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哈姆姆特朝那里跑了过去,用眼神支开附近徘徊的孩子,站到那名喝醉酒的男子旁边。
他大概三十岁左右,但长期在阳光下曝晒和洞窟探险让他看起来再老一点,有着一头古怪的冲天炮辫子,喝醉酒通红又扭曲的五官,纤长又精实的肌肉,大概好几年没换过的皮衣皮裤。
虽然他配着一把狩猎魔物用的长刀,但刀柄和刀刃几乎没有磨损的痕迹,比起专门战斗或狩猎的冒险者,他应该是个专门採集物资的〝蒐集者〞吧?
「对不起,先生,我们马上离开这裡,请你放了她。」
那个冲天炮男静静看着卑躬屈膝的哈姆姆特,眼神在酒意中充满不屑。
「离开这裡?呸!你们这群小鬼离开不到一下子就又回来了!像粪坑的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烦死了!」
儘管他的声音又大又无情,但在场的人全都只是冷眼旁观,或许他们也对那些小孩没有甚麽好感。
「拜託!先生,请你放她一马!」
听着哈姆姆特的求饶,冲天炮男只是更加不爽。
「你们这些小鬼整天都拿一些没用的来这裡要钱!是把我们迪亚哥冒险者公会当成甚麽了?米罗拉那里的孤儿院是没东西喂饱你们是吗?」
哈姆姆特被啐了一口口水,儘管怒火中烧却依然忍气吞声地低着头。
「对不起……先生……请你原谅我们……」
冲天炮男冷笑一声,把黎安娜怀裡的打火棒抢了过来。
「你们这些死小鬼,这种地上捡来的垃圾竟然想卖我一阿尼欧?别开玩笑了!要乞讨就给我去码头那里!滚!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接着用力把所有打火棒一起丢到地上,像甩炮一样爆出清脆的火花。
我算了算,总共五个。
我拿起冲天炮男的钱包,打开束带,从裡头拿五枚黑色的阿尼欧币给哈姆姆特,他错愕地看着手裡的硬币,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冲天炮男则过了很久才低下头,发现挂在皮带上的钱包不见了。
「谢谢惠顾。」
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把钱包丢还给他。
「喂,伊雷克,你在干甚麽啊?」
哈姆姆特紧张的抓着我的手。
「嗯?不是你说的吗?表演一次要一阿尼欧。」
「不!我是说你为什麽要拿走他的钱包!」
「因为他没有付钱,我只好自己拿啦。」
他脸色铁青的抬起头,看到冲天炮男满头青筋的推开黎安娜,拔出腰间的长刀。
「你这小子很敢嘛?竟然敢偷老子的钱包?」
气氛顿时紧绷了起来,公会裡裡外外的人都探头出来,满身是伤的冒险者、穿着艳丽的妓女、正在做准备工作的女僕、被吵起床的房客,神色从担心到看热闹的都有。
「喂!别这样!他们只是孩子!」
「砍下他的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偷东西!」
「快来个人去告诉米罗拉冒险者公会!他们会阻止那傢伙!」
「别去!我还要看热闹呢!」
……但依然没有人出手相助,哈姆姆特紧张得冷汗直流,不断拉着我往后退。
「快……快逃啊!伊雷克!」
「逃?要走了吗?你不是说这裡生意最好了?」
「好个屁啊!都要被杀了还管甚麽生意不生意的?」
「杀?谁要被杀了?」
看我一副拉不动的样子,哈姆姆特绝望地看着冲天炮男逐渐接近,高大的黑影垄罩而来。
「给我去死吧!」
他狰狞地举起长刀,往我头上挥了下来。
那是一把用来蒐集物资的长刀,为了伸到各式各样的地方,或是为了从危险的怪物身上得到材料,那把刀有许多奇怪的弯曲和突出的崎角,虽然也有刀刃,但想必不怎麽锋利吧?
啊,糟糕,因为太慢了,不小心开始研究起来。
该怎麽办呢?要躲开?接起来?还是直接把人打倒?嗯……不管是哪个感觉都不好,我是为了测试自己的身手才故意挑衅这傢伙的,如果太快结束的话不就没意义了吗?
哎呀,不小心思考太久,长刀已经挥到一半了,我闭上眼睛,绞尽脑汁地冥想着,突然灵机一动,从铁盒裡拿出一个打火棒,往长刀丢了过去。
打火棒不停旋转,在跟长刀的刀刃相撞的瞬间,刚好转到仅仅会擦过炭条的位置,擦出细微的火花,接着打火棒就这样掠过长刀,撞上冲天炮男的脸,点燃元晶瞬间爆炸。
长刀落下,离我刚好有一根头髮的距离,冲天炮男摀着自己烧焦的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和手裡的刀子。
「甚麽?怎麽回事?」
「那小鬼把打火棒丢了出去,把那傢伙轰退了。」
「真的假的?用那种小孩子做得垃圾?」
唉,毕竟是小孩子的身体,我本来是瞄准他的眼睛的,但冲天炮男毫髮无伤地站了起来,横起长刀,刺了过来。
我等他助跑够了,再次把打火棒扔出去,跟之前那样用刀尖点起火花后,借助往前刺的力量加快打火棒的旋转,飞到了整把刀最脆弱的地方,点燃元晶从中将之炸成碎片。
如果能再考虑到碎片飞出去的方向就更好了,我拨掉衣服上的长刀碎片,有点不太满意的耸耸肩。
「欸!那小子又活下来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为什麽那把刀会被打火棒给砸断?」
「喂!你这傢伙到底在搞甚麽!下不了手杀孩子就别闹啦!」
冒险者公会裡的人不知道为什麽沸腾了起来,连一旁经过的人都开始围观了,哈姆姆特还是抓着我的手,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冲天炮男丢到只剩刀柄的长刀,张开双手扑了过来。
「你这小鬼!我要杀了你!」
我还是站在原地,等他跑得差不多时候,把打火棒扔出去,砸到一瓶没喝完的酒瓶,将之击碎的同时点起火花,乘着四散的酒液爆炸开来,爆炸的冲击波震起一张钉到一半的桌子,桌子上的铁槌腾空飞起,准准地砸到冲天炮男的后脑杓。
在距离一步之遥的位置,我往旁边站了一步,让他整个人扑倒在地。
嗯……虽然实际战斗起来怎麽样还不知道,但身手感觉就跟以前一样,没甚麽退步,身上的伤口也没有裂开,我满意地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不知道是不敢相信还是无法理解发生在眼前的事物,因而无法确定这是一连串的巧合,还是经过精心计算的结果?哈姆姆特也是其中之一,他一下子看着脚边的冲天炮男,一下子看着我,表情惊讶又茫然。
「你到底做了甚麽?」
「用打火棒丢他啊。」
「我看得出来,可是……怎麽可能呢?」
「对了,我刚刚丢了三个打火棒,这样一来我就欠你四阿尼欧了。」
我蹲下来,从那个人的钱包裡又掏出四枚硬币,交给哈姆姆特。
「现在呢?我们还要继续卖打火棒吗?」
哈姆姆特看看周围,摇了摇头。
「不,今天就先回去吧。」
我们丢下冲天炮男和目瞪口呆的群众,带着被吓傻的黎安娜准备离开,但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个人从冒险者公会裡走了出来。
「等等!」
那是一个黑髮赤眼的男人,虽然是个男人,但浑身散发出妖娆的古怪气息,身上穿着高贵并有花瓣流纹的长衣长裤,到处都别着价值不斐的指环、项鍊和首饰。
他满脸笑容地往我走过来,本来我以为他要替同伴报仇,没想到他只是蹲到冲天炮男的身边,把他别在裤子上的徽章拿起来,交给我。
「迪亚哥冒险者公会不需要一个被小鬼打倒的冒险者,但倒是很欢迎能打倒冒险者的小鬼,儘管我不确定他算不算你打倒的,总之他的〝兽面徽章〞就给你吧,欢迎你随时过来玩玩。」
我接过那个徽章,上头刻着一隻凶勐的恶狼,那名男子身上也戴着一样的徽章,只是上头刻得是一隻铜灰龙。
看到那个男人,哈姆姆特的表情比刚刚被冲天炮男威胁的时候更加警戒,他拉着我和黎安娜,直直跑回了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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