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七年六月末,星期五凌晨五点四十分。
小镇的天空依旧是夜幕的主场,但若隐若现的光明已经逐渐显现出来。微风送爽,叶片上的露珠驻足在光滑的叶面上,偶尔有一两滴跳在了脚下坚硬的石头上。
那些是由一块块石头凝重地筑起的,人的坟墓。
此处,是距离医院约4公里远的公墓。
“啪莎,啪莎......”行走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一座座坟墓无声地竖立着,它们并没有生命,却仿佛永远在用一双眼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目睹着此世的沧海桑田。
它们似乎永远都在无声地叹息着。
在这个连飞鸟都不敢逾越之地,路过无数墓碑的王世独,终于在小道的另一头看见了陆睿明。
似乎是得到院长的特赦,睿明被允许在出发前到这个地方作一个告别。正巧王世独从家到医院也需要路过此地,于是在昨晚的通话中,两人相约在此地与此刻相遇。
此刻,陆睿明跪在一座朴素的墓前,闭上双眼,无声地祈祷着。这座墓,还挺新,干净简朴,造型普通,看不出有一丝经历过风霜的痕迹。由墓下凌乱的败叶来看,估计前来看望的人不多,或者说,只有睿明一个。除了败叶,王世独看不出这座墓有什么祭品。墓中有刻着某人的名字,但太黑,王世独看不清楚。
王世独慢慢走上前去,发出清晰的脚步声。睿明知道来客已至,便慢慢睁眼,重新站立起来:
“......再见。”睿明轻声说道。
将视线转过去,首先映入睿明眼帘的,依旧是那顶熟悉的棕色鸭舌帽。鸭舌帽下的男人背着黑色的行李包,棕色的厚外套显得他全副武装。他望着在微风中伫立的少年,点头,无声地示意着:“走吧。”
睿明也默不作声,没有回头,迈着沉重的步伐与男人离开此地。
落叶随风飘落。那座简朴的坟墓,无声地目送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似乎在为他们祈福。
“啪莎,啪莎......”一步一步地迈向远方,属于空的旅途开始了。
当日早上九点。
“哟嚯!早上好......哎?”
今日的天气很好,阳光普照,径直地照亮了睿明与空长待的病房,房内的一切都显得光彩动人。身着深蓝外套与啡色长裤的大叔手持一圈的鲜花,带着响亮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打开房门,
不过,只有飘动着的白色窗帘。两座病床上,只有被单,空无一人。
“哎呦......牛哥,你倒是等我把话说完啊......”大叔的背后,院长正急匆匆地追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叔不解地挠着后脑勺,回头问道。
“呼......呼......”喘了几口大气,院长艰辛的说道:“......早上......他们应经走了......哎哟。”
“什么?”满脸惊讶,牛哥急忙地搀扶着老人:“去......去哪里?难道真的如小姐说......”
“啊......去找‘爸爸妈妈’了。”被搀扶住的老人,开始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是这样吗......”起初还感到不可思议的牛哥,开始收敛自己脸上的表情:“是这样啊......”并逐渐浮现出欣慰的笑容:“是我来晚了呢。”
“不,牛哥。”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这场旅途的祝福,还不算晚。”
两人站在一起,望着这间洁白的房间,望向窗外蔚蓝的天,陷入了无止尽的联想之中。
......
“呜哇哇哇!!”
在另一边,睿明与空正坐在王叔的银白色私家车内。睿明坐到了后排,一方面查看王叔行李内的“遗物”中,有关空的父母的线索,另一方面要照顾着身边的空。而空呢,虽然很老实地坐着,但依然止不住地对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发出惊叹。王叔则淡定地叼着一颗阿尔卑斯棒棒糖,专注地开着自己的车。
根据王叔的说法,他是在八年前,于他们现在所处的省份的西南处,一座颇为落后的小镇上,与空邂逅的。为此,去到那里,他们多少都能找点一点线索。
他们现在位于省份的东南处,估摸还有一天半的车程。(由于具体的目的地还不明确,为了行动方便,睿明和王叔在事先统一决定自驾)而如今,他们驶入了大城市中。
“呜哇哇哇哇哇!!”车窗外的一座广场上,几个硕大的卡通动物玩偶正招摇地摇晃着,左飘飘右飘飘,在明媚的蓝天下显得活泼可爱。惊讶地目睹着这一切的空,只是不住地眨着水灵灵的双眼,将景色尽收眼帘,并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而一旁的睿明,偶尔抬起头望向惊呼着的少女,微微一笑,然后又低头仔细地端详着“遗物”:
遗物之一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本身已经破旧得开始泛黄了。能看得出背景像是处在山村一类的老地之中,蓝天之下,尽是荒山野岭。泛生杂草的黄泥地上有一栋破旧红砖小楼的一角,楼角的墙面有些许破损。而楼下,伫立着空的父母,和母亲怀中还是婴儿的空。应该是有意之为,拍摄者故意以空为中心,而不拍摄双亲的头部,只微微露出母亲的嘴角。但睿明仔细观测,发现就是这微微露出的母亲嘴角边上,有着泪痕。
“......故意不让看到脸么......”睿明默默地想着,又拿起膝盖上的一块玉。
这块能散发出比市面上其他普遍可见的玉更为深邃的白光的和田玉,就是遗物之二:玉外刻着一些凤凰的纹路,中部穿了一个孔。据王叔描述,别看表面光滑,摸一摸才感觉到这块玉已经有好几十个年头了。不过除此之外,睿明和王叔再也不能从这块玉中分析出什么。
这儿还有几封遗信,就是一开始睿明描述过的“丧气话”。他本想在此刻仔仔细细地看一遍这些文字,但,为时已晚。经历不住时光的流逝,纸张早已破损与泛黄,里面的字迹更是已经无从探究。这些纸张甚至只是拿在手中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然而,正如这些破烂的信,有些事情,错过了,便再也无法挽回。无法挽回的事,只会携同破碎的记忆,给后人留以悲伤。
想到这,睿明不禁握紧自己的拳头,又一次抬头望向幸福的空。这一次,他的眼神充满了坚定的信念。
无论如何,这一次,他“绝对”会完成这一趟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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