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充满阴雨的季节,我觉得雨天的氛围和我是很搭配的,因为都是属于宁静淡雅的感觉,我可没有美化我自己,沉默寡言的人在别人看来不都是很平静么。
现在是午休时间,教室里面被那些歌颂青春的故事主角们占据,我的桌子也被他们拿去拼接,成为他们吃饭,聊天的地方,我也是很自觉地去小卖部买了炒面面包,然后来到了四楼至阳台的之间那段宁静的阶梯。
这所比良坂高中分别由教职工宿舍,教学大楼,社团大楼和游泳管理大楼组成,学生上课所在的楼就是教学大楼,一楼为教师们的办公室,从高一到高三的教师都集中在一楼的教务处,二楼为高一的学生教室,然后高二高三的学生教室就依次为三楼和四楼,问我为什么一个高二的学生要跑到四楼那里的阶梯去吃东西,当然是因为那里很安静,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备战这最后一学期的考试,午饭基本都在教室解决,然后开始啃书,累了就休息一会,继续迎接下午的课程,教室外面的走道就会显得很空旷,这对于我这样的独行者无疑是非常安逸的场所,不会被别人打扰,当然就算被别人看到了,也没关系,反正高三的也不认识我。
这样想着,我提着装着炒面面包和红豆馅面包的袋子,悠悠闲闲地来到了四楼,准备去那个只属于我的空间享受美食。然后在过道与楼梯的转角处抬头便发现,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她几乎整张脸,她坐在最靠上面的那级阶梯,双腿屈膝,与时髦不沾边的长裙遮住了她整条双腿,把男学生的想象力消灭得彻彻底底,当然,我并不会去期待什么有颜色的东西,现在也没有这个心思。
她就坐在那里如同机械一般,一口一口地咬着小卖部特推的炒面面包,在吃到这个之前,我还真不知道,面包和炒面一起可以融合出这么美味的东西出来,令我不由得感叹,面包师傅真的是神啊。
先不扯这个,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呢?我是要继续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坐下吃自己东西呢,还是换个位置呢,这个时间点,其他楼层的阶梯都会因为学生们来来往往地奔走显得异常吵闹,我可不想让我的耳朵受折磨,算了,反正她坐在最上面的那个位置,我坐最下面就行,
假装没看见她吧。
这样想着我便低着头,静悄悄地坐在了第一级阶梯上,然后很小声地从塑料袋里拿出炒面面包和红豆馅面包,很小心地尽可能不要发出声音地打开包装,然后很小心地把面包放进嘴里,轻轻地嚼着,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声音……所以我到底在小心着什么,好像做贼一样。
这可能又得提及我的性格了,独行者呢总是不想被什么麻烦的事情缠上,所以要尽可能地远离人群,避免纷争,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谨慎,不能给别人带来麻烦,这样的我绝对是国际和善大使的最佳人选。
就这样我背对着她吃着自己的午餐,看不到她的行动,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盯着我的后背想些没啥意义的事情,时间在不停地流动,整个空间显得十分安静,唯一能够听到的也不过是食物穿过喉咙下滑至肚子的那一声‘咕~’,人其实是鸽子变的,对吧。
宁静的氛围被轻轻的脚步声打破,从我身后的阶梯上传来。声音离我越来越近,看样子是她吃完了,要离开了,太好了,总算可以变回一个人的空间了,就在我心里稍稍有些暗喜的时候,突然之间我感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我的后背,我毫无预料地被撞得往前扑了出去,脸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鼻子如同磨出了火花一般,火辣辣的疼,额头也撞到地板,然后视线开始朦胧,头好晕,以及后背好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逐渐明亮了起来,洁白的天花板,被床帘包围的单人小床,啊,是保健室。我试图从病床上起身,但是稍微一动,脖子就异常疼痛。
“脖子扭到了么,好痛。”
“你醒了啊,现在还不能乱动哦。”
结月老师的声音透过床帘传了过来,还是那么随意,让人感到安心,这说明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那个,结月老师,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保持着平躺的状态,头下面是两层柔软的枕头,这样躺着真舒服。
“啊,刚才一个女学生把你背过来的,真是令我吃惊呢,那个孩子看起来那么瘦弱,居然能背得动你呢”
“哦……哦”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脑子里面开始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印象中,我正在四楼至阳台的阶梯处吃午饭,然后突然被什么重物撞击了一下,然后我便晕倒了,应该是这样的故事。
那个时候,那个空间,就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在,附近也没有什么飞禽走兽,有飞禽走兽的话那就变成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了。也就是说凶手就是她,但是,为什么?我好像并没有做什么与她结怨的事情,难道就因为在她吃饭的时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可怕!那家伙是这么可怕的人么?不不不,这样的怕是该称为恶魔吧。
“哦,对了,那个送你来的学生走的时候,让我帮忙转告一下,替她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当然我拒绝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的事情还是由当事人双方亲自解决比较好。”
我虽然看不到结月老师现在的表情,但是从她说话的语气来看,这家伙大概是乐在其中的。
这个名叫结月梓的保健老师是个已经二十八岁还没有结婚的大龄剩女,但是她本人似乎并不在意,因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的缘故,总是特别多男学生以肚子痛啊,牙痛啊,头痛啊,心里压抑啊之类的理由来保健室,然后便像个没事人一样和结月老师有说有笑,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保健室的床躺着很舒服,又安静,不想上课的时候就找个身体不舒服的理由过来躺着睡觉,这何尝不是一种生活的方式呢,然后便总是被这些不好好学习,居然装病过来看女老师的无耻之人们打扰,哼!你们这些打扰别人清净的人,是不会有女朋友的!
结月老师呢,每次也是很兴奋地和那些学生们有说有笑,好像很喜欢听男学生们讲那些没啥意义的奇闻趣事,老师,请注意你的年龄,他们还是些孩子呢。
“哈……谢谢老师”
我实际上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就这样闭着眼睛,享受着病床的柔软,让我当一辈子病人吧,这样的傻子一样的想法一刹那地闪过,人还是一生健健康康比较好,这才是我的理念。睡意又来了,罢了,比起上课,还是这样躺着舒服,我又进入了朦胧之中。
“醒醒……”
感觉到脸被一只冰凉的手连续拍了几下,我逐渐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睡着之前的场景布置以及一张额外的贞子脸,贞子究竟长什么样呢,午夜凶铃里好像也没有明确地展示出来。还好,她的头发看起来就算再蓬乱也不会突然掉一大把的样子。
“啊,是你啊,好像姓南来着吧?”
我慵懒地起身坐起,扭了扭脖子,抖了抖肩膀,身上就只有一点酸痛了,这应该是睡太久的原因了。
她从坐着的圆形小凳子上站起来,双手平放大腿,按着她那褶皱似乎更加明显的长裙,对着我弯腰道歉,来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根本不等我做出任何反应,便迅速转身朝着保健室的大门离去。
看样子她确实按照结月老师所说的,亲自给我道歉了,虽然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我也不是总拘泥于过去的人,什么叫做过去,无论时间长短,只要已经发生了,都叫做过去,哪怕只是才过一秒。
“结月老师?”
醒来有几分钟了,好像并没有听到保健室里有其他响动,我尝试呼喊老师。然后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下床一边继续扭扭腰一边朝着保健室的门外走去,被阴暗浑浊的气息弥漫的社团大楼的过道里一个人都没有,过道外侧是全覆盖的透明玻璃墙壁,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大楼外面那密密麻麻的雨丝。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察觉到已经到放学时间了,还有半小时,学校的大门就要关闭了。社团大楼与教学楼之间有一条连通的过道,可以说是非常便利了。我略微有些赶地沿着过道回到了自己的教室,同学们都已经走了,对于这样的场景我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反正一直一个人的自己在他们看来也就如同多出来的不存在之人一样。话说高木,连你都没等我,我可是很信任你的哦,说笑的,这样自嘲一句,我赶紧收拾起书包,慌忙中不小心把国文课本掉到地上,然后看见一张白色的小纸条从书的夹层里漏出来,上面不知道是谁用方正的字迹给我备注了作业的内容,难道是高木,他果然是个好人呢,又是说笑的,高木的确是个好人,经常助人为乐,也关心同学,但是他字写得并不好,人嘛,毕竟都是有缺陷的。
我也没时间去思考到底是谁给我留的,如果明天那个人主动过来联系我的话,我就出于礼貌地感谢一下,如果没来联系我,那就很自然的带过就行。
距离校门关闭还有十分钟,我来到了教学大楼的大门出口,换上昨天刚买的运动鞋,准备回家。匆忙出了大门,撑起早晨便准备好的雨伞,准备离开,然后在不经意地左右环顾之时,我又看到了环抱双腿,靠着墙壁蹲坐的她。
今天这是第几次见到她了,我也懒得去数了,看她的样子估计是没有带雨伞,都这个时间点了,也没见她的父母来接她,我老妈倒是因为工作很晚才能回家,肯定是接不了我的,我这么大人了,也不需要她来接了。那么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首先要再次申明,我一点都不想和别人产生联系,远远望去,大门处的门卫大叔撑着雨伞也只是原地站着看着我们,并没有催促我们赶紧离开的样子。独行者是不能给别人添麻烦的,所以我得赶紧离开,不能耽搁门卫大叔的下班时间。这样想着我撑起伞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准备迈出步子。
然而我还是没有走出那一步,我慢慢走到了她的身边,微微侧过脸斜视过去用非常冷淡的口气说道:
“不介意的话就一起走吧”
她抬头看了看我,时间如同停止了十秒一般,在这段时间里,她一点动静都没有,是在犹豫要不要和我一起撑伞吧,一男一女撑一把伞,如果被认识的人看到了的话,肯定又会被八卦得沸沸扬扬,然后变会成为视线的焦点,人员群聚的场所,然后安宁被扰乱,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平静下来。不过我们两个应该是不用担心的,毕竟我们都如同不存在一般。
十秒之后的时间流动起来,她缓缓站起身来,连身上的灰尘都没有去拍,静静地走到了我的雨伞之下,还是那样一句话都不讲,今天我一共听到她讲了几句话来着,去回忆这些东西的我也真是无聊。
向着门卫大叔鞠了个躬,沉默地走出校门,我们周围的空气显得十分安静,能听到的声音只有雨丝与雨伞的碰撞声以及脚踩在水坑中的浑浊脚步声。
“你家住哪?”
开口的还是我,上次像这样主动找别人搭话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们停驻在雨中,等待着她的回答,没有方向,就不知道该怎么前行了。停顿了一会儿,她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住在京町路二十三号的位置,而我家住在三宫路二十号的位置,完全相反的方向,而且还挺远,这不由得让我产生了犹豫。
让一个女孩子淋着雨自己回去,感觉不太好,而且又是我主动邀请人家的,我干嘛要去惹这个麻烦呢?把雨伞给她,自己淋雨跑回去,这种狗血青春恋爱剧一样的剧情,我也很是抗拒。没办法,只能陪她先走一趟了,路过附近的便利店让她自己买一把伞就好了。
我们依旧是保持着沉默,因为撑着伞,前进的速度也是非常的慢,一段时间以后,我们到达了京町路附近的商业街,雨天路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零零碎碎地看到几个类似家庭主妇的身影正在买东西,我们也来到了一家雨具店门口。
“我家和你家隔太远了,你自己买把伞回去吧。”
我的声音里凸显着冷淡,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没有理由对一个不熟的人温柔。
“我……没有钱”
她显得有点紧张的样子,因为低着头,头发也散乱的缘故,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只是看到她的两只手蜷缩在一起,两个大拇指在不断地上下压制。
“一把雨伞也不贵吧,一百日元怎么也有吧。”
我的语气从冷淡变成了随意,仔细一想想,看她的打扮也确实不像有钱人,不,她这就是穷人打扮,我开始推测难不成是因为她家太穷了,经不住东京那种高消费的地方,才搬来我们这种小地方。
“我……没带”
她的回答使得空气仿佛凝结了起来,明明冬天才刚过,看着她那无助的样子,我无话可讲。
“唉~”
我叹了一口气,把雨伞收了起来,然后独自走进了便利店,两分钟之后我走了出来。
“好了,这把伞就送给你了,赶紧撑着回家吧”
我显得有点急促,语速很快,把手里握着的崭新雨伞伸到了她的面前。她慢慢伸出颤抖的双手接住了雨伞,紧紧抱在了胸口。
“谢……谢谢”
这样简洁的感谢话语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然后我便仿佛看见一滴雨落在了她怀中的雨伞上面。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我,就在此时,雨中游荡的一阵凉风,吹到了我们身边,吹起了挡在她脸上那蓬乱的头发,就在那时,我看见了,那双透着光亮的眼睛,那张带着泪痕的笑脸。
突然之间我便感觉心里一阵拥堵,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怎么回事呢,这样的感觉。让我不由得打开了嘴巴,重重地呼吸了两下。
她怀中紧紧抱着雨伞,突然转身,把后背对向了我,然后我便听到了这样的话语。
“明天我一定把雨伞钱还给你!”
说完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就急急忙忙跑出了便利店的屋檐,涌进了大雨之中。留下我无奈地朝着她奔跑的背影喊了一句:“你倒是把伞撑开走啊!”
听到我的呼喊,不远处被雨色迷蒙的她的身影随即停了下来,打开了怀中那把尚且温暖的雨伞,挡在了她那已经被雨打湿的身体上。
看到这样的一幕,我不由得噗嗤一笑。一种畅快的感觉涌上心头,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我抬头看着昏暗的天色,这样的天气和独行者的我很配,独行者真的很棒的,起码这样的雨天,雨伞只需要为自己撑开就好了。
伴随着这样无意义的思绪,我撑起了我的黑色小伞,左脚的那只运动鞋已经打湿了大片,还有那边的肩膀也传来了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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