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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

  • 阴天
  • 翔叶天
  • 2019-07-29 05:34:17
阴天

是夏,冰冷的水泥地板隔着睡衣隐约传递一缕缕冰凉,双腿在空中晃荡,脚下是冷冽的风。望向天空的眼找不到一颗星,城市的夜空不是向上探寻的,而是向下。那是在挂在一株株铁树枝头的,从玻璃的窗棂中流散的,被人们捧在手里的,星光的长河。这样一片耀眼得令人恐惧的星河中,竟有人认出我来,执拗地朝我挥手,嘴里呼喊着什么。风迷了人的眼,把星河晕成一块一块的光斑,在这虚妄的景象中,我直看到一幕幕过眼云烟。

父,田绅;母,陈诗;姐,田珞

每次陈诗和田绅吵起来,田珞准不见人影,而我只能回房,抱着腿坐在床上。墙壁并不能阻隔陈诗的声嘶力竭,等到家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摔碎的时候,田绅已经很少回家了。那时我坐在床头,总觉的窗外应该飞来一只翠绿的百灵鸟——童话里都是这么写的——然后我用一个吻把它变回青蛙,这样它就会带着女王逃出去,去一个很远很远,可以获得幸福的地方。可我不是女王,田珞才是,所以才会剩我一个默默地收拢玻璃渣。田珞平时会化一点淡妆,我完全学不会,学校不管这个,以前也出现过责任感很强的教师,后来被一个学生捅了四刀。说来,他在少管所也快刑满了。一个乡镇中学而已,又不是重点。

上学的时间不紧不慢地往前踱步,偶尔会有手脚不安分的小子被田珞打趴,我看着田珞飒爽的侧脸也曾错觉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田珞最终还是交了男友,叫徐浩,一副高大身板,有一群混社会的朋友。下课后我看着田珞坐上徐浩的机车,从校门一路呼啸而去,走错无数个十字路口,而我无能为力。

说“错”或者“对”也许不那么准确,世界上大部分的事只是一个皮球,你松开手,球就会落到地上去。如果你不希望这个沾满泥星子的球污染了地板,你大可抱着,或者洗净,或者找个宝箱装起来看会不会有勇者发现他,方法很多,没有标准答案。就像那天,陈氏和我去精神内科拜访一位医生,他正捧着电子阅读器看小说,屏上正写到:“……人们爱它,不是因为它本身是善,而是因为自己太软弱而无力去为不正义而不受惩罚……”陈氏和医生在房间角落扯话,表情很是为难,治抑郁的药肯定不便宜,穷人家的孩子哪有生病的闲情逸致。于是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本《聊斋》拍医生的后脑勺——十四岁的小女生已经够高了。之后的事一两句很难说清,我们可以这样开头:你XX是不是脑子有病?!通常这句话预示着一场斗殴,不过,恰好他是个医生,而我恰好是个病人,所以问题不大。之后我们争论了“皮影戏”“光明与黑暗”“可证伪性”之类的一些问题。听不懂也没事,我说过,一两句很难说清。总之,以结果来看我成功说服医生帮忙作证:我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治疗(实际上当然没有)。而医生也得到我的联系方式,虽说复诊是个正当理由。实话说,他对自己恋童癖的克制令人钦佩,但还达不到瞒过冷读术的高度。

陈氏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合格的母亲,至少会陪女儿去医院,不喝酒的时候也会好好的做一桌晚饭——相当美味——虽然偶尔在酒吧喝醉后会带别的男人回家。母女之间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田绅整天的不见人影,整个家全靠陈氏打理的杂货铺支撑。田珞第一次发现陈氏带男人回家的时候整个人都冻住了。她呆呆地盯着门把手,门内是陈氏压抑的喘息。我担心她惊出声来,用手电晃了晃她眼睛。她机械地转过头来,我才牵她回我们的房间。她紧紧抱住我,泪水把我睡衣胸口的小熊都濡湿了,最初是温的,之后是冷的。我也默默抱着她,直到她哭完,抬头吻我。田珞的唇很冷,且滑,像是水晶。她的手从小熊一路滑到两股之间我才感到一阵火热。我轻咬她的耳垂,说:“爱你”,一遍又一遍。事毕躺在床上,我自己说的这句话依旧在脑中萦绕。田珞才是女王,我不是。

至少陈氏每一次都有记得吃药,我对自己说。毕竟家里没有添新成员。对于十四岁的孩子来说,我或许知道的太多,有一些是姐姐教我的,有一些是从书上看来的,而知识没有贵贱分别。我时常怀疑田珞有时是装作不知道,毕竟她教我的占大部分。医生说,田珞已经把这一部分交给我,自己便忘掉了。好吧,我姑且信任一下专业人士的意见。其实我是知道原因的,看看陈氏就知道了,除了有生意的时候,就只掏出一块木料来,一点点打磨成星星的形状(其实是海星),再和木屑一起烧掉。至于其他“同龄人”,则在娱乐身心上大把大把地投入时间。就以昨天来说,一部《三言两拍》也比上述活动富有信息。“年长者的经验”说到底只是范论。

就比如这所三流中学,教师对学生的漠然也不过是范论,否则也不用折腾我去一趟精神内科了。怎么处理我那个热心的班主任令人颇感为难,让他误食一点试剂损坏声带或许不错,但他同样是田珞的班主任,我不能这样害她流泪。唉,照理说,我已经足够小心地把分数控制在七十左右,偶尔上一次九十彰显我积极进取的态度,丢分方式也充分参考了同班同学们的模式。不应该啊,这都能被注意到么。

医生替我在班主任那里作假证之后,我特意问了问,医生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是班主任看见了我在四楼教师地板上写“1+2”证明过程。我恍然明白了班主任最近看我的目光。真是受不了,那个笑话怎么说来着?“笨鸟不飞,生个蛋把希望寄托给下一代”?拜托,下一代就这样被寄托希望了你们问过他感受了么。自己的人生不谨慎对待,活了几十年还不知道“1+2”是指陈氏定理的人一抓一大把。教了一辈子书,只有天分迥异的学生出现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本分是传技育人呵。

学校的教师是按年级来分楼层的,四楼原计划是设置音乐教室和美术教室的一层,后来就这么闲置,成为小情侣幽会的场所之一。这里的黑板无论什么时候来看都是涂满了表白的话语或是情人伞。旧的又会被新来的擦掉,涂满,一遍一遍。许浩原本想弄个,田珞嫌不够别致,就拿了油性笔在地上写“1+1”。可田珞的微积分相当生疏,遇了挫折。我看不过田珞整天为这件事茶饭不思,擅自顺着开头写下了“1+2”的证明过程。没料想恰好被班主任看见,真是失策。

很多人不明白,像田珞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许浩在一起。除了经常打篮球练就的一副高大身板,许浩就再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更有传言说,许浩是因为在以前学校搞大了女生肚子才会中途转学。要我说,这小子纯粹是运气好,那天他约田珞在顶楼见面,却不知道顶楼的门上了锁,最后是田珞从裙角摘了一颗别针开的锁,看得那小子直瞪眼。顶楼摆了一幅等身高的国际象棋,是田珞用PVE板做的,少一个“女王”和两个“骑士”。田珞站上“女王”的位置挑战般地睥睨许浩,十四岁的女生本就发育的早,加上高跟鞋补足的身体比例,发自气质那种凌冽几乎透体而出。 许浩径直走向田珞,一掌挥开王棋,取下王冠戴在自己头上。田珞问道:你觉得怎样的王才配得上我。许浩想了想,露出一个狂妄的笑,说了一句远超他平时水准的话:I’m the king of the world——引用自《泰坦尼克号》

事实上,外界对许浩的评价也不尽准确,至少他的真人射击玩的相当不错,一直是区域的纪录保持者。田珞跟他一起入场之后,更是再没有输过。我说过,田珞是女王,女王的骄傲是不允许败北的。之后有一次,许浩和别人“枪杆”赢了——关于“抢杆”,是咱们乡镇打台球的一种说法。由于地方小台子少,后来的人可以通过“抢杆”来赢得场地的使用权,并且计时费由对方出。如果“抢杆”失败就得罚钱,一般情况下是一百——对方是三个混混,许浩一个初中生最初提“抢杆”使他们笑得前仰后合,更有一人极尽嘲讽之事。他们输掉之后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也同样精彩。许浩得意之下说道:“输给初中小屁孩得感觉如何?”那人恼羞成怒,从背后抽出甩棍往许浩头上劈去。许浩正转身和田珞说话,登时头破血流。混混作势还要补上一脚,田珞大怒,欺身撞进对方怀中,背负将其摔倒,未及对方起身,一脚钉破了他的腿肚子。场内顿时响彻男人的惨叫,所有人都被惊得脊背冰凉,嘈杂的台球场一时再无其他声响。田珞任由鞋跟留在混混腿上,抽了脚,将挡在眼前的一缕青丝拢在耳后,摘下另一只高跟鞋指向另两人斥道:“谁敢过来,我就把它抡进谁的眼睛里。”惊得围观者中数人下意识护了护面部。说罢,架起许浩去了医院。

这件事的善后给我带来许多麻烦,毕竟说“混混”是指有组织的,没组织的那叫“无业游民”——可也只有这样才是田珞,才是我的那个女王——言归正传,为此我去找了田绅,很久没有提他有些人可能忘了,就是我爸。一个沉迷赌博的毒贩子,或者一个贩毒的赌棍,爱怎么叫怎么叫。世界上这些糟糕的事奇迹般地在我家小小的四十几平团聚一堂还真是令人感动。唯一的好处就是田绅很容易找到,我拍他肩的时候他刚抽第二张牌。“嘿宝贝”田绅敷衍地亲了一下我的脸颊,眼睛始终盯着牌面。我瞄了一眼牌桌,轻声对田绅说:“再拿一张”。田绅回头递给我一个疑惑的表情。我坚持道:“行了,快点拿牌赢了这局下桌,我有事跟你说。”拿牌,开牌,胜。田绅一边兴高采烈地把钱装进皮包(虽说这就是他自己之前输掉的)一边说:“宝贝你这下可真神了!诶要不这样,你先帮我赢个两三……”我赶紧打断了田绅:“你先听我说事!”

田绅带我走进酒吧的时候我白了他一眼,他装作没看见,径自给自己点了一杯。叙述过程中我隐瞒了田珞的事,只称作“许浩的女友”。说话这一会儿,就有人靠过来讨田绅买了一支“烟”走。田绅听完,给自己点了一支正常的烟,红木牌,说:“这事好办,被个初中女娃子打趴,传出去不得笑死人,他上头不会管。”田绅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但我怎么感觉,你对那个许浩挺上心的啊,可是人家有女朋友,唉,不好办唷~”“我哪有……”田绅露出一副理解的样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年轻嘛,可以理解。不过你给我带个话,告诉他,如果敢对你下手,老子打的他亲妈都认不出来。”……嗯?这事哪门子的理解态度?何况我是为了田珞才跑这一趟的好吗。感到一阵疲惫,我无心再谈,起身欲走。田绅也不留我,笑盈盈地看着我离开,突然又想起什么,叫住了我。田绅:“记得,千万别碰毒。”酒吧很吵,我打了个手势表示明白,田绅这才放心我离开。

许浩出院那天,突然把我拉到一个偏僻角落,紧张半晌,竟问出一句“你姐对处女的看法怎么样?”。他的那些不好的传闻瞬间跳进我脑海,我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这一下很重,许浩歪着头,一直没有转过来,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我心里没来由得冒起一丝怜惜,竟踮脚轻吻了一下那一侧脸颊。这举动把我自己也吓着了,慌忙逃开,留下一句“以后再敢说这种话,我就阉了你,还有,不许告诉我姐!”

结局

可是这一切虚妄最后仍是崩溃了,许浩和田珞分手,对我表白。理由么?只有六个字“我比较萌三无”。说真的,世界上所有宅男都该去死。田珞消失了,我再寻不到她。我能做什么,能把药物磨成粉末,偷偷加进陈氏的三餐里,可无法阻止她染上新的性病。能用炒股赚来的钱贿赂个把警官,有时装装可怜,好让他们暂时放过早已暴露的田绅,可无法阻止他在萎靡不振的生活中堕落。我终究不是神,控制不住人心……一定是夏日的风迷了我的眼,于是我努力探出身去,想听清楼下那人的话。有那么一瞬,车辆都远去了,风止了,蝉亦蛰伏。哦,是那个心理医生,他在喊:“你的名字!是田珞!”我,是田珞?突然明白,教室里少了一张的课桌。房间双人床落满灰尘的上铺。不知觉间出现在我包里的化妆品。以及,为何只有田珞消失后,我才能注意到这些显而易见的现实。扭头,田珞的幻象就站在我右侧,我也站起来,和自己拥抱。田珞:“活下去。”田珞:“我唯一的情感就只有爱你,你走了,我有什么理由在这个世界当一个齿轮。”田珞:“爱我,就是爱你自己。世界也不一定是机器,虽然还没有人能证明。”田珞看了一看天空,看见整片的星空银河,记住的几千个星星的名字现在能够一一标记,今天的夜空,不是阴天。田珞笑了笑,闭上眼,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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