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等待”是最神秘的一个动词，在这个动词中，可以是一幅静止的画面，也可以是一本漫长故事的截面。
大概是因为在深夜等待的缘故，我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的清清楚楚。眼睛早已适应黑暗，仓库中成箱摆放的果品散发着迷人的果香。
“萨米呢？”
“找不到她人。”
“……”
正在于我对话的，正是洛兰牌皇。
他的得力助手阿修也在一旁保持沉默。
听到盖恩的回答，我沉默片刻，连叹气都没有，只是有些小小的失落。
我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揭穿她父亲的罪行，她像个笨蛋一样干劲满满的来到铁架城，找到我的破旧小屋，把我当成偶像崇拜，最后却是这种结局。
“啪，啪，啪。”是皮质鞋底踏在地板上的声音。远处的木门没有关紧，门缝中一阵橙黄的光亮透了进来。随后伴随着“吱呀”的声音，门被推开了。
高瘦的山羊胡男子走了进来，身上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睡衣。他手中拿着一把光亮不小的熏香蜡烛来照明，他古铜色的瞳孔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神秘的光。
虽然眼皮就像是困了一样的半睁着，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即将暴起的睡狮一般。
“这么晚了……”
他深厚的嗓音抑扬顿挫着问向我——
“大陆第一侦探……有什么事情吗？”
“有。我知道您的仆人为什么去掘墓了。”
好像迟疑就会后悔一般，我立刻就答复了。
“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眼皮抬高了半分。
我身旁的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盖恩腰间绑着一个质量过硬的炼金手铳，而阿修小腿处则有名家打造的双短刀。
“真不愧是大陆第一侦探……怎么一回事呢？”
“是你啊。”
格纹易听到我说的话，表情变都没变。
“那不是你下的命令吗？”
长久的沉默，如同这黑夜一般死寂。
“大半夜，把我从宅邸叫到罗格特商会的仓库，就是为了这个？”
“你想否认吗？”
“不。”
他摆摆手。
“自那个孩子找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觉得如果卡特和迪西没有处理掉你的话，必定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卡特•赫曼，莱顿医学研究院的院长。
迪西•希洛克，希洛克要塞世袭总督。
“那么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指派我的手下去掘墓呢？”
他回过头来，直直的盯着我。
我好像气势被压倒了一般，咽了口吐沫，随后开口说：“接下来我就要自顾自的说了，可能有些出入，还望指正。”
“……”
“这一切的缘故，都是因为大瘟疫。这场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或者说，称其为‘瘟疫’都不甚恰当。”
“……”
“根据我找人从莱顿医学研究院获得的情报，我得到了某个疫区的平面图和死亡人数分布图。根据这张图……”
我找了一个箱子，把那张图摊在上面。用铅笔绘画的简易地图上，有用红砂笔点抹的死亡人数。
“这张图可以清楚的看到，死亡人数密度随着某个奇特的规律分部。就如同同心圆一样的分布。距离圆心越近，死亡人数越多，距离圆心越远，死亡人数越少……而这个同心圆的圆心……”
我拿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
“村镇中的一口井。”
“这一点……莱顿医学研究院的人也发现了，所以他们让人们煮沸水之后再喝，以免受到污水感染而染病。”格纹易第一次开了口。
“不不不……这没用。因为人们死去根本不是因为‘瘟疫’，而是……”
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的清水。
我打开它，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格纹易首次瞪大了眼。
“你也猜到里面是什么了，对吧？就是那口井里的井水样本。”
我抹抹嘴，随后摆摆手：“不用担心，我这辈子都和疾病无缘的，就连毒药都无法伤我分毫。”
“后一条还真是庆幸啊。”我自嘲的笑了笑。
“毕竟你也知道，这并不是病毒，而是毒药，对吧。并不是病毒引起的瘟疫，而是慢性化学毒药引起的死亡。”
格纹易抬眼说道：“你是说……我策划了瘟疫？且不提动机，为什么我非得用毒药而不是真正的病毒呢？”
“为了过检。”我干脆利落的回复。
对方以沉默回应。
“商品……或者城外的死者，都需要从特殊的检查通道经过。用来收税或者检测死者。那个魔法石……不是你们亲自买了捐赠给他们的吗？”
这也是萨米告诉过我的情报。
“魔法石的原理并不是监测疫病，而是监测‘带有死亡威胁的生物’，不死族或者病毒都会被监测到。然而……化学药品并不会被监测到吧。如果没有这枚石头，恐怕就连死者去圣光教堂超度的请求都会被驳回吧。”
没有等待对方的回复，我自顾自的说着：“你们策划瘟疫……而且使用过检率百分百的化学毒药，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们自己准备的尸体进城。”
格纹易依旧沉默着。
“那么掘墓的问题解决了，正是为了准备无主的尸体，毕竟那些你们援助的难民尸体，在超度完都得运出城外不是吗？大概没人发现进城的棺材和出城的棺材数量不一样吧。”
虽然格纹易依旧沉默，但是我相信此时他心底波涛汹涌。
“而你们策划瘟疫，正是为了制造‘大量死者合理进城’的背景，在这种死者遍地的灾难之下，进城超度的死者十不足一，根本不会引起怀疑。”
我语气淡然的给了他最后一击——
“而你们运送大量棺材进城的理由只有一个——走私。”
“有个情报商说过，你们商会大量出售没有利润的墨兰美酒，然而真的会没有利润吗？我很怀疑。相信在城外，那些官员检查过尸体以及病毒之后，你们便拿着入城许可，把那些棺材以及内部夹层里的墨兰花果一起运到城里去了吧。”
我敲打着羊皮纸，手指在上面快速算草：“超度一次4枚金币。一个棺材保守估计能放置一个小箱子的墨兰花果吧，20公升差不多。还有，我买来了墨兰花果的酿造技术。”
我脑海里想起了当初烈焰龙舌兰那句——“如果你想知道具体酿造步骤，给我五银币就可以了”——……没想我竟然真的有跟他买技术的那一天。
“20公升花果大约能酿造4公升墨兰美酒，按照一杯0.1公升算吧，40杯可卖80枚金币，扣除超度费4金币……76枚金币的纯利润。”
“而我之所以推测莱顿医学研究院会在今天提供解药，正是因为明天一早，圣光教皇的队伍就会来到这里，届时骗局必定被揭穿。而你虽然策划了走私骗局，但是大量美酒出售我不信没有引起领主注意，所以我推测，领主也是你的帮凶。如果不是因为负责把关的部门直属王室，恐怕你连走私都不用了吧……”
我抬头，看向格纹易。
“作为一个侦探，需要提供凶手、手法、动机三要素，万事俱备……”
我对他鞠了一躬：“大陆第一侦探切莫，推理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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