼分子不感兴趣,待她很冷淡,谁知竟因此成为了她找茬的对象,这个只有我才能胜任的悲剧职务我直到高二分班前为止都没能甩掉。
虽然作为报复我也一直在欺负她的马尾啊。
“你听我说话了吗!”
发现我走神了的夏缘再次把手机重重砸到了我头上。
好熟悉的感觉,那个时候每天都是这样的。
虽然那时候并不需要挨手机砸。
“我说你啊,就算不会受伤也是很疼的,不要觉得我不会受伤就可以随便用手机砸我的头!”
她淡定地捡起手机:
“你放心吧,我也是专业的了。不知道吗?以前体育课上砸到你的球一半是我扔的。”
“是你啊!”
不自觉地喊了出来,过高的音量甚至把我的嗓子弄得够呛。
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为啥每次被砸中后来捡球的都是她班的同学。我们的体育课确实是在一块儿上的,当时的我为啥就没能想到呢?
“你啊!”
本想对她的马尾施加报复行为,谁知她轻轻把脑袋一歪就化解了我的攻势,反倒是重心不稳的我被凳子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她并没有扶我起来的意思,反倒是满脸的得意:
“果然是傻瓜一个。就这么趴着吧,我刚刚才把这里又清扫了一遍,应该也没那么脏对吧?”
确实是没那么脏,可就算是这样你摆出一副“快夸夸我”的架势也……
说起来她有洁癖来着,虽然她自称并不严重,以前洒水时把水泼倒她身上后发生的事情我现在都记忆犹新。可一遍遍清扫这么远的下庄就……感觉说不太通。还有她取出椅子来的时候,未免也太熟悉了吧?如果她不是把这里当做秘密基地的话,那么……
“你小学一到五年级是在哪里念的?”
她愣了一会儿,然后从嘴里慢慢吐出几个字来:
“这里啊,下庄。”
只有一瞬间,她露出了落漠的表情,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一样。下一秒,她又在脸上挂上了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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