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夕阳落幕,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极目远望的山峦间。
时至傍晚,夹杂着诱人食物香气的炊烟消散在夜风中。
有别于日落之前的晴朗,屋外的天气渐变,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起风了。
此时尚明的天色让人能看清上空那厚积的云层——乌云正在聚集。
悉悉索索,
树林在风中摇曳,声响不绝。
“变天了...”
匆匆向窗外投去一眼,老人再次埋头专注于手上的事情。
一盏油灯被点亮,置于窗边的书桌之上,枯瘦的手执毛笔在空白的竹简上书写着药理的基础知识。
竹简之末,老人停笔,再度细细检阅一番,确认无误后,连同之前书写的竹简,摊开地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晾干,等待墨迹完全渗入竹片。
他估量着,这几卷的内容暂时够女孩一段时间的学习了,便置笔起身,从卧室中出来。
“...诶。”
入目则是一副恬静的睡颜。
女孩坐在收拾干净的木桌前,将堆叠的竹简当作靠枕,细微的呼吸声几乎被屋外的躁动声响掩盖。
老人面露无奈,却也不忍打扰,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孩安置在卧室的竹床上,取来一条薄薄的白色兽皮毯盖上。
老人道了声,“晚安。”
雨点落下,淅淅沥沥的雨声骤急。
老人来到屋后的院中,头上戴着竹编织的斗笠,朝院后的山林喊道一声:“阿奴。”
应声而动,呼哧声作响。
阿奴从漆黑的山林间走出,深棕色的皮毛几乎让这硕大的身躯完全融入黑暗之中。
阿奴张开的嘴中沾满了鲜血,细碎的血肉卡在牙缝间。
“又来了吗?”老人像是询问般喃喃自语道。
阿奴咧着嘴,呼出一口血腥的臭味。
“前些时候才布好的烟罐...被雨水冲淡了气味,这些野兽就按捺不住了,真是的,老天爷真会给人添麻烦。”
抱怨归抱怨,老人从腰间的小袋中取出一卷淡绿色的草纸,手指摩挲,手感异常粗糙,纸页上飘迷出一股奇怪的刺鼻气味。
放在屋外角落的罐子被挪到了脚边,他取来了几截干燥的木材,连同点燃的纸页被投入其中。
橙红色的火光闪烁在昏暗的雨夜中。
老人抓起一把粉末盖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青色的烟气从罐口弥漫而出,向四周蔓延。
做完这一切的老人朝周围的山林瞥去一眼,冷然道:“这里可不是你们能踏足的地方。”
藏匿在林间黑暗中的一双双幽绿的眸子隐去。
卧室内。
“唔。”
月影迷迷糊糊地轻晃着小脑袋从床上爬起身,茫然的望着周围,来不及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一股倦怠感袭来,身子朝倒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
隐约感到有一个声音响起,朦朦胧胧,无法听清。
“**...”
声音清晰了些许。
“怪物!”
一阵尖锐的女声在心灵间震响。
月影猛地睁开眼。
昏暗的天幕下,瓢泼大雨淋落,她孤单一人站立在雨夜中,面向着围聚的众人——手执铁锹、钉耙的村民皆畏惧与厌恶地看着她,眼中所包含的情绪绝不是对待不足十岁的孩童,仿佛在注视着某种非人的生物,或者说...
——怪物!
她的瞳孔一缩,后退了半步,反应激烈地反驳道:“我不是!”语气颤抖,记忆的复苏让她失去了以往的平淡。
“竟然会做出这种事,肯定是个妖怪。”
“杀了她!”
“免得祸害乡里!”
“没准这场灾难就是这怪物带来的!”
......
村民们众说纷纭,声音嘈杂。
密集的雨幕不断冲刷着娇弱的身躯,她抹去脸上的雨水,神色怯弱地不断呢喃:“我不是...”
无力的反驳被揉碎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
人群的声音停歇,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上前,厉声道:“画家六口人,为何唯独留你一人?如果你不是妖怪,那你现在为什么还活着?做出那种天理难容的事情,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一字一字犹如雷声在脑内震响。
月影被吓得全身一颤,后退了一步。
“说啊!”老人的话语步步紧迫,“你手上拿的,又是什么?”
手上?
月影低头看去,右手中握住一柄匕首,双手与匕首的刃身上沾满着鲜血,狰狞的血色刺激着女孩的神经。
大叫一声,手中的匕首被抛飞。
“我...我....不....”
女孩眼眶中早已湿润,晶莹的泪珠与划过脸颊的雨水交织,她脱力般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族老,要上报官府吗?”
女孩不再抵抗,有人问道。
“此事不可向外透露。”族老沉吟,“田里颗粒无收,还需要官府派发的赈灾粮,我们可不能因此事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说罢,手臂一挥,指挥众人。
“把她扔进神树的隙口,祭山神!”
“是。”
“早就该这样了!”
“让山神老爷来镇住这妖孽。”
众人应声,嘈杂的话语此起彼伏。
月影眼中无神地看着瘦弱的双手,沾染的血液在雨水的冲刷下淡去,但那被掩埋于心底的质问声不断回响,最后从自己的口中吐露:“为什么,你还活着呢?”
心脏,好痛!
她麻木的低下头。
那柄匕首不知何时贯穿了自己的心口——难以言喻的剧烈痛楚,让她不禁要喊出声。
然而月影却若无其事地伸手抓向匕首的柄端,口中呢喃:“这样,还不够吗?”
忽然嗅到一缕奇异的香味——并不是花香,却有种蜜糖般香甜的气味,让人仿佛在沐浴春风 中,身心都在此时平和了下来。
雨声停歇、嘈杂的呼喊声消弭,就连心口那撕裂般的痛楚也随着这股无法言喻的香味而淡去。
她重新抬起头,眼中神色清明了不少。
眼前的画面犹如镜花水月,荡起了涟漪。
“别哭了。”
短暂的黑暗后,视野渐渐明亮,一副苍老的面容映入眼帘,月影愣神半晌后才醒悟过来,之前不过只是幻梦一场,老人轻拭去女孩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做噩梦了是吗?”
女孩默默地点点头,泪水滑落,兽皮上点点如珍宝般晶莹的泪珠滚动。
“......哎~”
眼前这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儿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老人长叹一声,纠结了半晌,怕触及女孩的痛处,他只得放弃询问,静静地坐在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
啜泣声渐弱,女孩疲惫地陷入了沉睡,睡梦中那泛红的脸颊惹人怜爱,也让人不禁深思,到底是何缘故致使女孩这般痛哭?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不能揭开的伤疤,此情此景触动着老人的内心,往事浮现于脑海,眼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痛苦,他暗叹道:‘你我皆为同路人。’
老人轻轻地将睡着的女孩平放在竹床上,重新盖好薄毯。
“九儿,这丫头也跟你一样喜欢哭鼻子呢。”
望着月影的睡颜,老人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
————切割—————
远山交错的凹口处透出最后一缕晚霞的余晖,不详的血红着染在繁茂的山林间,黑暗步步紧逼,尾随着光辉消散的脚步,悄然而至。
夜幕临近,潜藏于深邃的黑暗中的事物开始躁动起来。
迎着那抹残红,一人跨过灌木,从林间走出。
那人喘息了片刻,望见一列人为的工事之后,脸上露出了解脱与庆幸的神色,扬声对后续的人喊道:“快来,就在前面,我们到了!”
粗壮的实木一根根深扎入大地,形成了一道屏障般的城墙,城墙外延伸出一支支尖锐的木矛,高耸的大门屹立,在延绵无际的山林环绕间,人烟绝迹,任谁都没想到会有这般雄伟的人防工事。
数十人陆陆续续地从山林间走出。
“就是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存疑,谁也不敢再踏出一步,畏畏缩缩的聚集在一起,商讨起来。
“我觉得还是去吧。”
“谁知道里边等着的是什么,突然把我们送到这来,那群官老爷的作法还真是不可理喻。”
“可是这样我们还有什么地方能去?你可别忘了林子里那群畜生...”
“...我觉得...”
一时间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下,始终无法统一意见,时间就在僵持中消磨。
天空聚集起乌云,风吹动衣角,宽松的衣袍呼呼作响。
“要下雨了?!”
一人喊道。
林间在风中摇曳,声响不绝,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东西潜藏其中。
“啊,不会又是那群畜生吧!”一人惊呼。
“该死,恐怕是顺着血腥味来的。”另一人咬牙,队伍中有不少挂彩的伤者,只是从衣物中撕下了布条,简单的包扎了下——完全没有条件做止血处理。
有人忍不住大喊。
“快,别墨迹了,进城啊!”
其他人也惶恐起来,皆喊出声来。
“喂,有人吗?”
“放我们进去...”
“到底怎么回事?没人吗?”
呼喊声招来了城寨内的守卫,一人率先一步站在城墙上,一身朴素干练的玄色长衫,目视其稍显稚嫩的俊俏面容,不过二十出头,头上系着一条白巾,及肩的短发与白条迎着夜风吹拂而起,他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城外的众人,将手伸向身边的人,“弓,箭。”
手中接过长弓,箭囊被放在脚边。
他抽出一支羽箭,挽弓搭箭,对准城下方。
城外的众人皆倒吸了一口气。
才脱狼口,又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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