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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话 不入虎穴就不会死为什么不明白!

第七话 不入虎穴就不会死为什么不明白!

将近傍晚时,我们乘车抵达一个小港口,看上去荒废已久,只有几条破破烂烂的小船象征性地系在岸边。

就是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今天却迎来一批不寻常的客人。

一群看上去十分懒散的人三五成群地散布在周围,有的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机,有的眯着眼睛坐在地上歇息。

「这还真是…有点壮观呢。」

直觉告诉我,要是这些家伙突然朝我一哄而上,我搞不好会输。

仔细一看,那个玩「手机」的家伙,其实是在调试一个巴掌大的矩形魔法阵,上面有几个令人联想到触屏手机的按钮。

「『阿波罗之轨』技术开发部直属精英部队,共计战力132名。」

解说员一如既往地站在我的身畔,挂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据我们的分析师估计,『坎特伯雷辅理主教团』总人数不会超过80。虽然对方的个人能力尚未尽数显露,恐怕还藏有什么厉害的王牌,但我们也不是全无底气。这些精英战斗员全部接受过高阶魔法培训课程,至少掌握了『魔法·元素周期表』中的十个元素,且亲身实战经历不少于七次。也许在肖瑾先生看来是不值一提的小数字,然而在宗教派与科学派冲突较少的21世纪,他们可谓是百战磨练的强者了,原本我们可是只打算派出一半的。」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调整语气。

「因为,这次将是两大魔法派系史上最大的一次冲突,已经达到战争规模,搞不好会载入史册呢,我们也只好为保科学派的脸面而稍微严阵以待一些。若实战上还稍显稚嫩,就用数字来补足。当然,也少不了足够出色的人物来统领全军,譬如肖瑾先生您。」

哼~漂亮话还挺多。

「结社内部的宗教派势力呢,完全没管你们吗?」

「正因部长是他们的眼中钉,他们才看得十分清楚——那位大人对整个结社的重要性。以部长为筹码,『阿波罗之轨』几乎可以与『英国圣公会』平起平坐,所以他们也没打算就这样放弃重要的棋子吧,对我们在组织营救过程中的一些越权行为也睁只眼闭只眼。」

「棋子,呢…」

不太令人愉快的用词。

「嗯,对于自己在『阿波罗之轨』的总势力中占几斤几两,我们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暂时还是恪守本分,忍气吞声为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当然——」

解说员将目光移向大海。看着那个男人眺望落日的脸庞,我大致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总有一天…也许是在这次营救行动成功的很久之后…绝对会让部长不再是别人的棋子,不再是筹码这种低级的东西。绝对,会让部长回归社长之职。」

我站在解说员旁边,无言地一同望着快要沉下海面的火红落日。

真美。

而且和你一样,被很多人眺望、仰慕着呢。

所以,在这帮年少气盛、口出狂言说要把你救出来,要让太阳重返天空的家伙如愿以偿之前,千万给我挺住啊,雪绘。

———————————————————————

「最后重复一遍作战计划。」

夜幕落下,与大海渐渐浑然一色。精英部队的魔法师们整装待发,正在进行最后的战前布置。

「对方提出的『交涉』地点是距这里五百公里左右的一个小型岛屿,以各位对『代步魔法阵』的驾驭能力不出四十分钟就可以抵达。请问肖瑾先生意下如何,有给您拖后腿吗?」

「呃,应该没有吧…大概…」

正当我想着如何谦虚而又不失身份地回答时,人群中举起了一只手。

「那个,不好意思,我听说肖瑾小朋友在速度方面很不在行,最拿手的移动术式换算成时速也不过三四百,请问是真的吗?」

话音未落,人群中已出现一小阵扑哧扑哧的笑声。是谁!?给我站出来!哪有这样在公众场合揭别人丑的?我告你侵害未成年人心理健康权耶!

「那么,肖瑾小…先生的移动术式先放一边,我们来谈谈抵达后的具体措施。」

喂解说员你这家伙的老好人形象崩坏了哦!刚才那很明显是在黑我吧!

不过,他大概没有在搞笑上浪费时间的打算,将话题引回正轨。

「虽然,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讲,『英国圣公会』诚心诚意想以此为契机与我们进行平等对话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我不打算考虑进去,相信大家的想法也和我一样。也就是说,我们都做好了正面冲突的准备,这势必演变为自『符文构造与分类』于1950年被发现以来,科学派与宗教派最大、等级最高的战斗,与我们科学派势力的存亡息息相关。望诸君不吝余力,以将部长平安带回为最高任务。」

解说员昂首面对着其他魔法师,语气平和又不失威严。说起来,这家伙的实力和地位还是个迷…总不可能真的只是解说员这种导游NPC似的角色吧?

「待会儿接近目标岛屿上方之后,突击队先降落,勘察敌情并确保安全,剩余人员就近寻找礁石或小型岛屿原地待命,以免遭敌人埋伏被一网打尽。过程中全员接入『无线通讯网络』保持交流。另外,团队战斗中请牢记训练时的要求,禁止使用未经结社认可的个人术式。大概就这么多了,特邀战力肖瑾先生有什么补充吗?」

唔…突然问起这个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我没有集体作战的经验,硬要说的话这里最菜鸟的是我才对。

不过,即便是菜鸟,也还是有一点理想的。所以——

「其它倒没什么,要是能把BOSS让给我就再好不过了。」

艾丽莎提到的「坎特伯雷辅理主教团」首领,那个叫休斯坎博尔的家伙。

解说员听了,露出一丝微笑。

「了解。那么各位,出发。」

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结束了战前会议,紧接着,一百三十二位精英魔法师的脚下浮现出圆形的「代步魔法阵」,魔法阵散发出的光芒的颜色稍稍因人而异,整体上呈现出冷色调。他们踩着魔法阵徐徐升起,然后一个接一个地伴随着闪烁消失。远方,漆黑的夜色布景中出现几个光点,朝着大海的方向而去。

行动真是紧凑呢…不愧是理性的科学派,十分重视效率。

而我就相形见绌了。老实说,我算是个比较感性以及随心所欲的人,有时还挺多愁善感。虽然男生这样好像有点恶心,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个缺点。

因此,我并不打算压抑心中这份,想要快些与雪绘见面的心情。

「肖瑾先生,我们也动身吧?」

「嗯。」

「『代步魔法阵·推进器式』」

解说员并没有进行闪烁,而是打开一个椭球形防护罩,身体前倾,右腿一蹬地上的魔法阵,发出一声爆炸似的巨响,以很离谱的加速度冲上天空,转眼只剩下喷气式飞机般的轨迹向远处延伸。过一会儿,从那个方向又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破声。

「突破音障了吗…真是爱卖弄的家伙。」

也许是想测试我的实力,确认一下这个所谓的主要战力究竟能在战斗中为他们做到什么地步吧。哼,正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在和多可怕的家伙合作,免得被那些自诩时速七八百的取笑!

其实,我确实不擅长移动术式,但并不是飞得不够快,而是控制得不好,通常不太敢随便用。

不过,在一望无际,没有任何障碍物的大海上空,那又是另一说。

「『坐标移动』」

下一瞬间,我将自己传送到了离海岸五公里处。

—————————————————————————

「减速。」

魔法师们听令放慢速度,浮游在空中。

可以看见,几公里外有一个笼罩在死寂之下的岛屿,看不出一点人烟。不过,「英国圣公会」的精英部队「坎特伯雷辅理主教团」就驻扎在那里,雪绘大概也在。

「不需要隐形吗?」

「应该已经被对方察觉了,用了恐怕也没有明显效果呢。宗教派魔法师十分擅长侦察敌人,恐怕早就在方圆几十里内布满了监控术式吧。」

解说员在「无线通讯网络」中维持着领导角色。

「被发现不是问题,只要能从容应对,撑过这一段时间,等到正式碰面就只剩实力对决了。从这里开始分头行动,突击队跟着我和肖瑾先生,其他人降落在那边的礁石群上,保持警戒。」

战斗精英们分成两组,留在我们身边的突击队大概占了三分之二,剩余人员朝旁边的一片堡礁移动。

「正戏终于开演了呢…组成保守阵型,降落。」

魔法师们似乎以某种规律排列着渐渐下降,而我则是被围在中间。

「肖瑾先生在正式战斗前先节省魔力吧。」

就因为这种原因,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围在周围的魔法师们耍帅…感觉自己有点酱油。

随着高度的降低,岛屿的外貌渐渐清晰。这是一个草鞋轮廓的小岛,面积大概有二十多平方公里,两端鼓起中间略扁。岛上树木稀疏,土地大面积地裸露着,真要打起来会难以寻找蔽身之地,只能在空地上正面交锋。坎特伯雷的那帮家伙这么自信吗…不过正合我意,我没有跟魔法师在野外打过,假如这个岛树木丛生我反而会很困——

「!」

「嗖嗖嗖嗖」

猝不及防地,光芒凝聚成的金色羽毛如潮水般朝我们袭来,是从岛上发射的。

「用强钛。」

不过,受惊吓的貌似只有我一个。魔法师们冷静地在解说员的指挥下展开魔法阵。在夜空中闪烁着光芒的银色流质从构成符文的线条中溢出,覆盖在魔法盾的表面。

以傲视任何金属的比强度著称的钛合金吗…只需要很少的量就能承受猛烈的冲击,对付这些密而小的光之羽再好用不过了。它们在合金板上炸开,消逝,却连条缝都打不出。

「『米迦勒之羽』,天使长级别攻击术式中最强的一个,在攻击范围这点十分优秀呢。否则——」

解说员就跟资料库似的,一眼认出了对方的术式,在我身旁幽幽地说道。

「我们也不会煞费心思地开发出专门对抗它的术式。」

我们几乎毫不费力地突破了光羽的海洋,靠近着地面,同时也在视野中捕捉到了施放这个术式的,在地上拿权杖指着我们的宗教派魔法师们。这时,他们中的一些人权杖尖端的魔法阵色泽发生了变化。

「嗖嗖」

金色的光之海洋中,渗入了火红色、白色和另外几种色调,而且密集度骤然上升,组成一片华丽而危险的弹幕,扑面而来。周围的空气隐约发出悲鸣,带上灾祸的气息。

「原来如此,七位御前天使都到齐了,是『末日审判』吗…不过,可别以为只有你们会用集体术式!」

技术开发部的魔法师们似乎心有灵犀,再次转换阵型,集中到一个平面上。

解说员处在阵型的中心,右掌朝向地面,展开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应该说,那真的是魔法阵吗?直径达几十米的圆圈内只有寥寥几条线和一些点,其余部分空空如也,作为魔法阵也未免太残缺了。记得雪绘说过,一般来讲元素符文是魔法阵必不可少的部分…

然而,我太小看技术开发部的这群科学怪人了。刚才说过,这是「集体术式」。

其余魔法师们各自找到圆上的某一个点,开始在大魔法阵上填填补补。

所谓集体术式才不是宗教派的将多人的力量集中到一人身上那种没技术含量的东西,而是多人进行同一魔法阵的绘制!他们训练有素地在大魔法阵上绘制出繁多的图形和符文并安装上加固术式,有的还开启「智能绘制」进行多线操作。那些魔法阵镶嵌得错落有致,分布具一定对称性,简直能称之为艺术品。

在众人合力之下,大魔法阵渐渐变得充实了。

「复杂度胜于『卡巴拉生命树』,子魔法阵总数目创世界纪录的集体复合术式『全弹发射』,第一次实战运用就拿你们开刀吧!坎特伯雷!」

整张巨型魔法阵上的所有符文线条亮度陡然上升,各色的魔法球、魔法弹和激光开始集聚能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璀璨绽放,将要与宗教派那边的集体术式「末日审判」交锋——

就在这时,到目前为止都处于旁观的我感受到了来自地面的恶意。

说那是直觉也无妨。我的的确确地感受到,地上有人正看着一步步落入圈套的我们,阴险地咧开嘴笑着。

地面上的魔法师们突然停止了攻击,转而靠拢、聚集在一起。他们无视了即将准备完毕的「全弹发射」,所有人朝着某个特定的位置望去。

「他们在…做祷告?」

大概是由于魔法阵的绘制,金色光芒一闪而过。

然后,那里轰然立起了一个巨大的光之十字架。

远远高过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耀眼得令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被笼罩在了十字架的神圣光芒之下,某种难以形容的波动席卷了整个小岛,甚至周围的海域。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浑身哆嗦,手心不断冒出冷汗。

(「好怕…好怕…」)

什…!?

(「我好怕…」)

这是什么?

(「谁…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为什么大脑完全不听指令,尽是想些奇怪的东西?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拿去吧,我的钱财,我的身体,我的精神,尽管拿去吧!只要不让我上十字架!」)

绝对不可以!我才不给!这绝对不是我的意志!明明下定决心要把雪绘他们…

(「什么都无所谓!都无所谓了!只要别把我钉在十字架上,我求求你!」)

不要——

「上帝啊!!!!!!!!!!!!!!!!!!!!!!!!!!!!!」

并非出自我本人的绝望、痛苦、疯狂以及强烈的求生欲源源不断地涌入脑海,占领了每一个还能工作的神经元,令脑子里一片混乱。这是什么,异教徒上十字架前的悔过?救命稻草被拔断之下的恐惧?

说到底,这究竟是什么术式?

看来不止我受了影响,其他技术开发部的魔法师们也面露惊恐,就快要开始攻击的「全弹发射」也随之中止。对我们来说,尽力理解现状已经足够困难,冷静一点的还能尝试与那脑内异物对抗,经验不足的魔法师直接精神崩溃,更别说释放术式了。

「啊啊啊!救赎啊!上帝!」

年轻点的魔法师甚至连「代步魔法阵」也无法维持,向地面坠落。

「他丫的…」

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稍微在精神拉锯战中挽回点优势。

「『坐标…移动』」

我试着梳理乱糟糟的思绪,朝掉下去的那个魔法师下方移动,结果却瞬移到了水平方向上的一大段距离外。不行,果然还是很难集中精神,连我自己都在空中摇摇欲坠了,实在很难顾及别人。

「全体注意!」

所有人都断开了「无线通讯」的情况下,解说员在夜空中大声嘶吼着。

「马上就地降落,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有能力的才帮助身边的人!快!」

魔法师们试图稳住重心,对残缺的「代步魔法阵」进行修补的同时缓缓下降。岂知这时,羽毛状魔法弹组成的光之雨再次袭来。好几个人无法张开魔法盾,被光羽击中四肢或腹部,脚下的魔法阵顿时崩离,身体加速下坠。

我看着那些停下祷告释放「米迦勒之羽」的魔法师,皱了皱眉头。开玩笑的吧…那个十字架术式是无需持续施放的?

「可恶…!」

地上,几个宗教派的家伙踩着魔法阵腾空而起,以看着猎物的眼光盯着快要落至地面的几位魔法师。

「没办法…只能勉力一试了。」

加把劲啊,肖瑾…别给我丢人现眼!

「『试兽召唤』」

一只小巧的人形召唤兽从身边飞驰而过。很好,成功了!

长相酷似我本人缩小版的召唤兽冲到快要被敌人捕获的魔法师身旁,抄起衣领将他掷向上方,自身则在向下掉落、离开我一定距离后以粒子状消散。这样就是他离我们的距离近一些了,那几个坎特伯雷的家伙见势不妙,商量了一下又调头回到地面。

呼…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其实和自我满足差不了多少,仅仅让一个人获救了而已。

当我们全员降落时,已经有几个不走运的魔法师落入敌手,被用魔力绳索捆绑着丢在一边。另外,剩余的我们落地的瞬间,就被「坎特伯雷辅理主教团」包围,双方距离不超过二十米。

光之十字架术式的效果还在延续,意识直到现在还很混乱,恐怕很难动手…

宗教派的家伙并没有一下子扑上来,而是手持权杖原地肃立。一名身材高大,年纪六十上下的魔法师走了出来,其他主教纷纷为他让道。他头戴金丝主教冠,身穿绣有连环十字的紫色长袍,手中的华丽雕花权杖随着停下的脚步在地上一顿,发出刺耳的碰撞声。看见那张脸的瞬间,我攥紧了拳头。

那张刻满皱纹的脸,也刻满了轻蔑与高傲。

「科学派的,未开化的猴子们啊——」

张嘴就是一句挑衅。

「吾等『坎特伯雷辅理主教团』奉唯一真神耶稣的旨意,誓要将你们这异端从神创造的完美世界中剔除。」

那就是,「坎特伯雷辅理主教团」的首领兼教区助理主教,休斯坎博尔。

也许是不愿使用「猴子」们的术式,他并没有用「翻译助手」,而是流利地说着中文。

「猴子,汝等可知罪?至高无上的圣父、圣主、圣神,慈爱的吾主耶稣命令,汝等要一切信他的,不可信除他之外别的神,但凡信他的人得享永生。但猴子们,汝等却背弃了你们的神!耶和华还说,他就是道路、真理、生命,我们应当尊敬他。可是猴子们,猴子们啊!你们却唾弃自己的生父,走上科学派的异途,做着异端的研究!日子近了,猴子们,你们当悔改,信福音!」

休斯坎博尔双手高举,慷慨激昂地发表着阔论,声调越拉越高。

「世人一切的罪和一切亵渎的话,都可得赦免。凡亵渎神灵的,却永不得赦免,乃要担当永远的罪!」

我们的魔法师都咬牙切齿。要不是被包围之下不敢贸然妄动,这群对科学的狂热程度不亚于天主教徒的科学派分子早就冲上去扇他俩耳光,拼个你死我活了。

「老大,怎么办?」

在休斯坎博尔布教的间隙,有人悄悄问道。被称为老大的解说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

「逃,没意见吧?」

「…好吧。我们相信你。」

不知为何,那个魔法师说最后一句的同时望向了我。

「喂,你开玩笑的吧?逃跑?都深入到这种地步了?」

「抱歉,肖瑾先生。」

解说员没有朝着我,目视前方,凝望着宗教派蠢蠢欲动的部队。

「现在没时间听你说三道四。」

什——

「『坎特伯雷辅理主教团』听令,在吾等主子的名下,将『阿波罗之轨』的异端擒获!」

宗教派的最高战力全员从四面八方压向我们。人数上并不算劣势,然而在对方神秘术式的影响下,我们的魔法师无法集中精神绘制魔法阵,术式效果大幅下降。

这时,解说员冷不丁地释放了一个术式,凭空出现的魔力枷锁将我的双手反扣在身后。

「你,你想干什么!?」

然后,又麻利地加上一套精神病患用的全身拘束服,我全身上下被彻底勒死。

「『技术开发部』全体注意,保镖级别的留在我旁边,其他人不惜一切代价掩护我们!」

除他外有五个男人留在我们身边,其他人全部向前一步,开始绘制魔法阵抵御坎特伯雷的主教们。

「放开我!这是命令!这种东西没办法捆住我多久你是知道的!」

我扯着嗓子吼道,视野中是越来越近的,以休斯坎博尔为首的宗教派部队。

「十分抱歉,肖瑾先生,能否请您忘掉接下来发生的某些事呢,因为我马上就要打破自己再三强调过的结社纪律了。」

解说员闭上眼睛,神情有些严峻,指缝中不断溢出魔力。

「我要使用未经结社审批的术式。」

就在休斯呐喊着将权杖指向我们、技术开发部的魔法师们用尽全力勉强架设起魔法盾的一瞬——

「『罗氏空间』」

眼前的一切被扭曲、泛起波纹,树木、大地和人体都变得怪诞。

不,扭曲的不是环境,是我们自己。

视野变漆黑之前最后捕捉到的画面,是激烈交火的科学派与宗教派魔法师。

———————————————————————

这里似乎是一个异空间。

虽然景象与正常的空间无异,依旧是被黑夜笼罩的小岛,但这种奇妙的气息明显异于通常的空间。我正站在刚才降落的地点,也就是临近海边的一块空地上。宗教派和科学派的魔法师们都不知所踪,仍然被拘束着的我正躺在地上动惮不得。

「…」

那个扰乱精神的十字架术式似乎已经失去作用,至少并不会覆盖到这里。我稍微闭上眼睛进行冥想。

「『矢量反射』」

我完全没动手指就挣脱了束缚,看着魔力聚集成的枷锁碎裂、散成粒子,在触碰地面的一瞬间消逝。

然后回身一个手刀劈过去。

「乒」

凝聚到极限的月牙打在魔法盾上并未爆炸,而是发出响亮的金属碰撞声并被弹飞,直冲云霄。

「所谓『保镖』级别的意思是,能够担任社长贴身保镖的程度,实际上我们也的确兼任着这个职务。」

包括解说员在内的六个人合力绘制了一个十二边形的魔法阵,成功将我全力打出的月牙天冲防下,大概这也是那什么「集体术式」吧,其中站位最靠前的解说员还一脸悠然自得。不过从另外五人的紧张神情,以及「噼啪」裂开一个小口的魔法盾看来,他们挡得还是很勉强。

「『能够担任保镖的程度』吗…真是模糊的定义,和你们一贯的作风不太符合呢。」

「当然,也有一个更加量化的标准。我们对于『精英战力』的要求是,一百三十二名魔法师全部要做到,假如在真正的战斗中和肖瑾先生碰面不会被一击杀死。」

他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有那么一刹那,我对这个男人起了一丝怯意。

「而对『保镖』的硬性标准是,不被肖瑾先生您一击『打倒』。所以,假如您有何不满,想拿我们泄气的话,在下随时奉陪。」

哟呵,有这样在实战中奉承敌人的吗…我看着对我严阵以待的六位「保镖」。

然后叹了口气,放下手,示意停止内部斗争。

「不准备惩罚我们了吗?」

「不了…我也知道,逃跑的选择是正确的。刚才是我太任性了,抱歉。」

我原地坐下,向后倒在地面上。

好冰冷…地理课上老师也说过,泥土和沙子的比热容较小,相较海水升温快但降温也快,所以在晚上会比海水凉一些,使得陆地上的气压比海面高,这也正是陆风产生的原因。但没想到会冷得如此刺骨。

「好冷呐,跟这个残酷的世界一样冷…话说这里是哪儿?」

「是我创造的『罗氏空间』,典故为罗巴切夫斯基几何学。」

他们几个见我无意战斗,渐渐放松了警戒,解说员也悠闲地解释起他的术式原理。

「罗巴切…切什么来着?挺耳熟的样子呢。好像是玩数学的?」

「是的,他最大的贡献就是开创了非欧几何中的罗氏几何。您也知道,非欧几何是有违常识的几何学,但可以通过『曲率』的变换与传统的欧式几何对应,黎曼空间对应正曲率,而罗氏空间对应负曲率。根据广义相对论,现实世界中的宇宙是一个黎曼空间,尽管它与欧式空间的差别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专有名词开始一个接一个地从解说员的嘴里蹦出来。

「但假如我们强制创造一个负曲率的空间,它内部的物体与现实世界的位置就会产生可以观测到的细微差别。也就是说,这整个空间与原有空间几乎重叠,但稍微偏移了一点,使得内外无法相互干涉。」

「有点不能理解呢…只是整体偏移了一点,那么只要外面的人攻击也偏一点,或者干脆放范围攻击术式不就打得到了吗?」

「因为两个空间是同时存在的,并非简单的位置不同。这又要涉及到一些量子学说的内容,就不劳烦您费神细细听了。」

哼~真是懂得分寸的人,看来他们也掌握了我物理不太好的情报。

「话说解说员大大是学物理的?还以为只是充当资料库的角色呢。」

「哎呀哎呀,在下的专业可是理论物理以及现代哲学呢,似乎忘了告知肖瑾先生?」

「高才人士耶…不过,记得雪绘说过,涉及空间时间之类的术式都是天方夜谭,只在漫画中出现,在现实中设计出这样的术式应该是不可能?」

「嗯,的确十分困难呢,当初开发时还特地偷偷拜访了许多早已隐居的魔法师前辈,不过最终还是完成了。」

「然而『阿波罗之轨』,甚至雪绘都不知道你这个『自创术式』?」

「嗯。」

解说员以一种漫不经心似的口吻说道。

「『保镖』级别的魔法师有向部长隐瞒个人术式的权利,这是我们内定的规矩。」

「这样好吗?那可是你们敬爱的前社长大人哦。」

「有时候,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们『保镖』才能更好地保护其安全呢。」

「你牛你牛…那么,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刚才不早点用这招对付敌人?」

「『罗氏空间』只能创造出一个内外隔绝的封闭区域,您可以在这里面休息、睡觉,甚至住上一星期也不是问题,但它说到底还是防御术式,于当时的战斗局面没什么价值。而且…」

听到这里,旁边的几位魔法师都垂下了头,或是坐在地上叹气。

他最终还是说出来了,那让我们脆弱的心脏为之一震的,无情的宣判。

「很显然,当时的我们完全不是坎特伯雷的敌手。」

这才是,我们不得不当缩头乌龟、败退这个狭小异空间的真正理由。

毕竟在那种情形下,正面交战完全没有胜利的把握,还是应该以保住顶尖战力为优先事项。而且我们也无需担心落入敌手的同伴,「坎特伯雷辅理主教团」看来并不是单纯地想聚集并剿灭我们,否则他会在我们抵达的那一刻,当着我们的面把雪绘处决,这样还更容易让我们精神错乱,因情绪失控而落网。

也就是说,暂时逃跑、重整旗鼓是十分明智的选择,哪怕算上我也只剩七个人幸存。

只是,内心始终难以认同…这种抛下同伴的做法。

而且,这样不是离雪绘他们,又更远了一步吗…明明都走到这里,靠得这么近了,明明一直努力到现在。

「说到底,勉强脱身了又能怎样?凭我们几个来逆转战局,似乎比之前更加渺茫呢…」

「如您所说,尤其是对方的精神扰乱术式最为棘手。只要那个十字架不消失,我们就难有还手之力呢…」

之前也想象过「英国圣公会」珍藏有秘密武器的可能性,然而那个「秘密武器」实在是远超预料,强大得让我们几乎感到无底的绝望。

「十字架是罪人的处死台,古往今来丧命于其上的可怜人数以亿计。恐怕,那个术式的典故正是十字架被赋予的『恐惧之象征』的内涵吧。利用罪人临死前的绝望与哭号,还有试图通过皈依基督教来哀求上帝饶恕自己的一厢情愿,将它们强制注入我们的脑海,扰乱思维,从而大大降低我们的集中力以及术式威力…老实说,完全想不到可行的对策。」

即便是聪明若斯的解说员,似乎也懒得思考怎样对付这个术式了,丧气话也毫不顾虑地说了出来,让本就低迷的士气更加惨淡。

「很遗憾地,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剩丝毫优势了呢…」

「剩余部队怎么了?不是让他们在那边等着准备增援吗?」

解说员一瞬间面露难色,不过立即又十分专业地掩饰了过去。

「…受对方术式影响后马上尝试发出了求救讯号,不过直到刚才进入『罗氏空间』为止尚未接到回应。」

也是呢,果然没回复呢~想都不用想呢~没回复的原因多半是总部了解战情于己不利后,向增援部队下达了绝对命令吧。

「保持待机。」

内容八成是这样。

得知坎特伯雷还留有一手,体会到自身与对方的实力差后,「阿波罗之轨」上层的那些宗教派头子想必会表现出屈服,这会儿搞不好正在想方设法和「英国圣公会」联络、抱大腿,还承诺将我们科学派势力交由对方处置以示诚意。

也就是说,弱者们已经被放弃了,连作为「棋子」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现在,他们的身份是用于交易的「货物」。

「那个…肖瑾先生?」

哎呀~真是受不了呢,果然弱肉强食才是人间正道,打架打输了就只有被欺负的份,这是从小学开始就为事实所反复检验的真理。身为弱者却心存侥幸、幻想着正义能够打败邪恶的我真是太天真烂漫了,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请问,肖瑾先生?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原来如此…我,很弱吗。

曾几何时,雪绘也如是感慨道。当时我还有安慰她的空闲,现在可是连自我安抚的心情都没有。我躺在地上伸展四肢,感受着自身的无力。

我,很弱呢。

我**的为啥这么弱?

「喂老大,你看…」

假如我能稍微变强点,比如说战斗力加成个百分之二十左右,刚才的战斗搞不好就咬咬牙挺过去了?

「这…什么情况?他的资料库里可没提到过这个啊…唔呃!」

那样可能就足以对抗宗教派的精神扰乱术式,进一步来讲就能把雪绘救出来。

「呜…不行了,身体好痛苦…要裂了…」

「连『罗氏空间』都被撼动了…难以置信…总之先让他恢复神智!快!」

但是,我太弱了,弱得除自己之外什么都保护不了。

「清醒一下!肖瑾先生!」

意识逐渐远去,但或许是刚好相反:现实在远去,自己则逐渐沉入无边无际的意识当中,越沉越深,总之整个人都变得奇怪了。好像听到谁在呼唤我的名字,不过那都无关紧要。

明明已经下决心要变强,要有点长进…还不知廉耻地发誓说,再也不会让那种事发生…果然誓言这种唯心的东西就是信不过。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达成,什么都没能改变。

尽管,什么都想改变,不顺心的东西跟山一样多。

既然如此,干脆按照他们的规矩好了…

用他们称之为「力量」的东西,简单粗暴地把看不顺眼的玩意儿——

「『坍缩爆炸』」

「!」

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空洞,是名副其实的空洞——连空间自身都不存在,疯狂地吸引着周围的一切,连我也差点被卷进去,在时空断层中粉身碎骨。

「轰」

意识仍处于恍惚状态,任由身体被吸进去。危急之际,有什么东西化为壁垒保护了我,那壁垒与欲要吞噬我的空洞接触时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冲击。我因受反作用力的影响,如受到猛烈一击般侧着飞出去摔在地上,感受到脊柱与地面直接撞击的痛楚,这才恢复意识,完全清醒过来。

我惊讶地坐起来,环视周围。

解说员他们几个不知为何飞得远远的,比我的遭遇还离谱好多,摔在地上爬不起来。周围一片狼藉,布满裂痕的地面惨不忍睹,本就稀疏的草木现在被削得与地表齐平。更意外的是附近几棵粗壮的大树都被连根拔起,仿佛这里在过去的几秒钟内突然经历了大型地震外加飓风。

我就这样茫然地站在这幅可怕画面的中心。

不过我很快想到了造成这个的罪魁祸首…要说飓风,其实还真有呢,不就在我身边嘛。你看,就是这个。

直到现在还环绕着我,发出低沉吼声的,魔力之风暴。

蓝色、绿色和红色的流光夹杂着魔力粒子,以我为中心狂暴地旋转着,形成一股摧毁一切靠近物体的,高度达十几米的狂风,犹如释放出阵阵威压的野兽。而这头野兽的爪子正是被贯注了超高能量的粒子,在产生的一瞬间将这附近夷为平地,把刚才的空洞淹没,又将解说员他们击飞。

「真了不得呢…肖瑾先生。」

解说员第一个起身,强作镇定的微笑掩盖不了他全身触目惊心的裂口,还有灼伤。伤口上残留有少量魔法粒子,发出淡淡荧光。

「竟然被您一击打倒,看来不得不对『保镖』级魔法师的标准作出些许修改了呢。」

原来如此。

「唉…抱歉。」

我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安抚自己狂躁的内心。魔力风暴很快出现了减弱的迹象,最终完全停下,周围又恢复了平静。

「真是对不起了,稍微…有点没控制好情绪。」

自己也没料到自己会如此激动,以至于轻度暴走,无意间用出了那个。

果然,释放过程不加以控制会很危险呢…与刘蕊学姐战斗的那次是小心翼翼的主动释放,剧烈程度跟这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哈哈…」

除我之外的几位魔法师一个接一个地爬起来,都受了十分严重的伤,还好大部分限于体表,似乎没有伤及真皮。假如他们没有冒险地通过突然攻击来让我清醒,现在恐怕已经被那风暴撕扯得不成人形了,胳膊断个一两条很正常。

甚至那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明明刚才批评过我,肖瑾先生自己才是…没听说过您有这种强力术式呢。之前的战斗中要是用出来,我们这会儿已经走在凯旋路上了吧。」

「魔力消耗…应该说,精神负担很大,在那种情况下根本用不出来。」

唉,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只有自个儿发牢骚的时候才展现出所谓的「实力」。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脓包了?

「暂时先别埋怨自己了,肖瑾先生。要是再来一次,我们这几副上了年纪的身板可受不了。」

解说员嘴上开着玩笑,身子却不住地颤抖。伤口看起来挺疼的呢。

又是…我的错。

我想随便说句道歉的话,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得低下了头盯着地面。

「哎呀,莫非真的意志消沉了吗…请打起精神来笑一笑,肖瑾先生。对了,容我问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你知道我们为何如此重视你在这次救援中的作用吗?」

解说员双手扶膝,有些颤抖地站起来,声调却竟然还保持着平静。

「因为我是那个…『The Rebel』?」

「那也是一方面原因。最重要的是,肖瑾先生——」

他们几个相互搀扶着肩并肩站起来,略带悲壮地看着我,直视我的眼睛。

「我们在你身上看到了,和部长一样的希望啊。」

「我身上有那种东西吗?我怎么不知道…」

「这可不是在瞎编乱造,肖瑾先生。您也知道,那位优秀的部长大人看待我们的眼神。」

另外一位魔法师接过了话头,自嘲地苦笑着。

「那是怜悯的眼神…是对于不如自己优秀之人的,怜悯与同情的眼神。虽然部长大人总是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美丽,实际上,她的内心想必十分空虚吧…因为,周围根本没有能与自己在实力上对等的存在,没有可以畅所欲言地谈心的朋友,有的只是我们这群无能的部下。」

「正因如此,部长才努力地工作,努力笑得更加开朗,盼望着能够以此弥补我们这些人的无能。但事实证明,这只是杯水车薪呢…部长终究没能补足我们所有人的无能,以至于到了现在的地步。」

「但肖瑾先生您不一样,您不是我们这种随手就捞一大把的货色,是和部长同一水平、同一境界的存在,是能够与她平等对话的强者。只有在您面前,部长大人才能无所顾忌,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展露无遗。只有在您面前,部长才会表现出她真实的年…呃,真实的心理年龄。」

喂喂,别严肃话说到一半突然加个段子进来!我会笑场的!

「所以,我们才相信您和部长是天生的绝配,唯有您具备英雄救美的资格。」

话题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我们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而我们这些大言不惭的『精英战力』一同前来只是作为陪衬,救援行动最终任务的承担者非你莫属…BOSS,也自然要留给你。」

他们互相搭着肩膀,就像一堵墙壁。

也许,那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甚至可能是耐不住雨打风吹的纸墙。但是,说到底他们所要保护的对象根本不需要坚不可摧的墙壁,因为她本身就是那样的坚强,也许反而是他们常常在她的臂弯里被保护着。

她所需要的,仅仅是那份保护她的心意。

有这群笨蛋围在身边当墙壁真是幸福…可恶,雪绘公主,我开始有点嫉妒你了耶。

「我们相信着你。所以,也请你不要责备自己,请相信自己很快就能与部长见面。」

唉。

不要强加期待给别人啊,让我十分为难耶。

说起来,我们谈论的重心什么时候变成了我和雪绘的关系?难道说「我是因为想要英雄救美才来救雪绘」已经被讹传为舆论普遍观点了?

「我们想说的大概就这么多。若您因刚才贸然攻击的事还抱有任何不满,我们乐于为您提供发泄的手段——」

「不必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向他们几个走去。

真是的,伤员还真是麻烦。

「我来给你们治疗。」

「区区小事不足劳您大驾。」

解说员明显在逞强,却又给人一种依着他的意思做更妥当的感觉。

「疗伤这点程度,现在的我们还是做得到的。肖瑾先生就请安心休息,今晚暂且在这里稍作睡眠吧。明天凌晨,我们再重新部署作战计划…」

就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解说员再也坚持不住,失去意识倒在地面上。应该说,六位魔法师全部因体力透支而倒下了。没办法,毕竟是我造成的…

作为反省的表现,我将他们的身体在地上排好,一个个地释放治疗术式。不过,这只能起到急救的作用,再深入些的我就不会了。等下还得把他们喊醒,让他们自己处理那不堪入目的伤口。

结果,毛手毛脚地忙完紧急治疗之后,我只睡了不到两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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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凌晨四点钟左右,天才微微亮,我被设定好的定时闹钟术式叫醒。

很久没试过睡这么少了。我因生物钟调不过来而对起床这件事产生本能的抗拒,随手把闹钟术式解除,然后重新蜷缩在被窝里。

诶等等,被窝?

「什么情况!?」

我神经质地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跟嗑了药一样大惊小怪地张望着周围。除非我患了突发性记忆障碍,否则昨天我应该是在空地上倒下,毫无遮蔽地呼呼大睡才对。

「哟,醒啦,早上好肖瑾先生。」

解说员正坐在一个树墩上。

「吓抽我了…这哪儿来的被铺啊…咦?」

先别管被子的问题,解说员这会儿竟然精神焕发地笑着,身上的血迹不见踪影。这家伙的伤…

好了?

我本来的计划是睡到现在再把几位魔法师叫醒,让他们自己处理伤势。毕竟我虽然出于好玩而开发过许多治疗术式,但都谈不上纯熟,应付皮外伤已经是极限了。

不是我自夸,被我那招打伤了可不是睡一晚上就能重新活蹦乱跳的。

「援军来了。」

「什么…?」

也就是说,是他们带来了贴心的被铺,并治好了解说员他们?可是,为什么突然又说来就来了…「阿波罗之轨」上层的死脑筋宗教派不可能这么有人道主义情怀。

「另外几位魔法师呢?」

「正在和援军一起巡逻,寻找宗教派的据点。」

「你说的援军是谁?不会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布置好了战略吧?」

解说员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站了起来,背对着我面向小岛深处。这时我才发现,「罗氏空间」似乎早已解除,但我们的脑子却没有受精神扰乱术式的影响,果然那个光之十字架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摆着。

「援军的身份看到就知道了,总之我们也先去和他们会合吧,肖瑾先生。至于战略到时候再一起想就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可是古人留下的宝贵经验。」

然后开始径直向前方走去。

真是的,科学派的家伙怎么总是这么自我主义…为了耍帅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嘛!

不过,我还是乖乖地跟在他后面,走向那看似近在咫尺却危机重重的岛屿内部。

—————————————————————

危机这种东西,从来不会在登门造访之前用手机打声招呼。

所以预防的对策只有一个,那就是全神贯注地注意周围的环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任何风吹草动加以提防。

「不过还真是冷清呢…别说坎特伯雷那群家伙,连我们自己的人也见不到耶…那群巡逻队什么的,该不会是被抓了吧?」

随着深入岛屿,时不时也稍微有了点绿意。我和解说员在灌木丛中静悄悄地行走着。

「可能性不大,凭那个人的实力…嘘!」

解说员突然绷紧眉头,侧耳倾听,示意我别出声,我吓得连张嘴呼吸都不敢。

前方隐约传来了魔法弹爆炸的声音,以及人的喊叫声。

「上!」

我和解说员双双释放移动术式,转瞬进入了一片丘陵。几位之前在「罗氏空间」中见过的魔法师远远地向这边飞来,后面是追击他们的宗教派部队。

「怎么了?」

解说员打开了「无线通讯」,调整波长后成功与对方接上。

「我们找到了坎特伯雷的据点,是附近的一个地洞!但他们也有巡逻队,而且数量上占优,结果暴露了!他们想拆散我们逐个击破!」

「这样啊,那家伙也暂时无法脱身吗…坚持一会儿,我和肖瑾先生马上就——小心!」

我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最后那个「小心」是对我说的。

一个不详的红色魔法阵浮现在脚下。

「『坐标移动』」

我条件反射地释放了可达距离最大的移动术式。由于操之过急,身体直接移动到了几十米外,不过总算是避过了。旋转上升的火焰柱从我零点几秒前站着的位置喷发,直冲上几十米高的天空,将周围的地面熔化了一小圈。同时,两个身穿红色复古式布袍的魔法师以瞬间移动出现在移动后的我的正前方。

「别小看我啊,混账!」

我稍微向前冲刺,迅速在右臂上凝聚一层魔力。

「『螺旋月牙』」

手刀的斩击被扭成螺旋形向前射出,犹如一个钻头。那两个魔法师显然没有跟上月牙的速度,来不及张开魔法盾,用身体接下了月牙。

「轰隆」

他们与月牙天冲正面撞击的一瞬间就被爆发的魔力粒子所吞噬,我则站在远处望着四散的烟尘。

喂,开玩笑的吧?

爆炸的余波中,走出了安然无恙的两个魔法师,别说受伤了,连衣服都毫无破损。虽然我是没下杀手,但应该不至于弱到这种程度。

「喂,资料库同学,这什么情况?」

我通过「无线通讯」询问解说员。

「十二使徒之一,『怀疑的多马』…肖瑾先生那边的两位敌人来头可真不小呢。」

「能力呢?」

「他们隶属于非正规机密部队,大概是从『罗马天主教』的『圣殿十二虔信者』被刷下来的,但实力还是不容小觑。我们手头上的数据也不多,但我记得他们术式的典故出处:耶稣复活时多马没有亲眼看见,就表示怀疑,耶稣就显现在多马面前,让他摸摸自己被钉的伤痕,多马这才相信。」

两个宗教派魔法师跟僵尸一样,上一秒还一动不动,下一秒就笔直地站着瞬移至我面前,一左一右挥动沉重的权杖直击我的侧肋。

「『瞬步』」

保险起见,我没有再次用月牙正面对抗,而是跳到他们正上方。

「『螺旋连丸』」

然后双手抄起两个由魔力高速旋转形成的魔法球砸下去。然而,他们两个避都不避,硬生生地用脑袋接了下来,跟铁铸的一样连擦伤都没有,然后径直将权杖向上提拉。

「『响转』」

我再次在极限距离避过了袭来的权杖。那两根权杖似乎也是专门锻造的,顶端雕刻有十分复杂的花纹和凸起,被直接打到似乎会很疼呐~幸好「响转」可以做到无视惯性的强制空间移动。

「我大概懂了,也就是说——只要这两个家伙怀疑『自己受了伤』这件事,而且不用手触碰被打到的地方,他们就不会受伤?是这个意思吗?」

那和无敌有什么区别?

「也不能完全确定,毕竟以前没有交战经历。预防万一需要我去帮忙吗?」

「多谢好意,不过还是先解决你那边的家伙吧。」

远方不断出现魔力轰炸,岩石和泥土的爆破声不绝于耳,看来那边也打得挺激烈。解说员他自己虽然正看似悠闲地和我通话,实际上想必也不会闲到哪儿去。

「了解,也祝肖瑾先生武运昌隆。」

我切断了「无线通讯」,开始审视眼前的战局。

于是,我们该拿这两只打不死的小强怎么办呢…说起来这能力简直是开挂吧!只要自己怀疑自己受了伤就真的不会受伤?这么方便的术式是哪儿来的…

那两个家伙行动十分紧凑,不等我落地站稳,双双开始绘制火焰陷阱的魔法阵。

「不对,这是…『智能绘制』!」

密密麻麻的魔法阵不断涌现在我周围,覆盖了十几米内所有能站的地方,就像是给地面铺上一层毯子,下一秒这里就要成为盛大的火焰嘉年华了。

既然如此,就同样用火来对付!我在空中作了个前翻,脚刚接触地面就又面朝下地跳起来,急速在口中凝聚魔力,想象那团魔力灼热得像要燃烧一般。

地上,火焰柱从上百个魔法阵中打出,在四周围起了一圈炽热的壁障,顿时眼中能看见的只剩下一片赤红。而我脚下的火焰陷阱也被激活,狂暴的烈焰自魔法阵中心的火元素符文喷涌而出,充盈了我的视野,似要将我整个人包裹并吞噬。

「『火遁·豪火灭却』」

我掐准时机,从口中吐出一团高密度的火球,两股火焰发生正面对抗,交缠在一起。不过,似乎还是我这边的凝聚性更胜一筹,冲天的火焰柱渐渐被我压了下来。

这时,所有魔法阵突然停止喷发火焰,符文的痕迹在地上消失,弥漫着火红色的天空恢复了正常的蓝色,我终于又能看到周围的景物。

包括倒持权杖踏空而来的两个魔法师。

突袭吗…由于我没办法一下子将火焰停下来,无法转攻为守,趁着这个空档近身袭击我原本是个不错的点子。不过——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没听妈妈说过吗!」

等的就是现在!我猛地抬起头,将口中剩余的火焰一吐而尽,火焰汇聚在一条直线上向那两个魔法师射去。他们似乎没料到我还有这么多余力,连忙在空中调转方向。

「『瞬步』」

遗憾的是,他们一转过头来就看到了我的一脸坏笑。怎么可能让你们顺心啊!这回可轮到肖瑾同学发动奇袭喽!我右手拇指和食指虚捏,仿佛在桌游对战中亮出手牌。渐渐地,魔力真的在手中凝聚成了一张牌的形状。

「我的回合!抽卡!出现吧——」

哎呀,好久没用这招做最后一击了,因为会显得比较炫耀,而我向来是一个很谦虚的人。但是今天咱高兴!看着这两个恐惧万分的魔法师,不禁有点想显摆一下,挫挫他们的锐气。

而且,他们意识到了呢:我已经发现了他们术式的弱点这件事。

只要吓得他们措手不及,让他们一瞬间以为自己会受伤,抓住这个时间点攻击就行了!

「直接攻击对方玩家!『VWXYZ-神龙强击炮』!」

遮天蔽日的巨大机械怪出现在上空,肩上和腰部的炮口瞄准了两个可怜的魔法师。

一道极其炫目的闪光过后,他们被重重地打在地上的炮坑中,失去了意识。

我一连几个瞬步,故作优雅地回到地面上。哟西,这样就完工了!我收回刚才那个以游戏王为典故的术式,召唤出的怪物在空中逐渐消散。初战告捷,心情相比之前舒畅了许多。

不过,解说员那边的战斗似乎尚未结束。

「『坐标移动』」

我返回原先的战场,发现双方的魔法师正斗在兴头上。

「喝!」

「轰隆」

宗教派与科学派的战场被分割为了几小块,每一块中科学派的人数都处于劣势,这还已经是包括了部分之前没见过的援兵部队。其中解说员正独自对付三名坎特伯雷的宗教派精英,双手加上「智能绘制」的小球以堪比打印机的速度狂刷魔法阵,有条有理地排列在身边,从那种战斗技巧中能看出一点雪绘的影子。

「哟,还没完事吗,真是慢吞吞的呢,你们的部长大人知道了会有意见的哦。」

我双手同时打出月牙,在面前扫出一条道路,打着招呼走向气喘吁吁的解说员,他注意到我而投来的目光已稍稍失去平日的冷静和从容。

「呼,呼…肖瑾先生,能不能稍微借过一下呢,否则可能会产生误伤——喝!」

「我去!」

一个带锯齿的双层转盘魔法阵迎面飞来,我几乎是缩着头原地坐了下去才以毫发之差闪开。魔法阵从头顶上呼啸而过,击中了我背后的宗教派魔法师。

「好吓人啊喂!一瞬间差点以为要死了耶!」

捡回一条命的我心有余悸地站起身来,大声嚷嚷着以宣泄不满。不过,解说员似乎并没有陪我开玩笑的精力。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快到极限了。

「呼…果然,昨天的伤不是那种程度的处理就能好的呢…」

「对不起…」

我在良心的训斥下产生愧疚感,差点有刚站起来就又跪下去的冲动。毕竟昨天那伤主要是我的暴走造成的。

「好,好吧!为了弥补过错我帮你对付这些家伙就是了!您请找个座位歇会儿——『缠绕月牙』!」

我一个转身,用凝结并保持在手臂上的月牙刀刃打飞了几枚魔法弹,然后又随手朝敌人多的地方甩过去,产生的爆炸掀起了一阵飞沙走石的气浪。

「不用了肖瑾先生,现在最好先保存实力…」

解说员欲要阻止我,然而因身体不支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略带痛苦地低下身子。

「没关系啦,你安心休息,瞧我如何大发神威就行了。看我的!『仙法·火遁·五右卫门——」

正当我即将释放术式时,几十米外掀起一阵朝这边来的气浪,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气浪如洪水猛兽,烟尘滚滚,和我刚刚发出的月牙天冲竟不相上下。它有意志般地向我们的方向移动,席卷了途径的所有宗教派魔法师。

「嗯,终于撑到她来了。」

上一秒还痛苦万分的解说员居然笑了,嘴角稍稍向上弯。

「真是难看呢,『保镖』的诸位,实在是给『技术开发部』丢脸。」

烟尘中传出一个有几分女王风范的女性声音,感觉有点耳熟…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嘛,我们确实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也只有身为『护卫』的您才有资格无视结社上层的指派,以个人名义率战斗部队前来救援。也只有您有底气在进攻时和肖瑾先生站在同一条线上。」

解说员虽然语气恭敬,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话里透着些调侃和玩笑的意味。这次,那边的人没有说话,只有一声枪声作为回应,撂倒了一个靠得近的宗教派魔法师。

需要澄清一下的是,管那叫「枪声」是因为,按常识来讲一个人是不可能拎着个大炮满大街逛的,而且紧接着又连续响了三四声,逻辑上来想步枪或者手枪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实际上,那声音实在大得离谱,说是迫击炮都不足为奇。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拿着迫击炮到处走的人,搞不好真的存在哦。」

解说员再次看破了我的心思,凝望着那阵气浪说道。

从那里面走出来的是——

「不要拿职务找借口,那不符我等科学派魔法师的风格。」

助手小姐?

那个站在雪绘身边,温文尔雅的助手小姐,竟然手持双枪站在这里,在宗教派与科学派的战场上!?

「『技术开发部』,进攻!」

以及,点燃了所有科学派魔法师斗志的两发炮弹。他们见到助手小姐来临后发出怒吼,无视了人数上的劣势开始反扑,绚丽的魔法弹和魔法阵在场上飞来飞去,让坎特伯雷的魔法师们大为惊慌,渐渐转入被动。

「真,真是振奋人心呢…」

「是吧。」

「没想到你口中的援军会是她啊…虽然也多少感觉她不是小人物,但本来还以为她擅长的领域会是文书或者政治交涉之类的。」

「是吧,那位小姐可是很强的哦。」

不知为何,解说员用一种有点兴奋过头的目光望着前来支援的助手小姐,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她今天自然没有穿OL套装,而是一副纯黑紧身衣打扮,而且身材意外地十分凹凸有致…之前都没注意到!假如告诉别人她是在cos「猎天使魔女」的女主角,想必会被公认为史上还原度最高的作品。

而且,他们也绝对会被她手中那两把枪吓得目瞪口呆。

战场上,助手小姐手中的武器格外抢眼。这什么情况?四把的「斯卡布罗集市」变成两把,所以为了补足,枪的长度也变成了两倍?甚至长得比「Hellsing」中阿尔卡多的那两把枪还可怕?

「纹装『加重枪』,全长五十公分,重约十三公斤,口径超过两公分。外形设计来源于沙漠之鹰,但实际上在改装后早已不属于枪的范畴,普通人可是连单手平举都做不到呢。」

我的神啊…不,应该说我的团长!这还算是枪吗?那家伙还算是人吗?

「枪管故意设计得如此之长,是因为膛线起到了在特供的弹丸上刻下魔法阵,同时注入魔力的作用,不得不说是十分精妙的点子。缺点是由于后坐力过大,使用者的手臂可能会粉碎性骨折。」

听到这里,我已经说不出半句话来。

助手小姐手里把玩着那两把总重有体重一半的改装枪,就跟小学生玩BB枪一样轻松。有几个宗教派的魔法师终于意识到这位科学派援兵的威胁,向她冲过去,但冲到一半就慑于那凌人的气场而再也不敢靠近。渐渐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个女人身上。

拔枪。

双手上膛。

开保险。

瞄准。

一系列的动作潇洒无比,每一步都让在场所有人的心为之一震。这时,在原地呆了半晌的宗教派魔法师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开始画魔法盾。

「嗯~好久没看见她使用术式了呢,今天可真是好日子。」

解说员脸上仍带着笑意。

「未审批个人术式『战舰炮』,典故为第一次鸦片战争中,英军舰队用火炮轰开了清王朝闭关锁国的大门。」

助手小姐神色冷淡,将枪口指向几个「英国圣公会」的魔法师,不过并没有立即扣下扳机。

「实际上,当时双方实力差距不算特别大,毕竟清政府有明显的人数优势,说到底还是败在制度和思想而非军事。许多人在上完历史课后都对这段国耻耿耿于怀呢…嘛,暂且先不谈鸦片战争客观上对我国社会发展的促进作用。那位小姐就是最对这国耻痛心疾首的人之一,所以她非常讨厌落后以及固执死板的家伙。」

坎特伯雷的魔法师在这位年轻的科学派女子面前瑟瑟发抖,绘制魔法阵的过程中毛手毛脚,不断出错。助手小姐倒也不急,耐心地保持双手举枪的姿势等待敌人把魔法阵画完。

「另外,她也很讨厌英国。」

就在对方的十字圆盘状魔法阵绘制完成、开始发光的一瞬间,助手小姐干脆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遍了整个岛。然后,几个宗教派魔法师应声而倒。

纹装发射的「战舰炮」毫不留情地击碎了他们的魔法阵,并在他们来得及害怕之前洞穿了他们的身体,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洞。此时此刻,连科学派的魔法师们都出于本能的恐惧,一瞬间呆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被爆头。

「科学术式『战舰炮』的效果是强化攻击。」

全场只有一个人正跟局外者一样,优哉游哉地谈论着当事人的术式。

「另外,对思想保守、怯于接受新生事物的敌人尤为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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