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第三天下午两点，普法大会。
这种例行公事的节目对表世界的高中生们是没多大吸引力的，无非就是学校请来当地的警察或法官介绍介绍未成年人犯罪的事例，讲些大道理，再说些严重的刑罚吓吓你，这就算完了，年年如此，也没什么新意。但这对来自里世界的刚刚出生的方梓钰来说却是崭新的——今天，她第一次接触到了“死”。
“死是什么呢？”方梓钰整个大会过程中都在沉默，全体解散之后，她才走到谢文轩身边，轻声细语地，小心翼翼地发问。
“死就是人被灵术攻击击中后，灵纹震荡终止，一切生命体征消失吧。”谢文轩很是熟练地回答。
“不是那个！我是说‘死’对活人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方梓钰稍带愠色地追问。
“这种事情你问活人怎么可能会有答案？不过我想大概就像睡觉一样吧，思维完全终止，身体不受控制，五感全部消失。只不过睡觉是可以醒来的死亡，死亡是永远延续的睡眠。”谢文轩想了想回答。
“那不是很可怕吗？永远不会醒来，那不就再也没有机会完成自己想干的事情了吗？不论有什么梦想都不能实现了吗？不论有多少人关心都不能再次回应了吗？”方梓钰娇滴滴地问。
“不会的，死去的人会得到最高级的礼遇，他们的名字会被永远刻在浮空要塞的亡者纪念碑上。”谢文轩的表情毫无变化。
“不是说这个！你对死亡的理解就只有这些仪式性的冷冰冰的印象吗？作为一个死者，不论生者对他多么敬重不都毫无意义了吗？他们真的只是为了死后的石碑上的名字才去死的吗？我不明白，我想知道这些事情，你能教给我吗？”方梓钰眼里泛起的泪花。
谢文轩温柔地笑笑，但语气依旧平静，“对不起，也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东西，他们只是教我如何杀人，却没有教过我如何对待被我杀了的人，那些人自然会有人处理，我只是站在掠夺性命的角度，只会带来死亡，却不曾体会过死亡的滋味。”
“可是刚刚那位阿姨说过，杀人是有罪的行为，是会背负罪恶的行为啊，你不会害怕吗？”方梓钰握住谢文轩的手问。
“哈哈哈，你说的话怎么和那些被我杀了的人那么像？他们都说我有罪，都说我会遭天谴，可是，天谴是什么呢？他们还没教我天谴是什么就死了，我又怎么会遭天谴呢？”谢文轩摸了摸方梓钰的头。
“但是，明明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你为什么会说的那么平常呢？你明明那么温柔，为什么要做那么可怕的事情呢？”方梓钰摇着谢文轩的手带着哭腔问。
“温柔吗……因为那是老三教我的啊，他说‘对待女孩子要温柔’，我便这样去做了。杀人可怕吗？我连‘可怕’这种感觉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感到‘可怕’呢？”谢文轩此时也是满心疑问，面前这个懵懂的女孩问了他太多自己从没思考过的任务所需之外的问题。
方梓钰挣开谢文轩的手后退两步，“我现在就觉得你有些可怕，会把永恒的安眠说成儿戏，会对杀人习以为常。”随后她又走上前去再次握住谢文轩的手，“但我也觉得你很考虑。我也什么都不懂，但我我知道思考，我会对未知的一切产生疑问，但你只会记住别人主动教给你的东西，明明在这广袤的世界上生活了那么久，却和蛋壳中的我一样，面对着无限的未知的世界。”
“因为，没有人教我……”
“不许再说别人没教你！我教你的！”方梓钰甩开谢文轩的手，抬头看着谢文轩此时平平无奇的黑色眼睛，“只有你这双眼睛不会骗人呢，和我一样的透明，一点杂质都没有的感觉。，就和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一样，让人有一种放心的感觉。”
谢文轩觉得方梓钰很奇怪，第一次见到她时自己明明是那双七彩万花筒式的魔眼，又怎么会和现在这双伪装下的普通眼睛一样呢？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这和任务无关，因为没人教过他怎么回答，因为……因为他冥冥之中觉得如果自己说出来了，会惹面前这个女孩子生气。
“不过这大概就是宿命吧。无知的我遇到了无知的你，我们的一切认知都是崭新的，也许这就是想让我们一起学习这世界的真谛吧。”方梓钰继续说。
“学习？是让我自己去了解世界上那些我还不知道的东西吗？你是要教给我这个吗？”谢文轩问。
“不是，这是你自己学会的。”方梓钰背过身去向前缓步走去。
“对了，以后学着少杀人，多救人吧，虽然就算你杀了人我也依然会喜欢你，但是，我还是觉得那样很可怕。”方梓钰用有些沉重的语气说。
“蒽，如果这是你教……这是我学到的。”谢文轩主动改口。这是他主动学到的第一件事情——附和着第九龙渊的龙芯说话。他抬头看看天，第一次觉得这世界上的东西这么奇妙，有太多自己未知却没有思考过的东西存在。今天，有个人教会了他学习，学习一切还没有被自己熟悉的东西。
他觉得这样也不错，这样一来，在任务之余，他就不必再坐在训练场一个人磨刀或者继续训练了，他可以试着思考自己想要学习的东西。
他又觉得不好，因为他还是没明白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死”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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