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世嘉第一次走进夜店的大门。
其实按照道理来讲,作为高中生进入夜店并不是什么好事,不应该值得宣扬,更不该得到允许和鼓励。
但是对于王世嘉来说,这一切都是小问题,因为带领他进入这夜店的人,正是他的妹妹,作为一届初中生的王筱雨。
然而王世嘉还是觉得这样多有不妥,就算是因为被妹妹引进门,可是妹妹进入这种地方又更是不太对劲了。
即使妹妹提前和自己打了招呼,说是要带哥哥见一个人。而且那个人的身份,正是王筱雨的男朋友。
于是王世嘉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一股浓重的醋味从心底泛起,倒不是说王世嘉真的是有多严重的妹控情结,就只是因为突然要见到“妹妹的男朋友”这种身份的人,另王世嘉深感恐慌。
其实跟自己基本可以毫无干系的一个陌生人,但是因为妹妹的间接存在,就必须和这么一个人去确立一种亲近的关系。打心底里生发出一种尴尬至极的情感,连带起关于对妹妹的关爱之情,另一种醋意就油然而生。对妹妹也只是兄妹情感而已,但是突然就要接受和一个新闯入人生的人来分享自己的妹妹,恐怕无论谁都无法一下子接受,都会或多或少地激起醋意。
所以王世嘉其实对于到访夜店这种事,从任何角度讲,都是抵触的。但是他还是拗不过妹妹,于是就跟着过来了。更何况,妹妹还说,这次的见面是“大叔”建议的。
所以就来了。
单手支在额前,挡着从四下里照射过来的各色强光,耳中不断涌入的狂放音乐则是仿若置身工厂般嘈杂。对于王世嘉来说,完全不能接受,他感觉到这是对自己灵魂的无尽摧残,是对自己人生的毁灭性渐次打击,在这里能够感受到的只有光污染和噪声污染,像其他人那样陶醉在舞池当中,他完全做不到。
目视着舞池中的人们,王世嘉不禁心生恐惧。那是酒精不断蒸发的迷幻气息,人们扭动身子,交错重叠,时而跃起,时而晃动,就像是篝火般莹莹绕绕,在不停变换的灯光之下变幻成为缤纷的火焰,这火焰是因酒精而起,因音乐而起,也是因人们最根深蒂固的本能欲望而起。就像是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一样。
这篝火熊熊燃烧,好像只要置身其中,全世界都不重要一般,人们完全抛弃了理智,把自己交给名为酒精和药物的双重恶魔,让恶魔住进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
王世嘉感到一阵头晕,就快要站不稳了。在这种完全摒弃的理智的环境中,王世嘉的精神实在难以支撑。从前的王世嘉从来不相信自己会被环境所影响,但是现在他认为,那只是环境还不够糟糕罢了!
现在的他简直是一个提线人偶,在人群中推推挤挤,跟着妹妹走到了一处沙发卡座。眼看着卡座是空着的,无人落座,仅茶几上摆着一个粉色的熊玩偶。看来妹妹是瞄着这熊玩偶来的了,这一定就是那个所谓男朋友留下的记号。
两人落座后,王世嘉感觉头昏脑涨的症状丝毫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开始有些出现干呕的情况了。王世嘉多少有些坐不住,想要抬起屁股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妹妹的眼神却告诉他,不见到男朋友,绝对不会走人!
所以王世嘉对于妹妹的男朋友这个人的内心评价就又偏向负面一点。
只不过王世嘉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大叔一定要自己和他见面?看来这个人也是“组织”的一员了,然而王世嘉其实对“组织”的成员没什么兴趣,他现在所希望的只有父母能尽快回来。虽然知道这一次父母的离开,其实是因为“组织”的特殊需要,临时被召集,但是王世嘉心里就是不舒服,而看到妹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从小备受父母疼爱的妹妹,明明从小就一直优秀的妹妹,为什么现在对父母却显得十分冷漠?王世嘉想不明白,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叛逆吧?可能因为自己是小时候被父母管教得相对较少,所以才会跟父母更亲近一些,在长大之后的如今,也会更依赖父母一些。
凡事对等,一切守恒。小时候经历过幸福童年的孩子,长大之后或许会更加努力一些,而在小时候努力过头的孩子,说不定就会变得懒散懈怠。这对兄妹对父母的情感区别,或许也就是这回事罢了。
但是就算进行守恒性的讨论,也不会因此而让王世嘉能够彻底逃离这个嘈杂的世界。
不知道是幻象,还是确实发生,一个人影正朝两人走来。当王世嘉看到那个男人时,真真实实地感觉是救星降临。
从王筱雨的表现来看,来人正是她的男朋友,不会错了。
“苏炎武。”来人伸出手,做出握手状。
王世嘉眨眨眼,看了看朝自己递过来的这双手。仿若掌握着大地之力的一双强有劲的手,似乎能一下子捏碎一颗椰子,自己真的要握上去吗?会不会出现生命危险?就算不会威胁到生命,如果受伤了,也是很麻烦的吧!要不然索性就不要握手了!
但是看着苏炎武那坚定的眼神,和脸上那道深如沟壑的刀疤,王世嘉心里又矮了一截。这个男人恐怕是经历过太多王世嘉所未曾经历过,甚至是不敢想象的事情。这样平凡度过十几年的自己,真的有资格去握住这双手吗?
内心之中涌出了对男人的恐惧。然而顺应而生的,还有对妹妹的无限远的距离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完全不知道妹妹在想什么,都在做些什么了,一直以来也只是顺着以往的人生过活罢了,虽然和王筱雨是兄妹的身份,但是似乎自己其实从未真正尽到过身为哥哥的责任。
因此,妹妹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发生了怎样的成长,自己作为哥哥,却浑然不知。王世嘉对于这样的自己,发出了接连几声的嘲讽。
所以还是伸出手,握住了那只厚重的大手。
“王世嘉,王筱雨的哥哥。”王世嘉额头汗水直流,连手心都浸满了汗。王世嘉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液正在顺着苏炎武的掌纹晕开,逐渐扩散。而苏炎武则是逆向操作,沿着王世嘉汗水的行迹,把一种精神上的压迫传递到王世嘉的内心。
不仅是肉体上的压制,更是精神上的碾压。在王世嘉眼里,苏炎武和这夜店之中的任何人都不一样,那不为迷幻所驱的坚定眼神,还有那干练的短发,全都在证明着苏炎武的与众不同。
但是另王世嘉感到不爽的一点则是,虽然苏炎武在跟王世嘉打招呼、握手,但是他的视线好像并不集中在王世嘉身上一样。虽然比起王世嘉来说,苏炎武算是无法匹敌的强大了,但是总归要尊重人的,而王世嘉此时感受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尊重,所以心中怒火难平。
然而就在王世嘉准备朝这个“准妹夫”大吐不快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中年男性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果然来了啊,铁面虎。”这是大叔的声音。
听见大叔声音而产生情绪波动的人不止王世嘉一个,连苏炎武的脸上都出现了变化。原本坚定的菱形眼已然瞪圆,鼻孔中喷出温热的气息,双唇微张但是牙齿却是紧紧咬合,嘴角上翘,带起面部肌肉的一阵抽动。显然,这是怒不可遏的极度兴奋状态。
简直就是野兽一般的状态。
“是啊,我还不能来我自己地盘了吗,焱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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