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喂!明哥!不要再拍啦!照这个速度,我们今天根本来不及到家啊!”
二零一三年十月二十二日,经历了地铁站上的长途跋涉,时间已是两点十三分,即正午太阳高度角过后最炎热的时间。在这种连呼吸都感到闷热的环境中,漫画家忘我地左顾右盼,时不时拿出黑白外壳的单反相机四处取景。
“哈哈哈哈!抱歉!看到新奇的事物,总是忍不住呢!旅行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很随意的嘛!”
“真是......”少年抵挡不住漫画家那几乎病态的好奇心,只好在此停留,抬头仰望四方。
从地下走出,行走在陌生的,却又繁华的新城市之中,各种新现代气息的商业楼与人群里高高在上。虽然天气还是闷热得让人不舒适,但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听着熟悉的车鸣声,现代都市中的一言一语,不自觉间使初来乍到的旅行者们感到热情焕发。
早已经陷入职业病之中的漫画家自不用说,在这样的氛围,就连一向自认为对外界不感兴趣的少年都忍不住抬头仰望,这么长的时间内,他还是头一次产生了自己正在旅游的惬意感。
拂过这高楼大厦,采去这满街繁荣,凭依这轻盈微风......爷爷,奶奶,道路的尽头,一定会把我带至家的终点,对吧?
望向路的远方,文的思绪已经随着视野飘荡。他紧张,期待,而又有些许害怕。站立在中心,城市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那么,记忆中的他们又是否和这座城市一样,化为陌生呢?
“咔嚓”在不知不觉间,漫画家已经采集完过道上花草的素材,并坏心眼地对准少年那微妙的表情按下了快门。
“喂!你干嘛呢!”听到咔嚓声,少年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正对着摄像头愤愤不平地抗议:“虽然不知道你干了什么!把刚刚的东西删掉!”他扑到漫画家身上,想把相机抢走:“删掉!删掉!.......!”
“很有趣的表情啊~~~”然而,无视着少年的话语,漫画家高举着相机,一脸嘚瑟地欣赏着刚刚拍到的杰作。然后,微笑着低下头:“虽然偷拍是有点失礼,但刚才这幅表情可不适合展现给亲人看呢。”
“这个嘛.......”被漫画家问倒,文一时间没法回答。
“恩,我懂了。你一定是想带些礼物过去。”漫画家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啊?不是......恩?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刚刚想否认的少年忽然被漫画家点醒了:“对哦!是要带些礼物才是!但是......”摸了摸自己几乎空空如也的口袋,不够钱。
“没关系,我承诺过,沿途的费用都由我承担。”漫画家微微侧着头,温柔地眯着眼,露出淡淡的一笑。
“不!这些就不必了!”少年连口否认:“没必要弄的这么麻烦......”他不想给这位陌生人添上不必要的困难。不过漫画家却丝毫没有介意,轻轻地摇了摇头:
“哎呀,这可是必要的经费哦?反正是我主动请求加入你的旅行的,我自然有义务对你承担这些责任。况且,多逛一逛这个城市意味着多搜集到新的素材,于我而言也是件必要的事。若是你不介意时间的话,那就真是帮大忙了。”
自备的零花钱也不怎么多,文的原计划是坐公交去的,一直到傍晚才抵达,毕竟地铁站离亲族的家仍然是有点距离,所以,一天的时间会有点紧迫,不宜再做其他无关的事项。但礼物这种事不会属于“无关”。
“哎......说到这个份上......”少年聆听着对方诚恳的请求,无奈地从背包上掏出了已经皱成一块一块的小地图:“嗯......那就继续向前走吧,绕点远路,但方向还是一致的。不出意外的话,虽然会晚了些,我们在晚上还是可以到达的。况且......”
“我......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他们。”少年陷入了思考,眼里弥漫着显而易见的迷茫:“实际上,我有点害怕......对他们,我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确实是呢,在漫画家看来,面对离别了足足两年的亲人,即使是生离死别的古代,人们也会因为无法忍受这股剧毒般的寂寞。或是赋诗,或是作词,早已成熟的他们,忧虑和哀伤也都如同落叶般,一分一秒地让自己变得衰败憔悴,直至化作那无迹的泥。更何况,承受这份感情的,还只是一名十岁的孩子呢?
“没关系,边走边想就是了。语言这东西,就像漫画小说所需要的灵感,都是走着走着,忽然就灵光一闪出现的。《巴黎圣母院》也是维克多.雨果在教堂里偶然看见‘ANATKH(命运)’才一口气被创作出来的。我想,你也会在这座城市中隐藏着的某处,偶然遇见属于自己的‘ANATKH’吧。”
“命运么......真是虚无而浪漫的名词啊。”少年叹了口气,仅仅两个汉字组成的词汇,竟然会使人感到世间的浩瀚与无常:“那你呢,明哥?我很好奇,你是已经找了自己的命运呢?还是走在寻找命运的途中?”
漫画家的表情变得些许惆怅:
“我么......曾自以为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命运......然而,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我不由得开始怀疑,那份我所确信的命运,是真实呢?亦或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为了活下去而欺骗自己的理由?......所以,现在我更愿意把自己定义为‘走在寻找命运的途中’的人。”
他稍微皱紧了眉头:
“是呢......就像故事中的男主人公,以及那位称为‘小华’的人物一样。”
行走在道路之中,漫画家的娓娓道来,使少年感受到时空正在穿梭到故事中的五年前,那座平静而充满神秘的小镇上。
二零零七年八月二日正午,魏家的卧室里。
“呵呵呵......对不起哦......”
“对不起你个大头鬼啊!”
魏家卧室内,一屁股坐在床上的睿明脸上到现在还还腾着怒气:“自理......!说过多少次了?要自理!......我靠?就精神年龄你应该比我还大两岁啊,连基本的自理都不会吗!?”
“息怒......陆大人.......息怒......”无常还是一脸僵硬地傻笑: “你看......妾身赔你不就是了么?”双手递过来一包玩意。
“......你好意思拿刚刚甩我的玩意当礼物......?”睿明的眉头在抑制着跳动。
“毕竟你已经一天没去超市帮我进口些好东西了嘛,哈哈哈哈!”
用自己的钱赔自己的礼,还真是......
“呼......平常心,平常心......居然被惹得大动肝火,这几个月来你还是头一个。”
“嘻嘻!这不说明妾身的照料终于起作用了嘛?你瞧!现在的你比以前那张扑克脸好看多了不是?”
“少给我转移话题!”睿明的语气依然充斥着一种不可言状的愤怒:“啊啊啊!忽然有一种被那老头甩了锅的感觉?”他感觉此刻的院长一定坐在公园里乐呵呵地偷笑着:“总!而!言!之!我知道我说了很多遍!但你要自理啊!自理!我要是出去打工,可不想看到自己的房间被一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弄得一团糟!”他指着无常的额头斥责道。
“打工?”无常眨了眨眼。
“啊,闲在这里也没有事干。除了打扫卫生,看书,以及给小魏当临时家教,我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虽然很不爽,但牛哥他说的对,吃软饭着实是件伤人自尊的事。所以起码,我想靠自己的能力做点什么。我有个舅舅在五金厂做生意,不远,我在初中时经常在那边滞留,所以多少还会一点手艺。我和他关系还不错,道一声的话,当个跑腿的基本没有问题。不过,要是有突**况,或者是被父母察觉的话,我也可以向牛哥申请到他的店里当服务员。你也知道,牛哥开的是一家以石锅鱼为品牌的饭店。虽然,我不觉得以牛哥的性格会接受我这样的请求......但无论如何,现在已经八月初,暑假也没剩多长,又没办法上学,连找些暑期工充实一下自己都不行......”
听着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内容,少女“呜哇~”一声打了一个响亮的哈欠,倒头睡在床上:
“哎~~~那你就好好侍奉妾身嘛~~~”抱着不知什么时候买回来的一只红色的大粽子玩偶,无常蜷缩在床上,无忧无虑地撒娇着:“不是一定要压紧自己才叫活着啊~~~”
“行啊,要不咋们明天去约会?”坐在床边的睿明冷不丁防地放出了一句。
“恩~~~确实是个十分有趣的......等一等?哎!哎!?”
还真的像院长在故事里所说的,稍微一点点刺激,无常就能像眼前那样变得不知所以且满脸通红。外表上的积极融洽,掩饰不了与生俱来的害羞本质:“等......等下!你好像说出了不得了的台词啊喂!”
“恩?有问题吗?一男一女出去逛街,怎么就不能理解成约会了?”睿明保持着一张扑克脸,看上去什么情绪都没有,内心却真切地感受着玩弄这个没长大的小孩子,那种坏坏的愉悦感:“怎样?”他一手按在床上,一手摸着自己的嘴巴,努力保持着极其冷静的语气。
“居......!居然还问妾身怎......怎样?” 像小孩子一样对着**着手指,无常盘坐在床上,低着头,头上似乎还蒸腾着热气:“嘛......这个......”热乎乎的脸蛋靠在了同样红彤彤的粽子玩偶上,只看到眼睛在紧张地左右迷离:“恩......恩......”然后,在睿明那平静的注目下,说不出话了......
她就这么保持着鸭子坐的姿势,竖着长发,露出那双干净而雪白的大腿,把头迈进了布偶里,便如同失去意识般一动不动......不,是脑壳过热,已经失去了意识了吧。
“噗......!”实在是忍不住,睿明坏坏地偷笑了一声。
“啊!你这混账!妾身听到了!你是故意的吧!”已经把整个头都埋进布偶里的她,听到笑声便如同膝跳反射般,抬起那又生气,又害羞的鼓胀了的脸,那副逞强的模样,真的像极一位青春期的傲娇少女会做出的表情,有一种青涩的可爱。
“不,我是认真的。”睿明依旧保持着冷静的语气,但他没发觉自己的坏笑还完好无损地挂在脸上。用新房四十五度角抑制自己的情绪,再与与那看似冷静实则轻蔑的眼神组合在一起,睿明的神情反而形成了极具杀伤力的一种嘲讽。
仿佛听见了青筋暴起的声音。
“哎?你干什么!别这么恶狠狠地瞪着......啊!疼疼疼疼疼疼!别......薄拧噢滴帘......!!!噢噢噢噢哦哦哦!!!”
被鬼魂的阴影与杀气完全遮挡住,房间内陆陆续续传来了少年的惨痛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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