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是睿先生吗?”
“......是的。”
“你要的快递已到,请过来签收!”
“......我就在你的身后。”
“呜哇!!”
结束电话,一位年轻的快递小哥将小摩托停在了村里的大榕树旁,等待着买家的到来,殊不知,一个枯瘦的鬼影从身后闪现出来:带着极重极重的黑眼圈,睿明像恐怖电影之中的行尸走肉一样,拖着身子从榕树后走来。这诡异的情景不禁让快递员慌张得出了一身汗。
迈着沧桑的步伐,停下,睿明默默地伸出手,并不多说什么。
“啊!抱歉!”挂着几滴冷汗,快递员立刻回过神来,从摩托尾部的箱子摸出了一大袋的东西:“您的快递,请签收。”
睿明无神地望着有三分之一个躯体大的快递,非常迅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我先走了......”一脸尴尬的笑容,快递员快速地开动摩托,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诡异的人。
睿明依旧站立着,望了望远去的小哥,望了望手中的快递,又望了望屋子:“难以置信,现在!我居然陪着那个野鬼生活了整整一个星期......!!”绝望着,睿明一脸生无可恋。
进入屋内,迎面听到二楼传来的嘈杂而怪异的声音。
睿明“啪”地一声狠狠地关上了门,以一副想要打架的姿势,大步大步地迈向二楼,他咬紧牙,步伐越来越快。
再次“啪!”一声,打开了房门,从电脑传出的诡异怪叫毫无遮掩地传到了睿明的耳膜之中:
“无常!我应该警告过你不要把声音开那么大吧!?”他气愤地冲着坐在椅子上翘腿,一脸逍遥自在的无常喊道。
“没办法!新的音箱实在是太棒了!妾身忍不住想试试音质呢!”嗑着瓜子,降低了音量,无常的视野从电脑屏幕上离开:“快递?”
睿明捂住了自己的脸,一屁股坐在床上,将快递放在了身边。离开座位,无常把身子靠在睿明身边,和他一起注视着那一大箱的物件。
“真是够了......”望着全神贯注的黑无常,睿明的记忆回溯到这“可怕”的一周中......
“睿明,虽然你的饭做得美味,家务也完成得很好,但你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房间呢......实在是有点乱。伯母每次进去,心里就不踏实呢......”
“小猫咪!不卫生!”
“这不能怪我啊!”
在魏家,打从无常搬进来开始,除去做菜,打扫卫生,睿明就得二十四小时无条件地为无常收拾自己的房间。满地的漫画小说,满地的花生瓜子壳,满地的衣物.......在本来便不算宽敞的房内压缩了整个空间。可怕的是,前一秒费劲千辛万苦去把这些残局收拾得干干净净,只要有无常在,下一秒又是别样的风景,可谓瞬息万变,气象万千。
“要怪就应该怪那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家伙啊!”面对伯母与小魏的双重吐糟,睿明无奈地朝着坐在沙发上,正像松鼠一样啃食着瓜子的豆豆眼无常吼道。
“哎哟!瞧你这小子!”牛哥一脸嘚瑟地望着他:“人家尽心尽力过来照顾你,你还推卸责任!”
“我靠!谁照顾谁啊!?”睿明在心中大喊道:“饭要我做!茶要我沏!卫生要我搞!连漫画都要我陪着出去买!我倒是为了她‘尽心尽力’了!”
脸上刻满了“难以置信”四个字,睿明望向了还在啃着瓜子,淡定的无常。
如上所述,为了照顾这个乱来的女孩子,睿明的每一天都极其的“不平静”。在这里,平静成为了一种奢侈品。
但,正因他的生活变得如此不平静,所以他很少有时间去回忆起过往的记忆,自残的欲望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他本人对外表示出强烈的厌恶,但他内心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本质上,他对无常抱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激。
回忆着,连同无常的注目一起,睿明慢慢地拆开了密封的包装。
“哈!”拆开包装,里面的东西一显现,无常便露出了孩子一般高兴的笑容:“到了!”举起里面一堆的漫画书和动漫杂志,她把脸贴在一本名叫“勇敢的斗士”的漫画书封面上,对着宝物一般来回磨蹭。
“呼......”睿明叹了口气,除去无常订购的那些二次元相关,还剩下一半睿明所订购的一半。
“嗯嗯?你买了些什么?”从漫画书中转移视线,无常充满了好奇,双眼发光地拾起里面的东西:“瞧!一台耳机!”她拿起一台黑白相间的电脑用的棉绒耳机,耳机的外壳闪着漂亮的反光,戴上去,里面的毛绒非常轻柔:“好舒服!是专门买给妾身的吗?”双手放在耳机上,无常笑得十分幸福:“谢谢!”
“只要你不吵到我,我什么都可以干。”他一脸无奈地说,从快递里拿出了几本书。
“嘿!你还买了小说!”无常兴奋地拿起了放在面头的一本洁白封面的小说,不由分说地看了起来。对此,睿明并没有理会。
“没想到啊!睿明!”拿起书,自以为是地认为挖掘出对方的新天地,无常十分兴奋地浏览着:“你也有这种爱好!”
“哼,我劝你不要看下去。”睿明静静地收拾着快递的残局,冷冷地偷笑一声。
房间难得地保持了平静,男方默默地收拾着东西,女方默默地看着书,除了收拾的杂音和翻书的声音,一切宁静。
“.......怎么有点看不懂啊......”翻着书页,无常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自顾自地嘀咕着。
“.......”慢慢地,连嘀咕声都做不到了,并像木偶一样,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喂。”望着关注着书本,已经面无表情的无常,睿明好玩地戳了戳她。
“.......!”看到不知哪一页,无常似乎如梦初醒,如玩偶一般颤动着慢慢地将拧过头来,直勾勾地望着睿明的脸。
“怎么了?”望着无常诡异地表情,他一脸好笑地问道。
然后,甩手一扔,无常把书狠狠地拍在了睿明脸上。不过,睿明十分冷静地单手挡住自己的脸,使书本牢牢地黏在上面::“竖竖竖竖竖竖子......!!”她脸色苍白而生气地朝着睿明大吼:“写得都是些什么啊!你怎么能让妾身看这种东西?”
“所以才说你是个笨蛋啊。”带着平静而戏谑的语调,睿明缓慢地拿下脸上的白色书籍。那是日本大文豪太宰治所著的《人间失格》。
“......”睿明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书本的封面,并轻轻地翻开书本的第一页,然后两页,三页地看了下去:“不愧是太宰先生......”带着崇拜与敬仰,睿明低着头,静静地欣赏着里面的文字,忽视了身边伫立的无常。
“居然真的能看下去吗......”少女无法想象为什么少年能够看得下对她而言如此压抑而深奥的文字,望着全神贯注的他,无常不服气地嘟起嘴,正想转眼望向了他的其他书籍。
“嗡嗡嗡!”忽然间,在桌子上,睿明手机上的来电不约而同地打断了两人原本的思绪。同时瞄向屏幕,是牛哥的来电。
“喂?”在无常的注视下,睿明拿起手机进行通话:“牛哥?有什么事么?”
“呀......小子......”此刻,牛哥的没有再称呼前加个“臭”字,而且语气温文尔雅,这让睿明一下子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件事......我想请你和无常帮帮忙......”
“发生了什么?”没顾忌睿明嫌弃的眼神,无常把脸贴近电话中通话,热心的询问。很奇怪,虽然是灵体,电话却能够通信出无常的言语。
“这个......你们也知道,我们家小魏在这个中午时分是留宿在小学里的.......”电话对面的人吞吞吐吐:“刚刚老师给我来电,说她发烧了,要请假去医院,我们这边又忙不过来......”
“中心小学对吧?”睿明冷静地说道:“明白。”
“......谢了,小伙子。”似乎松了一口气,牛哥欣慰地感激道:“虽然不服气,但今晚,你们就静静地欣赏我的厨艺吧。”
“那可真是期待呢。”睿明接受了牛哥的好意。
“对了,小姐?”牛哥对着对话另一头的无常说道。
“怎么了?牛哥?”睿明将手机让出,无常询问道。
“不,没什么.......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牛哥略显惋惜地说:“已经一周了。”
“可以的话,能保持肉身,大家一起吃一顿晚饭吗?”
“毕竟,如果看不到彼此的话,大家会很寂寞的......”
“......。”沉默了片刻,在睿明的关怀的目光下,无常低着头,没有回应。
魏家人无法看到无常的灵体,但一直都知道她的本质。即使在非肉身状态下,他们仍然能够通过睿明的反应与无常进行沟通与交流。所以即使看不到也听不到,他们彼此之间仍能像家人一般其乐融融地相处着。
但,深深了解到对方的处境的一家人,知道她必须无时无刻要面临着“死亡”,魏家人希望能让这位痛苦的少女,更多地融入到人世之中,品尝人间的美食,感受人的关爱。在他们看来,无常不过是一位背负着太多的普通女孩子罢了。
她一样需要来自家庭的爱。
“恩。”握着睿明手中的手机,她轻声答应。
“太好了。”牛哥高兴地说道,但又很快地转移了对象:“睿明也是,可以的话,偶尔下来一次吧。”牛哥的担忧而深情地说道。
“这一周,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睿明没有回应,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回应。
尴尬的沉默。
“哈哈,抱歉,让你们答应这么无理头的要求。”片刻后,电话对面传出男人的傻笑:“那么,不打扰你们了,回见。”
“恩,回见。”无常在一旁补充道。
双方结束了通话。
“真是......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啊......”睿明低声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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