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23日,十二点五十二分,秋城大学】
“活到死学到死啊……”
几个小时后,孙言海摸着下巴,半透明的身体在走廊半空中飘来荡去,穿墙,遁地,姿势如同水中游鱼一般诡谲多变,其猎奇之处在极短时间就突破了他过去对人类极限的想象。
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旦飘得太远,他就会眼前一黑,然后重新出现在走廊的中央,不管用什么办法都离不开,简直就像鬼打墙一样。
“嗯……这么说可能有点问题。”
孙言海沉默下来,看了看地上的无头尸体。
这句已然身首分离的尸体就是他现在活动范围的中心。
之前他眼睛一闭一睁,等到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个飘在半空的半透明人形,不管怎么想都是自己已经死成了鬼的样子。
无需呼吸,没有心跳脉搏,这个疑似是鬼魂的半透明状态还让他无法碰到任何东西,如果再加上不能被其他人看见的话,他现在就成了字面意义上的孤魂野鬼了。
仔细想想死因也挺倒霉的:只是目睹一个疑似杀人现场的地方便被人一刀捅死进了心脏,甚至还在死后遭到了惨无人道的鞭尸待遇,整颗头都被砍了下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了,流出时色彩极度鲜艳的动脉血已经开始干涸,脖颈断口处的血肉甚至已经开始了变色,挣扎也好,绝望也好,都改变不了这一铁打的客观事实。
从生物学角度上来讲……他孙言海已经切切实实的死去了。
“妈的,哭不出来啊……”
在刚刚变成这副样子,并看到自己被淹没在血泊里的尸体时,孙言海的慌乱反应简直把他这辈子积攒下来的脸面一口气全部丢光了,抱头痛哭、不可置信、追忆人生、看破本我……等等等等,该做的他全都做了一边。结果几个小时过去了,尸体该躺还是躺在那里,并没有爬起来在胸口长两只眼睛然后到处大喊还我头来什么的。
“哎……”
要说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变化……大概就是他的节操下限了,在身体与灵魂(暂定)分离开来的后,他心里的承受能力以极其迅猛的速度跌破了阈值,此刻的他甚至可以干出以前根本无法想象的事——
孙言海叹了口气,飘到自己的尸体面前,徒劳无功地踩了一下,又用力踢了两脚,结果所有动作都毫不意外地穿了过去,而他自己甚至因为最后一脚力气用得太大的缘故在原地来了个后空翻,可以说是相当不物理学了。
“动啊!你为什么不动!?”
耳边全是烦人的铃铛声,一次次的失败已经将他的耐心和理智消磨得差不多了,现在是把自己的身体当大鼓,一会有人来了可就不一……
“——”
毫无预兆地,锁链响动的哗哗声在他的身后响起。
回过头,只见一黑一白两位戴着高帽的半透明靓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白的口吐长舌,嬉皮笑脸,手持锁链,羽扇,高高瘦瘦,身上的马褂绣着几条金龙,头上高帽上书“一见生财”。
黑的满脸横肉,凶悍暴戾,手持锁链,令牌,矮矮胖胖,身上的马褂绣着两头云纹豹,头上高帽上书“天下太平”。
孙言海:“卧槽???!!!!!!!!”
暴躁状态在一瞬间就被两位大佬吓跑了。
虽然以前从来没见过,但就算他用**思考一下都能明白这二位是谁啊,黑白无常谁不认识?
近乎本能地,孙言海对这两位产生了极其严重的惧意——如果用中二一点的台词来形容的话,这两位疑似黑白无常的身上带着某种类似于威压一样的强大气场,光是看到就让他有种额头冒汗的冲动,简直就像见了猫的耗子。
【妈耶,完犊子。】
念头交错的当口,就见到白无常已经提着链子一步步走了上来,目光在孙言海的尸体和灵魂(暂定)上来回扫视了几圈,顿时抚掌笑道:“哟,死得挺惨的嘛,有一阵子没在这地界见过这种死相了。”
“嚯~这头砍得见功夫,有点意思。”
黑无常凑上来嘀咕了几句,用他满脸横肉的凶貌挤出了一个和和气气的笑容,开口说话的声音简直可以用慈祥来形容,相当不可思议。
就见他掏出一叠古旧泛黄的纸张,然后朝孙言海挥了挥手。
“哟,那边的小子,过来听八爷我说几句话如何?”
“好……好的。”闻言,孙言海虎躯一震,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他迅速拿出了生平所学的市侩手段,一边搓手一边飘了过去,向黑无常应道:“有……有何指教?”
黑无常掀起眼皮,努嘴问道:“姓孙是吧?”
“是的,全名是孙言海。”
“死了多久了?”
“三四个小时吧。”
“嗯……”
黑无常伸出一根短粗的指头,在手里的纸张上划动了几下,然后抬起头来,满脸横肉的面庞看上去倒有些耿直,说话也不像白无常会那样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嘲讽。
他抬头比对了一下孙言海的长相,沉吟片刻后说道:“孙言海,阳寿二十一年七个月零二十天——正好就是现在,小子,你死期到了,和我们走一趟吧。”
——所以说有时候耿直才是最伤人的。
孙言海的目光在自己尸体上急切地转了几圈,鼻翼微微抽动,却流不出泪。
他虽然谈不上是什么有着强烈执念的家伙,但这世上真心想死的人又有几个?何况是他这样刚刚感受到人生之精彩的人?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白无常一拍黑无常的肩膀,示意他上手绑人,却见黑无常摇了摇头:“给他点时间。”
…………………………………………
在被一刀捅进心脏的时候,他的意识曾经短暂的进入过一个奇异的境界,类似于昏迷,却又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任何可以触摸的对象,思维好像被扣下枷锁一样陷入一个沉寂,任何能与感知系统交互的物质或者概念都没有,就在这种绝对沉寂的黑暗中,自我意识却偏偏是清醒的!
如果死亡是那么可怕的东西的话……他绝对,绝对不要在此处迎来终结
去他妈的事实!去他妈的认命!
他绝对不要再陷入那种恐怖的状态中一次!
孙言海握起拳头,
见状,黑无常伸手拍了拍孙言海的手臂,叹了口气道:“如果有什么遗言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手上也经营一点托梦的业务。”
“……”
孙言海一吸鼻子,抿了抿嘴,做了个呼气的动作,强行把慌乱的情绪压了下去,肃起脸色,声线有些微微的颤抖。
“能……不死吗?”
“你说呢?”
白无常从旁边凑过来一个脑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孙言海分成两半的尸体,摊手道:“你也看见自己的死相了,想活过来?可以啊!自己去把你的头拼上,要是能接上去的话我们放你多活个几十年也不成问题,顶多算今天白跑一趟。”
“……”
“别挣扎了,古往今来两千多亿人就没几个想死的,比你惨的人尸体排起来能绕地球好几十圈,我们兄弟俩该勾的还不是得勾走?你小子就死心和我们走吧。”
孙言海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可是我真的很想继续活下去。”
白无常:“……”
黑无常:“……”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哇,你这小子咋还不听好话了!?”白无常大怒,一指黑无常道,“老范,动手!”
“得嘞!”
但见黑无常甩起手上的链子,哗哗转了两圈后便毫不留情地朝孙言海灵魂的地方一掷。
“夭寿——!”
虽然不知道被捆上之后会发生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孙言海毫不犹豫地往侧边一闪,哪想到这锁链居然像灵蛇一般凭空转了个弯,仍然朝着他的方向射了过来。慌不择路之下,孙言海选择了一个最直接的做法。
——直接后退!
十几米的距离转瞬而逝,直到孙言海眼前一黑的当口,他才想起来自己的活动范围实在小得绝望这一点。
下一个瞬间,他凭空移动到了尸身旁边,锁链也如影随形一般跟了上来——这次的速度已经快到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程度了。
【完了!!!】
在锁链临身的一霎那,孙言海只来得及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有任何感觉。
孙言海把眼睛咪开一条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应该被锁链击中的胸口。
“????”
虽然不知道什么才是正常情况,但眼下这种情况应该属于意料之外:黑沉沉的锁链直接从胸口中央穿了过去,而孙言海自己则没有任何类似疼痛或者被束缚之类的感触,再加上白无常的白脸和黑无常的凶脸上印着的如出一辙的惊诧之色,情况肯定是有什么未知的变化了。
“老范……什么情况?”
“我哪知道?”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脸上除了懵然就是疑惑,完全找不到领悟了什么的痕迹。
很显然,他们自己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白无常摇着羽扇,伸手在锁链上戳了一戳:“这带的什么东西,还能穿过去的?”
“没道理啊,我这链子是最新型号的,别说捆个新鬼,几百年的冤魂都能当场拿下才对。”黑无常挠了挠头,纳闷道:“难道是水货?”
“等等,我问下阎王。”
白无常挠着头,从马褂内衬里掏出一台老年机,在键盘上摁了几下,一个电话就拨了出去,沉闷的男声从那头传了过来。
“喂,转轮王吗?我谢必安啊。”
“有事?”
“你这个新版本的勾魂锁链怎么回事啊?锁不住就不说了,直接从魂体身上穿过去了是什么意思啊?我和老范跑个业务容易吗?你就这么忽悠我们?”
“不可能!除非是你们你带错了。”
“刚刚验过了啊,链子就是前几天你亲手交给我们的那一条,结果现在情况给搞成了这样,你说怎么办吧。”
“……”
趁白无常聊得火热,孙言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结果收到了黑无常的一个威慑意味极强的眼神,不由得讪讪地走了回来。
“两位……挺……挺时髦的……”
黑无常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马褂,撇了撇嘴道:“今天这一套是怀旧装备,你要是运气好的话还能见到我和老谢的未来战士型,别当神仙不会进步学习。”
“那……现在这个情况……我是不是还有救?”
“喏,那边正在协商解决问题。”黑无常似乎在对锁链失效的事态感到气愤,耿直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刺,“你小子别想着跑,不然我有权把你打成一团再塞口袋里带下去,反正魂魄这玩意的外形是无所谓的。”
“不敢动,不敢动。”
孙言海的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想跑也没法跑啊,就算拥有再怎么强烈的意识,自己也只能在半径十几米的范围里飘来飘去,就算这链子捆不住他好了,这两位大神难道还不能直接上手抓?
几分钟后,白无常挂断了电话,摇着羽扇走了过来。
“怎么样?”
“转轮王说这小子的身体可能有点问题,让我们找找原因。”
再向前几步,白无常随手朝孙言海的灵魂一扇扇子。
瞬间,一股莫名的诡异桎梏毫无预兆的套在了他身上,头部以下的所有部位顿时失去了哪怕一丝一毫的动作能力,用尽吃奶的力气都没法让自己动一下指头。
“……”
孙言海挣扎无果,只能露出了一个被玩坏的表情,看着白无常转过身去,蹲在了自己的尸体面前,对各种部位敲敲打打,时不时还用扇柄戳上一下。
“白爷……好歹是我用了二十多年的东西,能不能温柔点……”
白无常回头呸了一声:“得了吧,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我送走的美人有多少了,你小子也就有算点清秀的水平,我会稀罕干点什么吗?”
【好……好有道理……】
“五脏六腑都是正常水品……经脉没问题……丹田没问题……脑宫没问题,那就是脊椎了……”
白无常摸了摸下巴,将孙言海的肉体翻了个面,一指戳在了他脊背中央的位置。
“果然有问题……让我看看这是什么?”
“!!!”
还没等孙言海开口问点什么,一股诡异的剧痛就从在脑海里毫无预兆地炸开,只一个瞬间便蔓延到了全身,他想开口呼救,却发现自己现在连哪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混杂在全身的剧痛甚至连他的舌头都麻痹了。
下一刻,孙言海的魂体就像被什么东西扯着一样向他的肉身飘了过去。
声音,光线,触觉,一切的一切都在迅速从他的感知力消失,来自肉身方向的诡异吸力霎时间取代了一切,他挣扎着回过头,却只断断续续地看见一幕掉帧般的影像。
——白无常的脸上出现了再明显不过的嫌弃意味,连一直保持着的嬉皮笑脸风格都消失了,他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回头跨步离开,并顺手拽住了黑无常的衣领。
“……老范……这小子……有……没办法……”
愈来愈强的吸力彻底瓦解了他的挣扎,在进入自己身体的一瞬间,孙言海所有的感知能力都陷入了正舔舐着他的巨大黑暗中去。
他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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