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暗杀者协会，花坛。
坐在石板小径上，白露还在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一片空地中矗立着的研究院，无论是白色外墙还是内部装饰，都与彼岸方舟走了相同的冷淡路线。里面的人对白露都怒目相向，只因为那句“是我害了加娜”的告白。
加琳最后的反应依旧平静。从头到尾她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也许是心中还藏有些许营救姐姐的希望。
“还在思考这些事吗。”
依旧穿着园丁服的花叔走到白露不远处，“虽然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优先要考虑的大概不是友谊和私情才对。”
白露不想看到这张中年大叔的脸，即使他在关键时刻救过白露的性命。作为报恩，她还是迎上了话头，撇嘴问道：“你理解？你凭什么理解。”
“你这种友情，在我看来不过是过家家。”花叔并没有对白露客气，反而用攻击性的言语挑衅道：“你这才认识几天。我和老九熟识半辈子，还不是说掰就掰了？”
“老九……就是那个影子扮演的角色？”
“啊，是啊。”花叔低吟道；“落第次元的传教者，火林党的创始人，举世的调酒师，我的老朋友。”
白露抬起手掌，“我不想听中年人的基情故事。”然后，自暴自弃似地拍着大腿，眼皮垂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回到协会的这几天，她的内心确实有些空荡荡的。
娜娜的“死亡”，在白露的心胸之间闷堵着，像是无法驱散的恶灵；欺骗其妹妹、加琳的罪恶感，也不断折磨着白露，让她彻夜难眠；还未曾与弖弓一族交流的她，内心中仍有千百愧疚之情无法发泄。
不仅如此。因为白露在大洋之中的暴走毁灭了无数城市。据说灭世级别的海啸从北大洲西海岸开始，一直覆盖到东海岸，横跨整个大陆，彻底摧毁了整个大洲的生态链。仔牛族、硅钢族……这些只栖息于北大洲的种族群落，顷刻之间已被打上历史的烙印。
另外，轩辕钧这几天也没有和白露说话。虽然不是出于畏惧或者厌恶的心理，但白露总能感觉到，她与轩辕钧之间似乎多出一层淡淡的隔阂。
“对了。”她忽然想到一件不得不说的事情，再度启齿：“你在我体内印刻的那些东西，应该都没了吧。我可不希望有什么一直在体内残存着，想想就恶心。”
“没有了没有了，不要担心。”花叔晃动着手里的小铲子，笑道：“你有精神洁癖吗？还对这种事情上心。”
白露微微皱眉，“只是觉得——没什么。谢谢……”她犹豫再三，还是将这两个字轻轻说出来，悄悄地表达了对花叔的一丁点儿谢意。
“为了对抗老九，可以说是煞费苦心啊，我。大部分力量都散逸了。”
花叔摘下手套，用充血而泛红的掌心使劲蹭着长满络腮胡的下巴，似乎这样做能让麻木的手掌快点恢复知觉。
他忽然仰头，语气充满了奇怪的味道：“你知道吗，虽然我现在是协会的执掌者，但我并非创立者。”
“……哈？”
白露确实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花叔为了与老九对抗，才创立了暗杀者协会；还有，自己被协会会长半请求、半强制地留在这里的回忆，也是花叔给予的。
听到如此突然的情报，白露也有点转不过弯。
“你的思维有些迟钝啊。”花叔盯着惊讶的白露，脸色有些失望：“我问你，暗杀者协会经常做什么？”
“经常？哦，你是指cosplay……？”
脑海中，似乎有闪雷而过。为什么自己愚蠢到连这件事情都没有发现？
眼前的大叔，是那四句诗中的“花”——他的代号就是花，园丁根本就不是什么cosplay，而是他的本职。
以此推论，花叔当然不是协会的创立者。怎么会有人把本职拿出来cos呢。
心念电转，白露马上就抓住了最有可能的那个人。
“难道说？”
“啊，就是你现在所想的那个人。”
白露见过协会当中几乎所有的面孔。如果假设会长身在其中，并大隐于市，那么明确的指向就只有一个。
不是令人火大的独腿鹤老头，也不是掌管财务工作的方大娘，更不是只出场一面，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日月姐妹花。
而应该是度年如日，为协会默默做出贡献的男人。那个与花叔并列的，“无时无刻都在清扫中”的清洁大叔。
白露苦笑着睁大眼睛，清澈的眼神瞥向哪里，哪里就像被火焰炙烤般，逐渐失去水分、变得干枯。
“人到中年，都这么喜欢装B的吗。”
眼看着自己的花花草草受到侵蚀，花叔赶忙挡在它们身前，陪笑道：“不要这么说嘛，这也算是成年人的浪漫。”
“浪漫个屁啊。”白露遥空一指：“你早点告诉我，我就可以早点质问这个破会长，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里了。你想利用我对抗所谓的老九，我能理解；他留我又是为什么？”
“那当然是——”
咔擦。
秒针似乎走慢了两拍。
当时间再度开始运转，原本大谈浪漫的花叔，现已经瘫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白露有些哑然。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暗杀者的临近。
可能是因为心情难受，导致了五感不如常时那么敏锐；也可能是被花叔话语中的气氛所打动，极大地降低了警惕。也许是自导自演？但没有任何可以被察觉的迹象证明花叔耍了小手段。
白露忽然想到了第四种可能，一个“绝对不可能的可能”：施术者可以操控时间，让空白的两秒钟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不可能。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笑话。
神都做不到控制时间。“时间”这个概念本身就是创造出来的，宇宙中并没有谁可以证明“时间”的存在。虚无之物，又如何被控制。
被害者是花叔，一个从高次元降临的男人。即使他因为与老九对抗，失去了大量力量，也不应该受到如此直接的刺杀。更别说还有白露在旁。
如果不是操纵时间，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根本说不过去。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露起身，静静地环视四周。她点点头，走到花叔面前，将他逐渐冰冷的躯体负在肩上，嘴角忽然挑起一丝笑意。
“这不是在鞭策我嘛。”
她笑意渐浓，心中雾霾逐渐被拨开，露出了名为自信的太阳光芒。
“害他不害我，这是在藐视我的存在。”白露越来越开心，越笑越畅快。她的眼睛却逐渐充血，指尖深深刺入掌心，长袍开始发出剧烈的鼓动。
“喜欢和我玩捉迷藏？那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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