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苏这样的姿态是有些相当奇怪的。
但是仔细想想，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其实也并不意外。
矫情点，对于他来说，我是这个世界上他仅剩的亲人，最珍贵的宝物，所以昨天夜里我因为低血糖复发，最后精神刺激直接昏迷之后，完全可以想象出他当时火急火燎像热锅上蚂蚁的样子。
想到这里，我终于注意到他油腻的脸颊和头发。
看来我这个傻蛋，昨天夜里应该是一夜没睡吧？
昨天他应该是直接把我送到医院……等等，家里没车，他是怎么送我来的？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昨天在昏迷的时候似乎有过模模糊糊的摇晃感，耳边也貌似一直有个声音在喊着我的名字——该不会，白苏这个傻蛋昨天晚上是一路背着我狂奔到医院的吧？
我看着他眉目间风尘仆仆的深色，眼睛旁边严重的黑眼圈，乱成鸟窝的头发。
突然的，内心某个地方一软。
『要不然，看在他这么辛苦的份上——昨天那事情就算过去了吧？』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劝着我。
拉倒吧。
我翻了个白眼。
这个声音八成是苏苏故意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残留意识，故意怂恿我一点一点喜欢上白苏，然后好对白苏死心塌地为他付出的吧？
呵呵，天真，然而我白苏苏早已看穿了一切。
我完全摆脱了那声音对我的影响。
昨天白苏对我做出那种事情是一码事，而昨天他一路辛苦地送我到医院则是另外一码事——话说，如果没有白苏昨天那档子事，我还真不一定会低血糖严重成这个样子甚至住院。
总之，此世所有之锅，白苏背定了。
所以，在白苏给我个交代之前，我完全没有准备原谅他的想法。
我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然后重新躺了回去，紧紧盖好被子捂住身体，然后侧过身，背对着白苏躺下，轻声说:“没事你就先走吧，你还要码字呢，赶紧走吧啊。”
白苏愣住了。
或许是我的语气有点太不耐烦了所以完全表现出了我对他厌烦至极的态度了？
随便了吧。
我想。
老娘就是恶心你不想理你不想和你说话了，就明明白白跟你说了，你又能怎么办？
咬我啊？
似乎是心里有点乱，所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乱作一团纠缠不清。
我闭上眼睛。
算了，干脆不要再想这些东西了吧，省的头疼。
可是，背后响起了白苏带着略微颤抖的声音:“苏苏……你……”
我？我怎么了？
我有些不耐烦，索性不再理他，也没答他的话。
大概是终于察觉到了我的心绪，白苏的声音愈发颤抖，像在风中被暴雨击打的树叶，孤独地挣扎着，随时都会踏上飘零的命运。
“苏苏……”他停顿了一下，说，“我错了啊……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行吗？”
我在心里“呵呵”了一声。
现在才认错？
没觉得太晚了吗？
不理你？为什么不理你，你心里真的没有点B数吗？
虽然在心里这么想着，可是我的嘴上却是另外的一套说法:“认错？你有什么可认的呀哥哥？乖，是我的错，你快回家码字吧，啊，别在这儿留着了，你在这儿继续留着也就是浪费时间。”
即使背对着他，我也能感觉到，在我这一番话说完的刹那，白苏身形的突然僵硬。
然后，一股莫名尴尬和险恶的气氛骤然弥漫起来，包裹住了我们。
许久许久，在我的主观上仿佛是经历了一整个时代，一个纪元，白苏才终于开口问我:“苏苏……你真的不能原谅哥哥吗？”
多么卑微的声音啊，仿佛坠落到了尘埃里，沾染着负高度的气息，带着呜咽，无声的绝望。
可是抱歉，我还真没打算原谅他。
从我们两个对话开始到现在，我第一次转过头面对他。
我能够清楚地看到他因为我转过脸而有些微微亮起来似乎是看到了希望的表情，和那挣扎着满脸内疚的神态，几乎被抓破了的流血的手心。
但很可惜，我果然还是不太会给人带去希望。
比较适合我的，果然还是绝望——黑色的绝望。
“滚吧，白苏。”我轻声地审判道，“离我远点——现在看见你，我就觉得恶心。”
然后，在一片死寂中，我重新钻回被子里，蒙住头，捂住耳朵，慢慢地抽泣起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可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仿佛心里有块地方突然被挖空了一样，我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可那失去的，一定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而白苏，他在我的审判结束之后，像具行尸走肉一般僵硬地转身，离开了。
他的步伐缓慢，如同垂垂老矣，躯体即将腐朽的老人。
他的目光毫无感情，几乎成了空洞。
他离开，我们两个之间，仿佛突然隔开了一整个世界那么遥远。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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