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暗杀者协会时，已经是傍晚十分。一行人在石云天宫滞留的时间大约半天左右。头等大事，便是找到东方阅，将战氏兄妹交给他处理。至于甲一号，白露要另做打算。
“怎么处置他们是你的事情。”
这是白露给东方阅的任务。在东方阅看来，战氏兄妹可是与火林党进行交涉的超稀有材料，更像是一种褒美。
暗杀者协会与火林党之间的牵连，白露虽不了解，但从鹤长老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看出点苗头。现在，东方阅会长复活，对火林党那边来说，可能是并不愿意看到的光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再给那些混蛋添加更多的麻烦呢。
不过东方阅很快就从喜悦的情绪当中脱离开。他发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左膀右臂。
带着不祥的预感，东方阅试探性地问了白露鹤长老的去向。
“去问那个叫赤雪的，我不清楚。”
白露一听到鹤老头相关的事情就来气。东方阅也看出了她的闷气，干脆将注意力转移到队伍的其他成员身上。
“东方老弟……”
这件事情，南巴虎也很难启齿。
据赤雪所言，鹤长老的灵魂此时已经极度虚弱，连话都说不出来；如果它离开身体，很可能当场魂飞魄散。
南巴虎毕竟受到过鹤长老的救命大恩。而且，他很容易就能想明白，正因为它强行以灵魂化作实体，挡住了甲一号的偷袭，才会将本该残存的生命力统统耗尽。
他为了拯救自己而死。南巴虎并不愿意承受这样残酷的现实。
“真没有什么办法了吗！你们不是和仙鹤有关吗，长寿什么的应该很轻松吧？”
“不行的。”赤雪低声道：“不要把仙鹤一族想得那么无法无天，我们只是活得岁月比普通生灵长些。”
鹤长老为拯救东方阅会长，用数年的时间教授日月姐妹修行秘法，并承受了仙鹤一族最恶毒的死咒；若不是东方阅手段高明，将死咒的力量吸收到自己的“归尘”绝学当中，恐怕鹤长老在南欧罗巴的时候就已经是尸体一具了。
问题在于，赤雪并不会这样的秘法。退几步，就算他会，也没有时间；再退几步，就算他有充裕的时间，但赤雪与鹤长老可谓异心同体，怎么才能将“这具身体”的生命力转移到“这具身体”当中呢？
“除非——”
他看向不远处的白露，以及她身边漂浮着的大眼球。那肉感十足的眼球看似呆萌，但实体却是无数种族的信仰，火神。
如果说水神是孕育生命的亲生母亲，那么火神就是重燃生命的再生父亲。虽然不确定，但赤雪隐约觉得，若是这眼球动动心思，鹤长老便能得到完全的新生。
他的直觉很准。火神也确实这样想过。可惜，复活的目标是白露讨厌的鹤老头。它还不想因为一个人类，搞砸自己与白露之间的关系。
得知鹤长老死讯的东方阅，半晌都站在原地，连眼睛也未曾眨动过。南巴虎当然明白他受到的冲击有多大，可惜他也没有帮忙的方法。
“他为了救我，牺牲自己。抱歉。”
东方阅将额头轻轻点在南巴虎的肩膀上。他摇摇欲坠，仿佛其他人轻轻一碰就会摔在地上。南巴虎很清楚，东方老弟处于一种什么状态；他亲眼看着父亲离世时，也是相似的情绪。
“节哀。”
“……嗯。”
远望他们的白露，长叹一口气。不知道是心软还是别的什么，她扫了一眼火神，沉默地离开协会。
火神有些看不懂她的意思。也许是警告它，不允许插手这件事情；又有可能是默许它，可以复活鹤长老。
在跟从白露以后，它和水神最大的变化，是认识并拥有了类似人类的情绪。他们逐渐懂得了喜怒哀乐，感受了悲欢离合。最明显的例子，火神为轩辕钧和鹤长老担心，而水神学会了倾注感情的微笑。
“主人是要你救，但不给他太长的余生，大概两年到三年凑合一下，就算施恩了。”水神信誓旦旦地告知火神：“她还希望我们暂时离开，并且切断神念网络的交流，因为要和雷神灵神它们进行私密交流。”
火神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猜也不可能猜得这么详细吧，她的感情又无法直接刺探。”
“那是因为……”水神顿了半拍，在成功挑起火神的兴趣以后，反而露出恶作剧似的笑容：“当然是因为主人直接告诉我啦。”
现在，水神连开玩笑都学会了。这不禁让火神有种奇异的错觉。
——或许，大地裂变、众神降临，只是作为白露诞生的陪同；或许，跟在这丫头身边，才是我等神明的真正归宿？
…………
……
轩辕钧看着甲一号，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和自己相同，都是经历重重地狱后成为噬能者的精英。两人拥有几乎相同的魔工盛典和知识贮备，但使命完全不同。
而胖子安定看到他，却如同看到亲人般，笑容满面地想要亲近。同为噬能者，轩辕钧只能看、不能玩；而作为战俘的甲一号，却可以又看、又玩，还能将它拆成零件，以备研究。
如果说战氏姐妹是交涉材料的话，甲一号便是研究材料。再怎么被辱骂成“没有人道精神”或者“你们这些畜生”，白露也像没听到那样，对双目放光的安定说道：
“怎么处理他，是你们的自由。”
“你这牛粪！”甲一号的反应十分强烈：“不小心大意让你们抓到，不要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我的主子一定会来救我，到时候你们都得死！！”
白露终于将视线转向甲一号。
“你的主人？”她眯起眼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安定，把他的记忆库拆下来，装在轩辕钧的体内，能做到吗。”
安定搓了搓手，胸有成竹地保证道：“当然。”
“混蛋！！”
“不过你还真是傻啊。”白露仔细地打量着甲一号的身体，“做人不好吗？非变成这幅鬼样子，还死心塌地相信那家伙。”
花叔这辈子都不可能来救甲一号。轩辕钧对这点体味得最为清楚。那人终究只将它们当成工具和棋子，在对弈中，棋子变为弃子实在过于常见，更何况，轩辕钧这些棋子，永远只是冲在最前排的“兵”，也是最容易成为弃子的可怜虫。
“另外你的发声能力什么时候能恢复啊？”
白露不再搭理愚蠢的甲一号，而是转头，向轩辕钧问道：“而且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往我脑袋里灌输的求救信号，那个很恶心啊。”
轩辕钧没有直接回答白露的问题，而是向她出示了从加琳那里借来的探测器。不知何时，那简陋的仪器已经更加破旧，外皮脱落，露出内里的电线。
“嘁，我对仪器一窍不通，怎么知道这是它自身的问题还是你在后来拆掉的。”
白露虽然是机械白痴，但她的直觉却超乎常人。如果不是噬能者，轩辕钧绝对会被吓到，进而暴露谎言。
他真的是在后来将它人为拆散、装成机器损毁的样子，好逃避白露对“脑电波”一事的追问。
那种直接输入的电波会让常人感到极度不适，甚至造成严重的呕吐、眩晕和耳鸣现象；而在石云天宫内，由于逃生心切，轩辕钧利用手中的多功能探测器，将信号扩大了十倍，就是想让白露早一刻受到求救讯号的存在。
虽然他相信，以白露的实力，不可能被这种小把戏所伤；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屏蔽。轩辕钧认为白露会在事后找他发难，便急中生智，在缝合怪兽阿拉加的嘴里移动时，将多功能探测器主动拿出，利用怪兽的唾液将其溶解。
“哼……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白露忽然又露出笑容，“你能在危险当中独自存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至少比那个红衣服的抢太多。”
轩辕钧听到这话，总算是安下心来。
“总而言之，你们两个赶紧把他处理掉。”白露随意比划几下：“反正该吃就吃，该改装就改装，不必客气。”
对于甲一号而言，这无疑是最大的噩耗。求饶不得、求生不能，他再度陷入到人生的绝境当中。
上次，还是因为自己作为人类时，对自己的前景与未来彻底绝望。那时候，天有救世主，将自己送入深渊，并给予了重生的机会。
这次，已经是重生过、作为噬能者，被不可战胜的强敌捕获，最终成为“同类”的食粮。可这次，救世主却将他抛弃，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悲痛掩盖了临死前的恐惧。回忆起南巴虎的那些话，甲一号——王兵有些懊悔。
为什么不多相信人类的可能性呢？为什么不和家族继续生活下去呢？为什么要抛弃最好的朋友呢？
为什么……
嗤——！
甲一号的思考骤然停止。他的身体，已经被胖子安定利用某种装置完全控制住了。
身着白大褂的胖子，化身严谨的研究人员，一边拿起精密的仪器开始扫描甲一号的身体，一边看着手边的屏幕，低声哼笑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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