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之后是由青石铺陈的甬道,甬道的两侧石壁嵌着如壶嘴般的火烛。
外侧的崩塌对甬道却无任何影响,仿佛石门内外是两个独立的世界。
火烛内涌现平稳的青光照亮了整个甬道,亦照亮了阿弭神的脸。
咚——咚——
沉稳的脚步声在甬道内回响着,阿弭神的脚步不急不缓,伸手在冰凉的青石壁上一路抚摸而过,口中喃喃自语。
“这里是锁龙窟的腹地,关押着是龙族最为邪恶之龙,两侧的长眠灯为执掌刑罚之龙引导方位。”
“最为邪恶之龙,不就是你吗,阿弭神。”良介不住调笑道。
“那只是人类强加给我的称号,你认为事实上我有犯下任何十恶不赦的罪行吗?还有说了别叫我名字!”阿弭神叫道。
良介闻言一阵莞尔。
“怎么,感觉很羞耻吗,阿弭神。”
“你放心,等履行完你我之间的契约,我会立马让你变为冰棍,到时就插在这锁龙窟内。”阿弭神道,语气半真半假。
樊千代女的性命还需要阿弭神帮忙,自然良介也不会调戏过度。说来胆敢调戏这雷诺大陆举世闻名的冰华邪神龙,恐怕也就只有司马良介这一人了。
“说来外面那些被囚禁的龙族,你说它们触犯龙族禁忌,具体指的是什么意思?”良介问道。
阿弭神沉吟,似乎在考虑解答的必要,但随即仍是缓缓叹了一口气,反抛出一个毫无边际的问题:
“……你知道龙族内部想要成神的具体方法吗?”
良介微微一怔,不由苦笑应道:
“这我怎么知道,不过愿闻其详。”
“神,是独一无二。自古龙族便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化独龙者方成龙神’。”
阿弭神脚步不停,继续说着,仿佛在阐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每个种族都有各自的信仰,就如同你们人类的信教般,我们龙族奉承太阳神教,敬畏膜拜着独一无二的太阳,然而不知从何时起,龙族内部开始流传一个传说,‘身化独龙,可与太阳比肩’。你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吗?”
“独龙……应当是指成为独一无二的龙吧?”良介沉吟着,答道:“比肩太阳的话,我想大概是成为与神一般的存在吧。”
阿弭神闻言淡然一笑。
“勉强算答对了一半。所谓‘身化独龙,可与太阳比肩’的真正意思是指当成为世间仅存的唯一一头龙时,将获得与太阳神相提并论的力量,也就是所谓的成神。”
良介一时语塞,竟是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成为世间唯一仅存的龙,那便意味着必须屠尽族内其他所有的龙族。
“说到这里你应该就明白了,外面那些族人的双手都曾经沾染过同族的鲜血。说来你应该也被关进这里的。呵呵……”
阿弭神突然笑了,面容竟是苦涩,没有深入这个话题,因为他知道良介也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你不用介怀,龙族并没有那种强大的种族观念,即便是在全盛时期,龙族之间都是互相独立的存在,同族之间根本没有存在任何感情,只是当初出现一位族人,过于追崇传说,最终导致的全族间联合起来将其封印囚禁于此,最后将那传说定为禁忌,任何触犯禁忌的族人都会被永世囚禁起来。”
阿弭神苦笑着,继续说着。
“当年那位族人便关押在了这锁龙窟的腹地,真算起辈分的话,它恐怕还要算是我的祖辈级人物,毕竟在我还在幼年时,他便已经关押在这里,而他所有的子孙后代亦是尽数被流放出这片大陆。”
不知为何,良介脑海里中突然有一道黑色倩影骤闪而过,不由抢问道:
“那个禁忌之龙,是何种龙?”
“是黑龙的始祖。”阿弭神淡然笑道,“我知道你会想起阿尔法那条小龙,如果没错的话,她应该是当年被流放的黑龙子孙后代之一吧。”
良介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缓过神来时,不知为何语气已是变得十分冰冷。
“阿弭神,如果你脑中所想的成神也跟那头黑龙一样,那我会毫不犹豫的自尽在你面前,粉碎你的成神梦。”
“哈哈!淡定良介,虽说经过千年前那场战役后,如今存活的族人可能就剩下那小女孩跟我,但是我不会触犯禁忌的,如果触犯禁忌,当年在冰封龙谷我便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如今。放心吧,我不是黑龙,残害那种可爱的小女娃,那等心狠手辣之事我做不来。”
良介怔然,随即自嘲一笑。
“说得也是,是我紧张过头了。”
“因此就让你我好好协力,将那自以为是的‘神’拉下马来,取而代之吧……”
阿弭神说着,不知不觉已经即将走到甬道的尽头。
“差不多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当年那位最接近独龙的族人尸骨一眼……”
——阿弭神苦笑着,良介默默无言,如今的阿弭神完全是以缅怀的心念来到这里,而这里并无任何活物,这是之前早已确认。
换而言之,就算是黑龙还在,估计也跟外面的龙族般化为尸骨。
甬道,终于走到了尽头。
阿弭神便站在那里,但瞳孔中流露出的却是无比震惊的神色。
前方映入眼帘的景色,是一个长宽约百米左右的巨大青石台,四面围墙中,不断有堪称巨型的铁铐铁链散落在石台四周。石门外的铁铐与这里的铁铐相比,就如同婴儿与大象的区别。
从这些铁铐铁链与石台的面积,便不难想象出,当年被囚禁在此的黑龙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然而——
——阿弭神的震惊是理所当然的。
——石台上空无一物,别说尸骨,连一粒灰尘都无。
“不可能……”
阿弭神飞快跃到石台上细细检查了铐链,但所有的铐链都是保持着原来铐合的状态,没有一丝被破坏的痕迹。
这并非简单的铐链,通通由珍稀矿物黑曜石所打造,对龙族有着绝对的压制性。
铁铐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尸骨亦无,堪称庞然大物的黑龙始祖仿佛凭空蒸发了般。
——如今一想只有一个可能。
——就如同当年良介降临到阿弭神自己身上一般。
“难道黑龙,也修成了人格……”
良介的心中猛然一阵冰凉,如果阿弭神所言无误。那么——
这头黑龙,极有可能存活在这片大陆上。
——以人类的形态。
倘若角色互换,良介自己站在黑龙立场又会如何?
——囚禁无数岁月,终得重见天日,加上如今龙族数量基本已经濒临灭绝,恐怕这世界上还存活的龙族便只有附身于自己体内的阿弭神,与阿尔法……
“不、阿尔法,阿尔法有危险……”
阿弭神感受到内心良介情绪的剧烈波动,不由喝道:
“冷静点!良介,黑龙并不知道阿尔法的存在,何况阿尔法融入魔族已久,身上的龙族味道已经很薄弱,除非亲眼见过她龙化,否则谁也不会知道她的正体是龙族。而且她此刻身在北大陆,有路西法的庇佑安全得很。假如黑龙还活着,那它的目标应该是我,但为何它一直迟迟不出现,在你到来之前它明明有无数机会,还是说它受到了某种约束吗……”
良介也渐渐稳定下来,毕竟在他印象中几乎没人见过阿尔法‘龙化’,不可能会被察觉到。
——黑龙,莫非是受到某种约束吗……
——敢问是世间能约束到接近独龙存在的黑龙始祖?
答案呼之欲出。
——那便是‘神’。
阿弭神与良介此刻都是沉默了下来,如果黑龙的背后是‘神’的话,那么‘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然而,已经没有任何时间留给这一人一龙间去思索。
甬道的尽头处,渐渐走出了一名瘦小的少年。
脸色透露着病态的苍白,仿佛精力消耗过度般,就连脚步也是有些许蹒跚。
“莱莱,是你吗……”
少年的声音颤巍着,眼中呈现着的是难以置信的神采,随即少年缓缓跳到平台之上。
望着阿弭神的背景,那懵然的眼神瞬间被冰冷所淹没。少年狂吼出声。
“告诉我,是你吗!希伯莱!”
阿弭神微微一怔,随即转过脸来,看着来者,那不算俊美的脸庞之下,渐渐浮现出肃杀之色。
没有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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