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捧起水晶球。
原本无瑕的玻璃芯中折射出暗紫色的光点。细小的光点在玻璃芯中消散，随后聚集，产生新的光点。
其光芒，在水晶球中微弱的闪烁着。
聚散的光芒，暗示着某种事物的离去。
“如果你每天都看的话，是察觉不出变化的。”
少女提醒我。
她站在书房门口，一只手挡在面前打着哈欠。
丝绸制的灰色睡衣，裙摆一直延伸至地板。银白长发散落在双肩上，碧蓝的双眸轻眯着，泛出晶莹的泪花。
我苦笑着，轻轻将水晶放回平台上。当我把双手从水晶球上移开时，紫色的光点悉数散去，透过玻璃芯，只剩下壁炉中燃烧的火焰。
“早上好。”我向她打招呼，“今天起得很早啊。”
“因为书还没有看完。”
少女的声音毫无感情，但并不冷漠。
或许只是相处甚久的原因，我大致能读懂夹杂在话语中的，细小的感情粒子。
她叫艾米尔，是这里的主人。
少女穿过纵向排列的书架，慢步绕过房间正中央的螺旋楼梯，来到书房内侧的壁炉前。她提起一旁的水桶，将炉膛中正熊熊燃烧的火焰浇灭。
据说在壁炉中的燃烧物是十分奇特又名贵的燃木，能连续燃烧数月，更不会受潮和断裂。所以不用关闭风门，用水浇灭也丝毫没有问题。
摇曳的火光散去，书房四周变得暗淡，几缕阳光从螺旋楼梯的顶端渗下。
“对了。回来的时候正好买了一些，可惜肉馅的卖光了。”
我从壁炉前的圆桌上拎起塑料袋，里面装着四个圆鼓鼓的地软馅包子。艾米尔接过后，嗅了嗅包子的香气。
“嗯。”
她点点头。
太好了，是她喜欢的味道，我曾一度认为她只对肉类感兴趣。
“克里斯，明天休假吗？”
“这几天都比较忙吧，探索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他们似乎又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危险吗……”
“放心吧，要是遇到事故，我会第一个逃跑的。”
“嗯，要活着。”
艾米尔并不擅长宣泄情感，她大概是想用自己的方式鼓励我吧。
尽管只是这样平淡的日常对话和关切，但这依旧能让内心感到充实。
我很珍惜这样的时光。
少女一步一步踩上台阶，我紧随其后。阳光透过螺旋楼梯叠加的台阶，细小的灰尘在光线的漂浮着，金色的色块映在她的头发和睡衣上。
艾米尔是这所城堡的主人，大概。
其实我从来没问过她这些事，或是听她说过。不过，既然之前一直只有她一个人住，说她是拥有者也毫不过分。
爬到塔楼顶端的瞭望台，同时也是整个城堡的最高处。
顶层的房间要比下面的书房亮敞太多。少女先找了张的板凳坐下，然后开始享用包子。
环顾四周，地上都是些散乱的羊皮纸和古籍，我害怕打断它们的顺序，小心翼翼地迈步。
靠墙的书架上排列着稀奇古怪的罐子，从上到下占满了书架。里面浸泡着一些像是药草的东西，或是某种生物标本，瓶盖上绑着的标签写着不认识的符号。一口褐色的大锅炉摆在瞭望台内侧，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不过，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将瞭望台的窗户打开一条缝隙，确认室外没有刮风后，我才把两边的窗扇向内拉开。
微热的空气炙烤着我的鼻头，视野中出现了淡黄色的大地和扭曲的地平线。
这座城堡屹立于沙漠之上。
我甚至从来没尝试过在城堡外转转，或是把手臂伸出窗外，因为我很怕热。城堡内部大概有某种降温系统，所以比起炙热的沙漠，室内还是相当凉爽的。
墙上挂着一个白板，上面写满了数字。这是她用来当作日历的载体。我拿起架子上的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在后续写上了“14”这个数字。
今天是2月14日，尽管日期在这里的作用很小，但对我来说却有着非凡的意义。
回过头，艾米尔已经吃完了她的早餐。她起身走到书架旁，踮起脚尖，伸出双手想要够到上层的罐子。但是太高了，全力伸手也只能微微碰到瓶身。
因为连衣裙被双肩抬起的关系，她的双脚从睡衣裙摆下露了出来。
少女光着脚，右脚踝的皮肤上环绕着锁链形状的，黑色的烙印。
或许是某人所施下的枷锁，因为那个的缘故，艾米尔无法走出城堡。据她所言，她的潜意识不允许她有离开的动作，伸手开门的时候，身体会不听使唤。
即便是在她睡着，我试图偷偷抱着她出去的时候，她会无意识地自动醒来，并阻止我。
总之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最后都没有成功。
她一定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默默地走到艾米尔身边，帮她取下罐子。里面装的东西很像东方的人参，就是造型上显得更加臃肿。
“这个要拿去熬药吗？”我问道。
“嗯。”
少女点点头，把罐子放在小木桌上。接着，她又搬起刚刚坐着的小板凳，摆在大锅炉前。因为锅炉的高度正好在她的头顶上方，所以艾米尔不得不踩着板凳才能看到锅炉内侧。
艾米尔是魔女，大概。
虽然这是她自称的，我也没有任何怀疑的理由。
我吹了吹椅子上的细碎沙子，背对窗户坐下。这算是我的专属座位，每次艾米尔熬药的时候，我都会坐在这里看着她。
既然是魔女，那么她熬制的药水一定就是魔药了。
因为魔药的最终效果大都会出现偏差，所以我和她约定好，两人都不会以身试药。于是，架子上摆着很多，因为不知道效果，而变得意义不明的药水瓶。
尽管如此，她还是重复着这个过程。
艾米尔从箱子里取出燃木和打火石，点燃了锅炉下的柴火堆。她将睡衣袖子挽起，从罐子中取出拿个很像人参的东西，再用小刀把根部切碎，剩下的躯干部分又重新放回罐子中，盖上盖子。然后扯下了上面的标签，并在新的标签上写下了什么，最后用细麻绳把新标签与盖子系到一起。
能从远处听见锅炉沸腾的声音。艾米尔随即揭开锅炉上的木板，烟雾和浓厚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迅速的把刚刚切好的东西放进去，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起几瓶药水，一并都倒了进去。
然后她开始抱着巨大的木勺子进行搅拌。过了一会儿，她才停下搅拌，并重新盖上木板。
连续进行完一系列步骤之后，她打开屋顶的风门，这才让厚重的气味完全散去。趁着这个间隙，艾米尔开始在笔记本做着记录。
我大概看出神了，或许觉得有点累了，眼皮完全不听使唤地向下掉。在模糊的意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盖在了我的身上。
脑袋昏昏沉沉，靠着椅背，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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