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习惯于日复一日地谈论我们没有资格谈论的事情。
明明没有行动力去实现理想却会不断与人描述自己的理想,明明没有相应的阅历却不断试图证明自己有着独当一面的气魄。
明明没有经历过死亡却在不断重复讨论着死亡。
而我由衷羡慕着能够毫无顾忌地谈论着这些事情的人。
因为我既没有可以空谈理想,也没有想要独当一面的愿望,终日满足于规律的作息生活,碌碌无为地活着。
宛如经历过死亡的空壳。
2015.4.
一.
推开镶嵌在墙壁中的木门,店内窒塞的空气便扑面而来,夹杂其中的烟草味让我感到一丝亲切。
“啊——学姐,今天生意也是一如既往的惨淡啊。”
“你在讲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摄取酒精的也只有你这样的笨蛋吧。”
趴在吧台后的女性依然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文库本上,顺手熄灭了手中的烟蒂以表示对我仅存的一丝尊重。
晚上六点半的话对于酒吧来讲的确是早了些,不过据我所知就算到了正常酒吧的营业高峰这里也依旧是门可罗雀。我擅自把这一切归咎于学姐的店面选址实在太没有眼光。虽说这种装修复古的酒吧为了塑造僻静舒适的环境,往往会开在楼宇深巷之中,然而开在危楼林立人迹罕至的原居住区的确是有些过分了。就算结束工作后孤身一人想要绕路来喝上一杯的上班族应该也没有毅力在规划错综复杂的这一带找到这里。毕竟是常年传闻要全面拆迁重新建设的地带,街道环境的混乱程度可见一斑。
学姐该不会是看上这一带的拆迁补偿款才迟迟不肯搬离这里的吧?
作为人生的后辈我是没有资格跟以长辈自居的她说教的,但我是真心认为如果能把店搬到稍微繁华的地带,酒吧的生意应该会好做不少。
毕竟学姐是个外表十分出众的人类。
调酒师的服装非常适合身材高挑修长的她,虽然她经常讲黑色长发随性扎成不同的样子,不过配上那副有些冷峻的面容还是能够让普通人为了能与其攀谈而成为店里的常客。
“在这么昏暗的灯光下看书对视力不好。”
我挑了学姐面前的椅子坐下,这样我跟这个在酒吧装作是文学少女的家伙就只隔了一张吧台的距离了。
“如果换做我要假装关心他人的话,说话的时候会更有感情。”
“既然被看出来了,那么请放下书本并给我一瓶蜂蜜艾尔。”
“来鸡尾酒吧每次都点啤酒的话让我很为难啊,这样下去身为调酒师的尊严和技术都会随着青春一同蒸发掉了。”
“我还以为学姐的青春早就已经被自己清仓甩卖了。”
“我说你啊——”
看起来并不是被我无心的调侃所激怒,学姐放下手中的书本,透过镶嵌在鼻梁上的那副平光眼镜看向我。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没大没小的呢?”
虽然是无比平淡的话语,但是在我听来却带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压迫感。本能告诉我如果不想被隔着吧台打断手臂的话道歉才是上策。
“啊,抱歉,只是如果再不摄取酒精的话我的大脑就会停止运转了。”
“……”
面前姑且还能被称为大龄少女的人类似乎接受了我的道歉,一边抓着后脑勺一边小声念叨着“真是的”之类的话语打开了冰箱。
大概是连拿起开瓶器都嫌麻烦的缘故,学姐直接用吧台的边缘撬开了瓶盖,将装满液体的棕色瓶子放在了我的面前,整套动作的娴熟程度堪比某部公路片中的卡车司机。
冰凉味苦口感厚重的液体涌入口腔,工作日结束后的疲倦一扫而空。
学姐似乎已经对扮演文学少女失去了兴趣,正毫无干劲地趴在吧台上,用余光看着缓慢摄入液体面包的我。
“呐,阿澈,在你看来制造并在人群中引爆炸弹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呢?”
“当然是一种应该敬而远之的行为。退一步说,我并不知道要如何制造那种看起来操控方便的遥控爆炸物,也没有搭上自己的性命去做自杀性引爆的勇气,所以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毕竟我只是在分析实验室上班的普通工薪族,就算对人生有什么不满也只会通过酒精排遣的没用大人。”
“哦是吗,我倒是觉得从某个角度来讲做出这种行为的人很厉害哦?”
“学姐你这样的发言充满了政治不正确的味道。”
“你想啊,为了某些强烈希望达成的目的,竟然能无视生命的价值,先不管结果是否真的有意义,但是这种敢于打破常规的精神是值得阿澈你学习的。他们是敢于触碰道德底线甚至人类禁忌的一群人,也多亏了他们,像阿澈还有我这类终日沉溺于安逸日常生活的人才能时刻对未来保持警惕不是吗?但是啊——”
学姐因为肉眼可见的愤怒握紧了拳头。
“我可是非常讨厌这群人的啊,特别是准备在我的店里将我连同我的家当一同炸上天的家伙。啊,已经不是讨厌了,是憎恨,而且是充满复仇情绪的那种,如果我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话我大概已经用不能登上荧幕的暴力宣泄自己的怒火了吧,阿澈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那个,所以那边角落里的女孩子跟学姐的愤怒有关咯?”
我顺着学姐仿佛要喷出火焰的目光,看向那名双手反绑在酒吧角落椅子上的少女。
二.
少女从身穿白色连帽衫,黑色短裙和过膝袜,外表看来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皮肤白皙,娇小纤细,如果不是被粗暴地蒙上眼睛绑在椅子上,嘴里还塞了填充物的话估计会是小动物爱好者觉得可爱的类型。要用动物打比方的话大概是出生没多久的白色小猫,对,白色小猫,因为少女有些杂乱的头发是在这个国家非常罕见的白色。
从进店开始我就注意到这幅异常违和的风景了,但是既然学姐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为了不惹祸上身我也只能配合她装作少女只是店内新添的摆设,而被当成物品的少女也一动不动地扮演者摆设的角色。
对异常的事物视而不见是非常累人的。
为了满足好奇心我端起酒瓶慢慢走到少女身边,打算仔细观察一番。
“小心啊,要是这家伙突然挣脱绳子咬了你的话我是不会带你去就医的哦?”
“学姐说话太刻薄了,正常人类是不会随便咬人的吧。”
“正常人类也不会带着明显是爆炸物的东西冲进我的店里来吧。”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中午开店一小时以后吧,着实是吓了我一跳。”
虽说是吓了一跳不过看起来学姐毕竟是学姐,做了非常冷静且妥善的处理。既然店还好好地坐落在这片人迹罕至的都市荒原中,说明学姐的身手和头脑都没有退步太多。
“那爆炸物呢?”
“当然是拿到电器街那里处理掉了。”
“啊,按照常理来说不是应该好好报警——”
“阿澈你在讲什么,这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挑衅行为了,不管对方是谁,这已经变成了私人恩怨,如果不通过我的个人渠道把事情解决的话,会被人笑话的吧!”
不,究竟谁有胆量笑话学姐呢……这么说来她似乎非常确定这个致命级别的玩笑幕后有人在指使,而这个成为店内新摆设的少女只是巧合地成为了一件没有价值的道具。
“那么学姐大人打算向谁复仇呢?”
“这种事情要等电器街那边给我回话才行,我还是非常相信那个老头子的技术力的,虽然以一周酒水免单为代价有些贵就是了。”
对于因为到处贩卖情报而树敌太多的学姐来说,用这种程度的代价就能从字典一样厚的敌对名单中锁定目标,应该算是十分划算的事情了。
“那这个怎么办?”
我俯下身来用手指戳了戳白发少女的脑袋,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本以为她会像小动物一样瑟缩一下,但实际上少女就像什么无机质物体一样一动不动地与椅子融为一体。
“还活着哦,我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反派角色。”
“那还真是万幸。”
“所以阿澈你把她带回去养吧。”
“哈?”
“就是带回家里,准备水和食物——”
“不不不,我不是不明白饲养的含义……”
“啊啊,那是什么?难道已经步入社会的男青年要说家里不给养小动物这种话吗?看阿澈的脸也知道小时候或多或少肯定养过金鱼乌龟什么的吧,虽然最后肯定没有什么令人开心的结局,不过也算是有饲养小动物的经验了。”
“……”
被无情地猜中了。
“学姐是不是不怕我成为犯罪者之类的人啊,我可是独居的单身男性——”
“是啊,有些性冷淡的单身男性。在你看来这家伙肯定跟路边的野猫没有什么区别吧,而且你仔细想一想跟把她留给我养相比,到底哪一种更容易诞生犯罪者呢?”
考虑到学姐的取向问题,这个的确很难讲。
先不说她会不会把下午的事情迁怒于这只小动物,把可爱的少女跟学姐关在一起本来就跟把禽类送进狮虎笼一样危险。
“不管怎么说饲养小动物的第一步是要建立信赖关系吧。”
说着,我将啤酒瓶放在脚边,擅自摘下了蒙住面前白色小动物双眼的餐巾。
宛如从睡梦中醒来一般,白发的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
双眼是蓝色的。
秋日天空般碧蓝。
纯净无暇,具有穿透力的蓝色双瞳,配上雪白的发色,一瞬间让我有些失神。
而在下一瞬间,面部袭来的疼痛彻彻底底地将我来回到昏暗的现实之中。
三.
刚刚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
“痛痛痛痛——”
大概是酒精让我的反应慢了下来在面部遭受撞击后我只能勉强维持身体的平衡,并摆出保护面部的架势。从护住头部的双手间,我看到白发的少女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带着身后的椅子站在我的面前。刚刚大概是被头槌击中的吧。
等一下,这种电影甚至动画里才能见到的动作原来真的存在吗?
在我试图回忆究竟是在哪部电影中看到过类似场景的时候,少女已经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挣脱了反绑的双手。
仿佛跟计划好的一样,不慎被我踢翻摔碎的啤酒瓶被她当作武器握在了手中。
少女握住瓶颈,摔碎的玻璃瓶底部俨然成为了锋利的武器,而我则被这种危险的东西指着,不得不与她对峙。
收回前言,眼前的少女不能被称为猫,现在要我打比方的话我会选择更为具有侵略性的动物。从摘掉蒙眼布就展露出攻击性这点来看,说不定鳄鱼更加恰当。
“哦~?架势不错嘛。”
此时的学姐似乎决定做一个普通观众,以事不关己的口气评价着少女的动作。
“阿澈不要输啊,对面可是看起来年纪比你小的女孩子哦?”
虽然很想反驳回去,但是在双方以伤害对方为目的的对峙中与观众互动,毫无疑问是拿自己的余生来豪赌,有这种胆量的话我说不定早就辞掉工作周游世界了。
学姐大概是有着就算我被瞬间毙命也能有条不紊地善后的自信吧,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游刃有余。
调整呼吸,注视对方。
与拥有碧蓝双目的少女视线交汇。
那那双眼睛没有丝毫温度。
是无法从中感受到任何人类该有的东西,完全无机质的双目。是将愤怒,惊慌,恐惧甚至愉悦完全隐藏了起来,没有破绽的双目。
与身高比自己矮40公分左右还手持凶器的对手对峙其实是很辛苦的,一方面缺乏可以参考的经验,一方面在身体灵活度上我可是处于压倒性地劣势。相比之下作为学姐练习的拳靶简直太过安全了。
但求胜心上我可是不会输给任何人。
毕竟今天是周五,也就是说明天是每过五天才有一次的周六,合法休假日,从工作中合理解放的日子,如果不能完整地活到明天的话我大概会成为徘徊于人家无法升天的那种东西吧。
的确是很好的架势。
至少从我这里看很难找到破绽。
适当侧身减少打击面积,放低重心随时准备移动,用前手抓持武器来弥补自身肢体的长度。
虽然可以先拉开距离再考虑别的,但是这里毕竟不是道场之类的地方,自身的粗心大意让我对自己身后的状况一无所知,贸然后退说不定反而会被眼前尖锐的东西戳得倒地不起。
没有破绽的话大概制造破绽就好了吧。
“仔细看看的话——”
于是我注视着面前这个娇小的少女,用言语打出了制胜的一记刺拳。
“白头发的女孩子意外地可爱啊。”
“哎?!”
大概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对手露出了像是这个年纪的人类该有的表情。
而我也抓住她因为面部充血而停止思考的一刹那,踏入了有效的攻击范围。
四.
“下作。卑鄙。可耻。”
学姐一边叼着烟不停试图用打火机点火,一边毫不吝惜地对我发起言语攻击。
“差劲。人渣。利用少女心的差劲男人。”
“对不起,但是我周六也是有自己的安排的,所以不择手段也要全身而退。”
刚刚还手持兵器的少女现在正因为承受了成年男性半认真的一下膝击而昏迷不醒,一副熟睡的小动物的模样。
“真是没有想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阿澈已经成长为了这种让人唾弃的男人。”
“啊啊……”
“所以你也要负起责任将自己的战利品好好带走。”
学姐扬了扬下巴,表示自己所指的战利品是正躺在地板上的白发小动物。
“好啦好啦……知道了。”
事到如今我似乎已经没有立场做任何形式的推脱了。不过这也意味着预想中闲适的周末也变得不现实起来。
能不能私下里把这个家伙当作走失的动物交给警察什么的啊……
“不可以扔掉或者丢给公共单位一走了之哦?不过就算你想丢也没有用的,这样被当成工具的小孩子八成是已经被认定死亡的失踪人口吧,说不定还有着与人交流障碍的精神疾病,而且如果事情闹到公共媒体——”
我感受到了来自吧台后充满杀意的目光。
“我这里也会变得很难办的。”
“遵命!”
为了学姐的情报生意照和自己的性命着想,我还是稳妥地处理这件事吧……不知道家里的壁橱还能不能住下一个人。
“呐,学姐。”
“怎么了?轻浮的阿澈?”
“你觉得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让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拥有刚刚那样的眼神呢?”
“……”
学姐半捂着脸,没有说话。再突出深长的一口白烟后走出吧台,在少女身边缓缓地蹲下,伸手掀开她那件白色的上衣,将更加白皙的腹部肌肤暴露在我的眼前。
仿佛是术后在伤口反复缝合留下的伤疤镶嵌在肌肤之上。
少女体内某些非常重要的东西被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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