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C2019年3月29日1110时
马纳尔第五哨站
“长官！”麦克维站长刚踏入控制中心，通讯员霍尔曼和值班军官文森特便起身立正，向他敬礼。
“有警备厅指令？”麦克维简单的回礼后走到了霍尔曼身边：“怎么了，少尉，你似乎很紧张。”
“额，抱歉，长官……”霍尔曼尴尬地坐下，快速敲击键盘将一份电文显示在了屏幕上：“这是刚刚收到的警备厅A级密电。”
【红色警戒，所有部署单位转入战斗配置。】
“战争警报？难道沧兰帝国入侵了？”麦克维一脸不可思议，他拍了下霍尔曼的肩：“给我接警备厅。”
“是！长官，额……”霍尔曼刚新应声，清脆的提示音便打断了他的动作。他看了一眼屏幕，“长官，新电文……”
……
“这真是……难以置信……”第三遍看完屏幕上简短的电文，麦克维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两位下属，发现他们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长官……我们怎么办？”文森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向自己的顶头上司问道：“能够全灭马纳尔守备舰队……这怎么可能……”
麦克维站直身体，视线所及之处，占据控制中心整个墙壁的的监视器里显示着哨站雷达系统传回来的最新数据：各种探测图表、星空图像、引力波变动信息……通常情况下，这些数据很多都是一成不变或重复循环的。花花绿绿的图像显得美丽而又单调。
麦克维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这些数据能一直这么单调下去，因为对他来说，上面任何一丝变动都代表着危险——敌人可能正奔他们而来，而他们对对方一无所知。
“哨站进入战备值班状态，把我们所有的探针都洒出去。”
“遵命，长官。”文森特回应道，他坐到自己的控制台前，按已经演练了上百遍的标准程序执行了站长的命令。“探针发射，脱离哨站引力范围，一分钟后进入跃迁状态。”
三年前，盘踞黒渊星域二十年之久的黒渊抵抗阵线最后一支成建制的舰队在联邦海军的围剿下覆灭后，早已对一再增加的军费感到忍无可忍的联邦政府立刻开始了规模浩大的裁军行动。大量刚刚退下火线的士兵被强制退役，军官则被转入预备役或派往边境星域，麦克维便在这股裁军大潮中被从主力舰队一脚踢到了马纳尔警备厅任职。
本来以为自己的后半生便会在这个边境星系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但此刻站在被大量显示器包围的哨站控制中心里，麦克维又一次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他知道，那是血与火的芬芳。
“探针即将就位。”文森特少尉汇报说“全部探针还有五秒结束跃迁。三秒……二……一。跃迁结束，开始定位……α1完成……α2完成……所有探针定位完毕，深空扫描开始。”
十八枚分布在哨站各个方向上的探针开始将数据传回哨站，各种扫描结果依次出现在屏幕上……长波雷达、引力雷达、磁力雷达……渐渐地，整个屏幕都被占满。
“异常信号！”文森特的惊叫声让麦克维的心莫得一沉，少尉开始飞快地对数据进行处理：“α14号获得信号，数量10……不，更正，数量14……距离……十一万公里。”
“追踪信号。”麦克维握紧双拳
屏幕上，大量的干扰信号被排除，他的目标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数据确认……十万吨级目标2四十万吨级目标6，百万吨级目标5……还有一个……”文森特看向站长，脸色苍白：“目标质量……三百四十万吨左右。”
一艘战列，五艘巡洋，六艘驱逐与两艘护卫舰组成的舰队……一股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麦克维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嘴唇咬出了血。警备厅和星门卫队的官员都是猪么？居然让这么一支庞大的舰队无声无息地潜入了马纳尔！
麦克维根本懒得去考虑这些目标是民用船舶或是自然天体的可能，结合现在的局势，还进行这种天真的妄想只能是自欺欺人。
“计算轨道！”
“速度1200……还在加速……航向……”文森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他们冲我们来了！”
“收回探针……算了，别再管那群见鬼的探针了，”麦克维厉声下令，“文森特少尉，清除导航数据库，对所有文件进行病毒销毁！”迟疑了下，他咬咬牙，一字一顿地继续道“还有，锁死质量加速器。”
“长官？”文森特脸色发白，哨站配有专门的交通艇，但没有质量加速器，他们这三位第五哨站的工作人员几乎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摆脱敌人的追击。麦克维的这个命令无疑是堵死了他们最后的退路。
“执行命令！”
“是……长官。”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站长先生越发阴沉的脸色，文森特选择了服从。他颤抖的手敲击着键盘，恐惧与紧张让他不时地出错，只得重复修改命令。
“霍尔曼少尉，呼叫警备厅！传输哨站日志。”
“啊……是，遵命！”霍尔曼刚应声，便被屏幕上突然弹出的红色的警报打断了接下来的动作。“高能量反应！……长官……远程通信阵列离线！”
“怎么可能？！”麦克维冲到控制台前，打开了哨站所有的外部摄像机。
屏幕中，原本远程通信阵列锚定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四散的碎片和炽热的金属气云，一千公里外，攻击者褪去了隐形，一边排出冷却液，一边在姿态调整引擎的喷射中缓慢地将还在散发着不详红光的舰艏对准了第五哨站的主控制室。
“长官，星际救援频道接到通讯请求。”
站直了身子，看着两位下属茫然的眼神，麦克维叹了口气：“接通吧。”
一个蓄着一团脏兮兮的大胡子、左眼带着眼罩的面容出现在显示器中。
“这里是海盗船眼镜王蛇号，船长红胡子向您问好。”
“马纳尔联邦海军第五哨站，站长麦克维·赫南德斯中尉。”麦克维挺起胸膛，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那么，海盗先生，您这么大老远跑过来，不是为了跟我聊天的吧。”
“呵呵，站长先生真是风趣，我就喜欢跟风趣的人打交道。”
“是么。”麦克维此刻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他一边在摄像机看不到的地方向两位属下打手势，让他们继续完成自己的之前的指令，一边努力争取时间：“抱歉，虽然得到您的夸奖让我很荣幸，但不得不说，依据您的品味……”他看了看对面中年人邋遢的大胡子，然后扫了一眼对方的衣服，摇了摇头：“依据您的品味，我认为被您喜欢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有那么一瞬间，麦克维似乎从通信中听到了对方船员的嗤笑声。
“咳咳！”自称红胡子的船长狠狠地瞪了眼自己的船员，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站长先生，我不得不提醒您，如果我愿意，我完全有能力在0.2秒内切开你外面那层纸一样的装甲壳子，然后花0.001秒不到的时间把你和你的下属变成一团单分子蒸汽云，所以，劝你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
“激怒您？不不不，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如果您认为这个事实难以接受，那我只能说抱歉。”麦克维瞥了一眼文森特，少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需要一点时间。轻轻皱了下眉头，麦克维准备继续拖延下时间。
“虽然这话并不好听，”他看着对方沉下的脸色，继续道：“但我不得不说，作为一名光荣的联邦海军，你们海盗的品味在我眼中确实不怎么样。”
红胡子盯着麦克维毫无表情的脸看了半天，突然，他再次笑了起来：“好吧，站长先生，虽然作为一名光荣的海盗船船长，我一直都是这艘船上说一不二的存在，不过严格意义上，我是一个理性的现实主义者，而不是那群傻不拉几自我膨胀的蠢材。您对我个人品味的抹黑虽然让我很生气，但我依然希望我们之间的对话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毕竟在您成为我的俘虏后，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讨论这个问题。”
“俘虏？”麦克维冷笑，“是谁给了你勇气，让你产生了能俘虏这个哨站里任何一名联邦海军军官的妄想？”
“不不不，您误会了。”红胡子依旧一脸春风得意：“在海盗的世界里，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只有实力才是最真实的依靠。而我，有这个实力。”
麦克维不置可否：“但我不这么认为。您是不是太自大了点呢？”
“我当然是有依据的……”红胡子上身前倾，扯出了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容：“我对你们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那边那位少尉先生无聊的小动作！”
话音刚落，文森特便失声叫了起来：“长官，我失去了对质量加速器的控制，轨道的自锁程序被中止了！”
电子战病毒！文森特瞬间反应过来，对方在通信中隐藏了病毒代码，不只是自己想通过对话拖延时间，对方也在为电子战争取时间。
“戏演得不错。”他抬起头，看向屏幕对面笑得异常开心的海盗船长，“您有一个很厉害的电子战专家。”
“胜负已分。”红胡子坐直了身子，“好了，亲爱的站长先生，现在您有两个选择，一，停止无谓的抵抗，交出这座哨站的控制权乖乖向我投降；二，等我的陆战队员们冲进你的纸房子里，将你跟你的属下们全部扒光丢到太空中，我们自己来夺取控制权。”
“然后你就可以跟着你的舰队借助加速器快速突袭星门，在援军赶来前击溃马纳尔剩余的联邦军队夺下星门的控制权，进而将这个星系五十万无辜平民的生命掌握在手中？”麦克维嗤笑一声，“将人民送到海盗的炮口下，你认为联邦军人会让这种耻辱发生在自己身上？”
“淡定些，站长，虽然我们是海盗，但我对毫无利益的屠杀行动可没什么兴趣。”红胡子笑着拜摆了摆手。
“你认为我会相信一名海盗的承诺？”
“你别无选择。”仿佛厌烦了这种无意义的争吵，红胡子直接下达了最后通牒：“你们有三分钟时间向我舰投降，三分钟后我那已经饥渴难耐的陆战队员们就要忍不住了。”说完，他切断了通讯。
“能恢复对质量加速器的控制么？”麦克维看着屏幕上闪烁着的“通讯中断”字样，声音低沉。
“短时间内，不能。”文森特摇头“抱歉，长官……”
“与警备厅的联系呢？”
“我刚刚试着用探针进行通信中继，但敌舰的干扰太强了，我们跟所有探针的联系都被切断了。”霍尔曼颓然地垂下脑袋，无意识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那么，我们的选择不多了。”麦克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双手分别放在两位下属肩上，“没事的，先生们，我们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站到控制台前，狠狠地敲下了控制台上由塑料玻璃密封着的红色按钮，一声轻响后，按钮旁边关闭着的金属盖缓缓向旁边滑开，露出下面淡蓝色的触控面板。这是一套与哨站的其他部分完全物理隔离的控制系统，也是在敌舰电子战攻击下唯一运行正常的控制系统了。“只能执行最后的指令了。”
霍尔曼与文森特看向自己的长官，很显然，他们都知道站长接下来要做什么。
霍尔曼少尉闭上了眼，将颤抖的手覆盖在自己脸上，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文森特张了张嘴，半晌，他扯出了一个苦涩但又满含着释然的笑容：“真是的……连写遗嘱的时间都没有。”
“我很高兴，群星为我留下了这个最后的机会，让我们能够坚守自己的誓言……”麦克维注视着两位年轻的下属：“能与两位共事，是麦克维·赫南德斯此生最大的荣幸，很抱歉，我没有给你们一个光明的未来。”他把手掌印在触控板上，两秒钟的掌纹识别完成后，控制室内原本淡蓝色的灯光瞬间被刺目的红色警报光替代。哨站反应堆的十四个保险阀同时开启，所有储藏室中的氘、氚气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入聚变室。
“愿群星收留我们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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