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辆白色别克轿车,四周的车门、前端的引擎盖以及后背箱表面满是鲜血和刮痕,后窗台和某些乘客座位上各散落着一些弹壳。
鲜血和刮痕似乎是丧尸经过时留下的血迹和划痕。而车里的弹壳则说明是有人有意为之,用枪打碎了所有的车窗,将车开到了小区的门口,因为附近的地面上没有弹壳,说明驾驶这辆车的人没有在这里开枪。还有,据他所知,在这之前很早这里还没有这台轿车出现。
轿车在四周丧尸的碰撞下,发出榔头敲击铁皮般砰砰的沉闷声响,一只伏蹲姿态的蜘蛛侠玩偶在车顶摇摇欲坠。
丧尸不停地朝着车内的声源逼近,它们伸出腐烂发黑的指甲,手臂一条接着一条地挤进车窗,连窗沿上的碎玻璃渣划破皮肤也没有感觉,最后甚至将某一只丧尸的脸已经挤得扭曲变形。
那只丧尸的头颅和半身早早就探入了车窗,其余的丧尸是后来者。
站在院门围墙上的陈晞看着这看似滑稽实则恐怖的一幕。
扭曲的脸部皮肤像是发霉的果脯一样满是褶皱和蛆虫,甚至已经部分龟裂,陈晞只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他将视线移开,缓缓取下腰间的HG86式小型手雷。
这种手榴弹由弹体和引信两部分组成,弹体内装大约有17g炸药,引信的延期时间为4s左右。也就说,在四秒之内,他必须把这颗手雷抛出去并且保证自己处于爆炸范围之外或是边缘地带。
一分钟前,他踩着一侧的花坛爬到了这栋别墅的院门围墙上。
这里虽然别墅林立但也不完全相同,也许是考虑到了客户或是业主不同的需要,为了尽可能满足更多人的需求而设计了多种风格的别墅。有围墙的和没围墙的,围墙上有栅栏的和没栅栏的,栅栏高、栅栏低的,甚至还有些别墅门前有湖泊,大部分则没有。
他低头看向别墅围墙下面那已经挤成一团的丧尸,它们互相推挤擦肩而过,发出猛兽般饥饿的嚎叫,就仿佛是地狱中的恶鬼,在拼命地向上挣扎着,渴望突破地狱之门,来到人间。
可它们一旦来到人间,就等同于他坠入了地狱。仿佛它们会将他在几分钟内扯成碎片,最后啃食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想想都觉得瘆人。
刚刚他的腿还在打颤,像是一不小心就会失足掉下去一样,坠入永远的黑暗,成为怪物们的盘中餐。但是一想到那个昔日里总是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他的恐惧感就渐渐消失了。
保护妹妹,是哥哥永远要承担的责任。从小到大,他不是一直都承担着一个护卫、一个骑士的角色的吗?这时候怎么能退缩呢?
大片的流云遮住了头顶的阳光,让他感觉到有些寒冷,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天气就像难以预测的危险一样,变化多端。他怨天尤人似的笑了笑,好不容易刚从一个困境中逃脱,却又跳入了另一个陷阱。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出来,看着那游走在小区里和朝着山脚下别墅不断逼近的丧尸。他心里早就有了明确的计划,即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某人能将尸群引到这里来,那么一定就能再将它们带出去。而那个解铃人显然早已不在这里了,只能由他来充当。
面对眼前数不尽的丧尸,要想突破它们的阻碍将门口那辆车开走,对于常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早上出发时准备的手雷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刚好可以用手雷在尸群中打出一个突破口,然后在用光两梭手枪子弹前进入驾驶室将车发动。
他在一栋栋建有围墙的别墅间移动,跳跃,最后来到距离大门最近的围墙。
“呼……”保持半蹲身体前驱姿态的陈晞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慢慢平复呼吸,他看了一眼脚下,刚刚差一点就踩空掉下去了。他的后脚跟正悬在围墙边缘之外。
在这个距离……应该可以打出一个缺口吧?在保证汽车不被手雷爆炸波及的前提下。
陈晞摆起手,伸出两根手指,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他所在的位置与轿车间的距离。
听冷枫说,一般常见的碎片式手雷杀伤范围约15米左右。差不多刚刚好。
拉下引信,手雷在空中滑过一道弧迹,抛到尸群的缝隙间,“砰”一声巨响,手雷爆炸范围内的大部分丧尸被炸的四仰八叉,残躯断颅。
给两支沙漠之鹰依次填满弹药,他从高墙上一跃而下,着地后向前直冲而去,铛铛铛铛双枪一连串射击先是撂倒了正前方被爆炸声吸引过来的几只丧尸,然后双臂交叠,两枪干掉了两侧贴近的丧尸,十分精准,命中头部。陈晞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犹豫,让任何人来看,都会觉得像个合格的特种兵。
被打开的尸群“缺口”很快就又被新的丧尸填补了,新的丧尸从车的一侧走了过来,这些怪物就像是剪不尽的树枝,或者说是家里好不容易已经消灭了的蟑螂不经意间又发现一大堆。
fuck……陈晞真想大声喊出来这句脏话,可是最后只是在心底轻轻骂了一句。
不管了,只能硬冲了……他看了一眼距离别克轿车的距离,大概还有不到十米远。
扣下扳机,向前连射了几枪,枪口闪起金色火光,在尸群的包围中重新打开了一个缺口,他踏过交叉躺在路上的一具具尸体,边换弹边继续冲。此刻他就像是一只森林里被群豹追逐而狂奔的麋鹿,奔跑突围的同时朝敌人挥舞着坚硬的鹿角。而那两只鹿角则是那两支产自以色列的银色沙漠之鹰。
别墅小区门口两侧挡车杆的中央有“蓝湾小镇”几个字标识的一块石碑,那是个凸字形的石碑,两侧低矮中央凸起。
他边跑边留意着那块石碑。因为在那块石碑顶部就能跳到那辆别克车的引擎盖上,只要想办法抵达那上面,就能跳到引擎盖上,然后就能从前窗跳入驾驶室,打火将车子驶离这里,从而引离尸群。
已经来不及换弹了。
车里仍旧播放着嘈杂的音乐,他用枪托撞击迎面而来的丧尸的头部,紧接着一个肘击,再加一个膝撞,对方才倒下。身体越强壮的人变成丧尸越耐打,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挥起枪托猛地一锤就晕倒了。这些死人就不同了,它们似乎没有疼痛的感觉也不会晕倒,陈晞气喘吁吁地爬上两侧的矮墙。
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了。大量的丧尸即将突破小区的后门朝着枪声远离的方向涌去,院里新的丧尸就要接踵而至,陈晞后退两步朝丧尸包围的轿车上猛地一跃,砰地一声落在了引擎盖上,他抓住雨刷器以防自己滑下去。
就在这时,身后的一只丧尸在其他丧尸的推挤下竟然爬了上来!
丧尸抓住了陈晞的脚踝,手枪里的子弹已经用光了,他猛地转身用枪托把它砸开,然而它依旧紧抓不放,因为它们没有痛感,除非把它砍断。
可是一只手的力量想要砸断丧尸手臂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现在松开另一只手一定会被丧尸拽下去……
那只丧尸发出了嘶哑的咆哮声,满是污垢的嘴不停地张开又闭合,露出里面黑色的牙齿。那黑色的牙齿就像是毒刺,一被刺中就会变得和它们一样……脸部两侧的肌肉裸露着,像是饿了几周皮肤已经坏死,干枯的肌肉轮廓像是断木年轮一样清晰可见。
他用脚狠狠地踩着丧尸的头,拼尽全力不让那张嘴靠近自己的腿。
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他松开抓雨刷器的手猛地转身,身体由于重力向下滑去,“砰——”突然一声巨响,丧尸的脑袋在他的眼前炸得四分五裂。
他在丧尸的身上猛地踹了一脚,丧尸连带着半个头颅像是被铅球击中的保龄球,滚了下去。
向下滑了一下的陈晞重新抓住雨刷器,看了一眼山下别墅的方向,轻轻松了一口气,从被打碎的轿车前窗缓缓进入驾驶室。
那是独眼小魔女,她正站在三楼的阳台上,架着那把银色的巴雷特朝着这里瞄准。高强度的狙击枪子弹携带着巨大的动能瞬间就摧毁了丧尸的头颅。
驾驶室一侧,一只丧尸的头和几只手臂堵满了车窗,进入驾驶室的时候他将一支沙漠之鹰戳进了丧尸的嘴里。
拧下钥匙,发动引擎,他将油门一脚踏下,踩到底,看着转速表指针极速摆起,陈晞驾驶的这辆别克轿车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像是一头暴怒的白色安科拉瓦图西牛,撞翻丧尸组成的层层围栏,重获自由。
轿车驶上公路后,他渐渐抬起脚松开油门,车速也随之逐渐变缓。他望了一眼倒车镜,确保车速可以让后面的尸群跟的上。
车里的音乐是随机播放的。陈晞看了一眼汽车燃油表,上面的指针已经接近了红线“E”,想必这辆车已经快没油了,换句话说,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着开着就会停下来。
而那个时候,就是他迎接死神的时刻。
别克轿车在高速路上缓缓行驶着。
车后的尸潮河流般涌动,无数的丧尸像是被放牧人牵着鼻子走的牧牛,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车里播放的音乐是陈奕迅的《大开眼戒》。这首歌总能给他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即使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候。
“若你喜欢怪人,其实我很美。”歌曲里正用粤语唱到“怪人”这个词。的确,他也是一个怪人。
有人和他说过这首歌的含义,是一个自卑的男生喜欢一个女生却不敢表达,但他喜欢的是这首歌的旋律,有一种波澜壮阔,放下一切的从容。
赴死的时候听这首歌,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看来老天待我并不薄,陈晞发出冷笑。
都说女孩和年长的男孩子在一起时会极度地表现出小鸟依人的一面。现实颜汐就是这样,她总是依赖着他,就像是雏鸟依赖着从外面飞回来喂食的鸟妈妈。雏鸟早晚都会长大,可是在他面前,她似乎是一只永远也长不大的雏鸟。
妹妹很多时候可以不顾哥哥的感受;而保护妹妹,却是哥哥永远要承担的责任。
可能我们真的永远也回不去原本的那个世界了,回不去家了,对不起,颜汐。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我是说如果……有一个人能回去的话,我希望是你……颜汐。
说实话陈晞其实是想留一张纸条或是一封遗书什么的,交代一下后事,拜托其他人保护好照顾好自己的妹妹,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或者说有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可笑的。
再过一段时间估计油量就耗尽了吧?不知道还能把它们带到多远……总之越远越好。后面传来丧尸指甲划在铁皮上的声音。
陈晞望了一眼倒车镜,视线从尸群移向地面,这次他注意到了公路表面上斑驳的油迹,看来油箱还是漏的。
那估计用不了多久了,可能很快,甚至就在下一秒,车就会停下来,紧接着丧尸就会蜂拥而上,将他在这间车舱里吞噬掉。
就算等油量耗尽了也是会死,不如……视线回到前方,迎面而来的凉风让他打了个寒颤,公路一侧是树林,另一侧是道路护栏,护栏下是几十米高的深崖。
那你们就和我一起跳下去好了……他向右猛打方向盘,然后踩下刹车,后面的丧尸陆续撞在车后备箱上,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勇敢过,像是咬牙站在瓢泼大雨中宁可淋雨也不肯归家的男孩。那眼神犀利如刀锋又坚决如铁。
愈来愈多的丧尸开始涌了过来,将陈晞的轿车团团围住。一只丧尸走到驾驶室前,陈晞将剩下的一把沙漠之鹰塞到扑来的丧尸嘴里,猛地一脚踩下油门。
陈晞曾在梦里梦到、也曾想过世界末日后自己可能会有很多种死法,比如熟睡时被毫无征兆的地震倒塌埋葬,在海边玩耍时被突如其来海啸淹没,亦或是从天而降的陨石。却没想过是这样……
一个人开着一辆破车,在丧尸的包围下坠崖。
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和你再喝一杯,冷枫。那天夜里给钟岩做完手术后,五个人喝完酒其余人去休息或守夜,只剩下他们两个,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两人天南海北地聊了很多,有两年的大学时光,有心中的理想,也有曾经爱过的人……
还有谢谢你,小魔女,希望你能早点找回你的小武……
颜汐……冷枫……盖尔……大家……所有人,再见了。
所有人的脸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就像阳光下被风吹散的泡沫。
一声巨响,轿车狠狠地撞向路边的护栏,撞破护栏,像飞出的巨石般俯冲而下。
扭曲变形的车头携着断掉的护栏片和碎石坠下悬崖,车身沿着碎石斜破向下翻滚几周才停下来,侧翻的轿车开始起火,紧接着轰一声巨响,响彻了整片山谷。
丧尸像是跳崖的西伯利亚鼠,从护栏被撞开开的缺口,一个接着一个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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