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薙琉璃的交谈结束之后的一个小时,我都无法完全沉浸在文字的海洋中进行头脑的思想风暴,理由是什么呢?
其一是与神薙的接触,然后产生了自己好像又给别人带来不好影响的感觉,让我内心有点不安,希望这只是我的自作多情。其二,文化祭实在的热闹非凡,各种声音交相缠绕,震耳欲聋,即使是躲在这里,隔着这么厚的社团大楼,喧嚣还是传递了过来。
人面对热闹的环境,要么是选择逃避去寻找自己的安宁,要么就是积极地凑过去,去索求一点能够缠绕自身的群聚环境,我肯定是会选择前者吧。
关上厚厚的文库本,我起身朝着学校正门广场走去,现在已经是正午了,就这样不管有没有看进去,时间也都张扬地流逝而去了,肚子有点饿了,去买点东西吃吧。
来到一个炒面小摊前的用餐区坐下,这个摊位的主人是两个一年级的小学弟,看样子并没有请外援,就靠两个人进行今天的营业。不知道生意如何呢,能不能在今天这个商业竞争激烈的文化祭上分得一杯残羹呢?
其实答案是很明显的,炒面的小摊也有几个,我之所以选这里吃东西,就是因为这里的人最少,说明确一点,就是目前就我一个人在这里吃东西,至于味道嘛,我就不抱期待了。
“好了,学长,您要的火腿炒面好了”
“哦,谢谢。”
拿起筷子,在两双热忱的目光的注视下,我显得有些紧张的将炒面放进嘴里,他们两个正在等着我的评价,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以及他们希望能看到我满意的表情或者语言,这也是人所渴望的,人总是在寻找着他人的认可,然后渐渐改变,成长为别人心目中的样子。
“嗯,很好吃哦。”
我对着他们两个微笑着连连点头,这里的认可是没有半点虚假的,就味道来说,的确是属于好吃的范畴,至少我这个人对食物是不挑剔的。
“谢谢您的肯定,学长!”
他们两个显得很高兴,鞠躬对我表示感谢,被别人认可是这样高兴的一件事情么?我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我这种独行者,并不渴求这种东西。
一边吃着炒面,一边随意地扫视了广场上的光景,樱花树上的气球和彩带随风飘扬,突出了一种春天温暖和煦的感觉,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各个摊位之间流连忘返,即使是宽阔的比良坂高中,也仿佛快要塞不住了一样。
大多数的摊位都请了外援,学生们就负责喊口号拉客,外援的大师们就负责食物与工艺制作,隔壁那边的棉花糖摊位此刻真的是相当拥挤,顾客基本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们,我看到他们手里拿的都是一个共用的爱心形状的棉花糖。
“诶,好厉害呢,棉花糖还能做成那种形状。”
“是啊,抛开这个,我也好想要个女朋友呢”
两个年轻的学弟静静地守着自己的摊位,遥望着隔壁那触手可及却又无法伸出手的棉花糖摊位。
“那去找个女朋友不就好了,今天这样的日子,约着女同学什么的快乐地玩一天,感觉一好,说不定就自然在一起了。”
没想到能从我嘴里说出这样的话,都不知道我哪里来的自信。
“不,今天就不了,今天我们两个想好好经营好这个小摊”
“嗯,这才是今天最重要的事情。”
令我意外的回答呢,没想到这样的青春稚嫩的少年比起谈恋爱更看重工作,这样的人以后会是商业上的成功人士吧。
“请问一下,为什么你们两个不请外援呢,有外援的话,生意会比现在好很多吧?”
“不,我们希望靠自己的努力和实力来和对手竞争,失败也好,起码能够积累经验,光是靠别人的话,是没办法获得成长的。”
真的是好少年啊,这个国家能有这样想法的人怕是已经不多了吧。
“说得好,少年们,加油!”
我伸出双手放在他们两个的肩上,拍了拍,说出了肯定的鼓励话语,然后便转身扬长而去,身后是他们那激动的感激声音。
思想或者行动能够被他人肯定,一定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
一边在拥挤的人群中闪避,一边环视四周,露天舞台表演的学生们已经开始休息,坐在舞台旁边的椅子上享受着午餐,也难怪呢,从早上忙到现在,他们也一定很累了,所以看他们吃东西的样子,总有一种他们的食物会更美味的感觉。
那么,目的地是哪里呢,我现在处于一种彷徨之中,现在书是看不进去了,也没有任何困意,肚子也饱了,自由人自由到一定程度真的就是闲得无聊。
去自己的班里看看吧,思考的尽头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请我这个闲人喝上一杯免费的咖啡,要花钱的我肯定不喝。
沿着拥挤的楼梯,我来到了三楼,每一层楼的过道都展示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学生们也真的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吸引过来的人流让每一层楼都显得十分拥堵。
“啊!橘同学,从早上到现在,你都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呢?”
听到这样的话,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话的人是神薙琉璃,先不管她有没有过来找过我,明明上午就在社团大楼的后面见过了,还聊了一会,为什么现在还要做出一副没找到我的样子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准备进行反向质问,但是我放弃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么做会出事。
“哈……神薙,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啊?什么叫找你有什么事情,今天是文化祭呢,这么重要的日子,大家都在积极参与班里的活动,就你一个人突然消失了,这样是不对的呢。”
她一边故作生气地握紧拳头,一边鼓着圆圆的小脸对着我进行说教,你是哪家的管家妹妹么?
就在我准备回击这种装模作样的说教的时候,我突然感受到一阵凉意,就仿佛是被无数双捕食者的眼睛盯着一般,让我不自觉的浑身颤抖。
我环视了一下,然后便发现了,原来视线都来自于周围的男女学生,这些学生看样子都是神薙的粉丝,尤其是男学生,看我的眼神就好像看臭虫一样,心里肯定是想着:为什么你这样的虫子能够跟琉璃大人讲话之类的。
唉!我又没有主动去找她,并且我的内心可是拒绝的,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口的话,怕不是要挨揍,这在别人的眼里就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
思想一旦定型,就很难纠正,过多的解释就会变成了过多的虚假掩饰,那么现在我能做的事就一定应该如此,我对着神薙一个深鞠躬,然后大声地喊了出来。
“神薙大人,非常抱歉!您最忠实的仆人橘太郎逃工了!”
声音很大,引来了楼层的群众的围观视线和刺激性的发笑,被用大人来称呼,也着实让神薙小脸一红,赶忙跑我身边,肩膀靠着我的胸口,对着我的肚子发出隐藏的一个肘击。
“呀!看你都说了什么,很羞耻啊!”
她的声音很小声,生怕被别人听见,她的眼神也四处环游,在观察在四周人的动态。泛红的笑脸和我靠的很近,但是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目前已经免疫了,不会有任何脸红心跳的感觉了。
保持着两人靠在一起的状态,我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轻描淡写的话语。
“不,这还不是你挑起的,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找我搭话,超害羞的好吗?”
独行者对于异性的态度就是,不可怀揣期待,不可幸存侥幸,不可忘却自我,之前的自己看来修行还不够,现在我已经完全升华了。
神薙给了我一个白眼,对我的态度表示不满,喂喂喂,你可是万众瞩目的美少女啊,美少女怎么能翻白眼呢。
“好了,赶紧进教室!”
在杀意弥漫的走道上,我被神薙硬拉扯手臂拖进了教室,教室里并没有多少客人了,有的同学已经自己坐在了桌子前,吃着咖啡厅标准美食爱心蛋包饭,享受着劳动后的午后咖啡,真苦,但是,还是挺甜的,毕竟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橘同学,去那边的位置坐下!”
命令?是,命令吗?是命令吧!为什么要用命令的形式?以及为什么我的身体会自主地接受命令,然后行动呢?
这就是所谓下等人对于上等人的自然服从吧,不好笑的玩笑呢。
“有什么事情吗?”
“先别问,你就这样坐着,我等会过来,你别跑啊,跑了你就完蛋了”
恐吓?这一定是恐吓了!我有种要摊上什么事情的感觉,感觉不管是跑或者不跑都要受难一样,那还是顺从可能会来得轻松一点。
神薙朝着后台走去,后台就是用一层大床帘,挂在一根通过教室两边的窗户固定的长长的棍子上,然后把教室的后半部分围了起来,这部分就是用来食品制作的后台了,里面的道具,比如茶杯,咖啡机器,锅盘什么的,全部都是学校赞助购买的,学校的支持政策力度真大。
大概过了5分钟的样子,神薙硬推着一个女生过来了,看啦,就是那种感觉,车子本身没有发动,就是靠人硬推着往前动的那种感觉。
那个女生的出现,让我稍微放大了瞳孔,感到吃惊是肯定的,竟然是南夕月。我说今天怎么没有看到她,原来是参与班级活动去了,她此刻身上还穿着绣着可爱兔子图案的围裙。
“怎么样?吓了一跳吧?”
“还好,有点吃惊。”
“啧,反应真淡”
“你已经完全不顾你的美少女形象了么”
“嗯,我决定了,我要做真实的自己。”
我对于她的话语还是一头雾水,好像有点头绪,但是基本是蒙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静静地听着我们的对话,南夕月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啊,抱歉了,南同学,先坐下”
神薙把南推到了座位上面,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我们三个就这样聚在了一起。这吸引了教室里同学的注意。
女生们开始交头接耳,男生嘛,还是那种目光,班里两个独行的人和班里一个总是被群体包围的人凑在一起,这会不会让人以为是神薙的女神的光环把我们俩笼罩了呢?
当然被包围并不是神薙的意愿,如果她那个时候的牢骚是真情实意的话。
“哟,南”
“嗯……”
“你们一定能疑惑吧,我们三个为什么会像这个样子坐在一起,别急,我慢慢给你们讲。”
按照电视剧的情节,这个时候女主就会发表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然后倾听的人都会支持,一起行动,唉,饶了我吧。
“其实,我想创建一个社团,主要内容是帮助别人解决困难,带给他人幸福。你们觉得怎么样?”
“哈,挺不错的嘛,好好加油嘛,神薙”
“你反应能不能积极点啊?南同学觉得怎么样啊?”
“我……我觉得很……很好。”
“对吧!尽自己努力去帮助别人获得幸福,自己也能获得帮助别人带来的喜悦,如果这个国家全是这样的人,那么日本一定会变成一个非常幸福的国度呢。”
“呵呵,想法不错,现实是另外一回事。”
神薙面对我的冷嘲并没有用语言回击,而是给了我一个眼色,以及握紧了她的拳头,我又被恐吓了,她是这样的角色设定么?这是第几次质疑这种事情了哦。
“那么,南同学,你愿意和我一起来进行这样的活动吗?我觉得我们一定会很合得来的!”
神薙非常激动地握紧了南的双手,瞪着充满期待的眼睛把脸凑到了南的脸前。吓得南身子往后一个颤动,差点摔跤。
“不……我这样的人不行的,神薙同学,你找其他人吧。”
南的话是符合她所处的现实的,她现在主动与别人接触这点都做不到,别提去帮助别人了,但是,要说我的心情的话,我还是希望她能加入这个活动。
毕竟这个世界上像我这样的独行者还是越少越好。
“有什么不好的嘛,去试试嘛,说不定可以一点点改变自己。”
“对呀,你看班里的独行虫都这样说了,那肯定可以的。”
“独行虫?谁啊?我?这话说的就过分了,起码我还是个人吧,怎么就把我归类为昆虫了?”
原来还不是我自己创造的错觉,我是真被当成臭虫了。
观察南的反应,她放在桌子上的双手又开始混乱地互相拨弄了起来,看样子现在是在纠结之中,但是在纠结就说明,她也有想要改变自己的想法。
“果然,我……我是不行的,光是……像这个样子三……三人坐在一起,我就感到很不适应。”
“诶?橘虫同学先不管,难道你也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吗?”
一边这样说,神薙一边又凑到了南的脸前,紧紧握住南的双手,瞪着期待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
吓得南又是一个颤抖,自我保护一般的身体后靠,紧紧贴着椅子靠背。话说神薙别以为你是美少女我就不打你,越来越过分了哦,还有橘虫是个什么品种,世界上有这种虫吗?
“不,倒不是不愿意在一起,只是,不太适应。”
“没关系的,慢慢来就好了,首先是跨出这样的第一步嘛。”
我现在处于不敢说话的状态,只是静静地听着,观察着,思考着还有没有脱身的办法什么的。
“但是……”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能反悔了哦,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个社团的队友了哦。”
“我现在要去找学生会确认可以用的活动室,顾问老师也已经找到了哦,那么你们先聊一会,我先走了。”
就这样继续着自说自话,神薙站了起来朝着教室大门跑去,然后在门口的地方停了下来,回头对我们说了一句。
“对了,晚上的篝火舞会,南同学,做我的舞伴吧,不允许你拒绝哦”
不给南反应的时间,说完她就走出了教室,留下我们两个人在这个被异样视线包围的教室里。
“什么!神薙同学的舞伴确定了!!”
“可恶!我还想着鼓起勇气去邀请一次呢!”
……
男生们炸锅了,有的人直接跪在了地上,仿佛很绝望地锤打着地板。女生们则是对着炸锅的男生们投递过去了鄙视的眼神,这估计是在传递就算没了神薙同学,也还有自己这样的意思。你们这些臭男生的眼里就只有神薙同学吗?
然后有些女生就仿佛释怀一般地叹了一口气,神薙这样的人是不会招人记恨的,美少女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平时的时候她总是会帮助同学,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她都一视同仁,所以她在男生和女生中的人气都很高。
所以,就算男生们因为她而忽视了其他女生,女生们大概也不会去生气或者嫉妒什么的,只是会像这样自我调节,果然神薙同学很受欢迎,进行这样的定论。
“南,现在是什么心情?”
“不知道,我现在脑袋一片空白。”
“那我帮你理一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今天开始,你就要告别一个人的校园生活了,虽然你好像已经在参与集体活动了。”
我的视线再一次集中到她身上围裙的兔子图案上面,她注意到这一点,向我解释到。
“早上大家开始准备文化祭的布置的时候,我本来准备一个人静静地离开的,没想到被神薙同学拉住了,然后被要求一起在后台做食物。这件围裙也是神薙同学借给我的。”
“哈……你会泡咖啡和做料理啊?”
“还好,以前妈妈有教过我。”
“是嘛,辛苦了。”
“谢谢,反正一个人的话,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被人像这样要求的话就如同工作一样,工作的话就没办法了,为了生存是肯定得做的。”
“是呢,不管多想一个人待着,以后工作的时候怎么多得和别人打交道。”
“嗯……”
“晚上的篝火晚会,你要去么?毕竟被那样邀请了。”
“大概是必须得去了。”
“是嘛,那就加油吧。”
就这样我们的对话结束了,在那之后我就离开了,去了保健室,距离晚上还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去舒适的病床上躺一会儿。
说不定对我来说,最大的幸福就是明明没有生病,还可以悠闲舒适地躺病床上面,享受着病人般的优待。
然后夜幕降临了,教学大楼后门这波的操场上面已经搭建好了篝火台,在万众瞩目的倒计时声中,火焰燃烧了起来,把黑暗弥漫的夜空照得通红。
我坐在操场靠角落边的阶梯上,看着包围着火焰的学生们,手拉手跳着象征青春的舞蹈,也有一些落单的可怜虫带着充满羡慕的泪眼静静地坐在外围。
在那舞动的身影之中,我看到了她们两个,被火焰倒映出来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伴随着悠扬的节奏,如同轻快的羽毛一般,在风中舞动。
大概,她们两个此刻应该是很开心的吧,就这样不给南挣脱的机会,神薙就这样迅速地,独断地,强硬地给南下了决定,把她从独自一个人的环境拉了出来。
大概对于习惯一个人,不知道如何与他人相处的人来说,这样强硬的方式更加有效。
大概我此刻是孤独的,越是和人靠得近,一旦分离一会,就越发觉得孤独,所以我还是更喜欢自己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神薙拉着南朝我这里走来了,此刻她们手里还分别拿着罐装饮料。
“给,橘虫同学”
神薙递给了我一瓶罐装饮料,我定睛一看,乌龙茶,嗯……虽然不喜欢喝这东西,还是心怀感激地收下吧。
“谢谢,跳舞辛苦了。”
“不,和南同学一起跳舞真的很开心,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南同学觉得和我一起跳舞开心吗?”
“嗯……”
我就发觉南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都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唯独和我说话的时候会变得冷静点,难道是因为和我性格很相似或者说是因为和我属于最遥远的距离,不会再有靠近的余地,自然就不会有任何顾虑了。
不管是哪种都无所谓了,反正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抱有任何期待,但是也许我这是在骗自己。
“神薙,为什么会找我和南一起成立社团?”
“那还用说吗,找你当然是因为看你很闲啊,找南同学是因为我喜欢南同学啊。”
“……好吧,无言以对。”
不管是真话还是表面的敷衍,我也不想深究了,真正想说的话总有一天也会说出来的。
接下来的时间,神薙给我们讲了活动室的位置,是社团大楼三楼靠角落的一间废弃的货物室,约好了明天的集合时间,以及明天的活动安排,还真是积极迅速呢。
篝火的火焰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小,但是伴随着篝火的逐渐消逝,一定会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地长大,不管是对我们来说,还是对其他学生来说。
这一定也是人生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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